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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三章

  話說張子非刺探到禦林軍關左將軍之醃臢事, 當即設法告訴了太上皇心腹畢安公公。畢公公起先還略忍一忍, 後額頭青筋都暴了出來。半晌問道:“可能追查出聽過消息之人?”


  張子非內裏冷笑, 明白他的意思是滅口。“綠林人散漫且貪酒。縱然說過, 也可能事後壓根想不起對誰說的,或是以為告訴了張三其實告訴的李四、有個他不認得的錢五在房梁上偷聽。”


  畢安沉聲道:“不論張三李四錢五、海角天涯,都得找出來。朝廷的名聲敗不得。”


  張子非思忖道:“不過散漫有個好處,就是這些街頭巷尾的閑話他們並不當真, 以訛傳訛者實在太多。如今隻需另放個消息出去,確有其事、就是傳來傳去的傳丟了個把詞兒。”


  “什麽詞兒?”


  “隔壁街住著位大將軍的親戚。”張子非道,“舉國才幾位從二品大員?能跟他親戚做街坊,足夠橫直遠近七八條街拿出去吹噓的。是謂堵不如疏。”


  畢安搖頭:“關將軍常年去表姐家過夜本是事實, 多的是人知道。”


  “也對。”張子非想了半日道,“聽聞他表姐夫文質彬彬相貌堂堂。依著朝廷律法,隻有男女私通才叫私通。”


  畢安怔了一瞬,旋即拍案叫絕:“妙哉!好個張大掌櫃。”


  張子非接著說:“再選個離表姐家最近的暗窯子,當堂揭出母女同屋陪客。放話說有人把兩件事攪和到一處拚頭接尾, 竟然還有些二傻子信了。”


  畢安連連點頭。綠林匪盜挾而不服, 誰願意被人說成二傻子?隻是這兩件事都得明明白白爆出來。跟表姐夫廝混雖不犯法,名聲算是徹底掃地, 當即得解甲歸田。


  張子非想想又說:“平素我們做買賣,也見過許多行伍中人。性子桀驁、言辭莽撞,稍有半句話沒順著他們便惱了。也不顧忌後果, 行動砸人鋪子本是常有的事。這位關左將軍……肯聽話麽?若逼急了, 他卻是有兵權之人。”


  畢安大笑:“你這姑娘終究年輕, 隻等著瞧便是。”


  張子非行了個禮:“是我多慮了。”


  畢安靜思良久,眼神漸漸篤定、當是有了計較。張子非隻默然不出聲。良久,畢公公臉上已有笑意。張子非再行個禮:“恭喜公公。”


  畢安吃了口茶道:“雜家想起一件事。範家大爺如今在鬆江遊玩,本是你們應天府尹的大公子陪著。前兒雜家聽說,他們家裏有急事尋他、偏跑遍一府兩縣尋不著人。”


  張子非道:“這個卻不好辦。若是華亭縣也罷了,上海縣尋人如大海撈針。人口密度實在太大。同一條街擦肩而過,難保視而不見。再說,範大爺非比常人。他到了那邊肯定不是去遊玩的。各色工廠已夠他細看兩個月,碼頭學校戲樓子之類細看還兩個月。”


  “哦?”畢公公皺眉,“要看忒久?”


  “上海乃新城,外來資本多、外來人口也多,甚至洋人都多。攪和到一處,萬事皆新鮮,範大爺沒見過。他是一族嫡孫,身負家族重責,少不得想多取百家之長。孫家大爺又是個愛來事的,平日裏哪得機會跟人招搖顯擺?再說……”


  “嗯?”


  “田稅一變,範家得大出血。東瀛金礦多。采礦也是技術活。如何采、如何煉,皆非三五個月能學會的。四皇子和南安郡王都兩眼一抹黑。”


  畢安點點頭。太子去了東瀛,兩手空空跟四皇子製衡。母族無人,妻族鬧翻,隻剩下孫良娣家可為援手。範家多礦,知道如何采、如何煉。太上皇亦愁太子玩四皇子不過,有範孫兩家摻合倒便宜。隻是——“東瀛金礦果真多麽?”


  張子非牙齒一涼。如東家所言,皇族之貪,在於默認世間一切好人好物件皆該由自己先挑。乃強笑道:“果真多。可道路荒蕪、遠入深山,開采之前得先修路,並修許多零亂工事。仗還沒打完呢。”


  “如此說來得不短的時日。”


  “正是。古人雲,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範氏闔族上下早已奢靡慣了。田稅交得越多,東瀛的礦業少不得越拚命。”


  畢安啞然失笑,抬手點了點她:“好丫頭,有些盤算。”張子非再行一禮。


  畢安遂返回宮中。太上皇聽罷暴跳如雷,砸了一案子東西。負手沉思良久,緩緩抬起胳膊:“你去處置吧。”畢安躬身答應。當即派小太監去關左將軍府上,說雜家要立時見將軍。請將軍休帶長隨,到西城門外天齊廟相見。雜家扮作來進香的老頭,在後堂華嚴閣等將軍。十萬火急、十萬火急。


  像畢安這種權監,分量堪比當朝大員。關左將軍聞報好不疑惑,問左右有誰知道天齊廟。一個親兵嶽家與其相鄰,告訴道:天齊廟本係前朝所修,極其宏壯。如今年深歲久,殿宇荒涼。平素難得香客,更無遊玩者。僧道混雜,還有些走江湖賣藝、賣狗皮膏藥的寄居。華嚴閣卻在天齊廟西南角,破敗蕭條、傳鬼狐之說,壓根沒人會去。關左將軍遂猜,要麽太上皇有機密事讓畢公公傳旨,要麽……自己出了什麽紕漏,得欠下畢公公人情。思忖片刻,換上青衣小帽,單人匹馬往天齊廟而行。


  到了華嚴閣一瞧,已有半個屋頂塌落,斷壁殘垣、無端滄桑。乃邁步走入閣中,隻見畢安一身樵夫打扮、坐在供桌上閉目養神。關左將軍上前拱手:“公公。”


  畢安長歎一聲,緩緩睜開眼,伸手指著他:“關將軍啊關將軍!老聖人當你重情輕色、義薄雲天,成日介讚不絕口,何等深恩厚愛。你做事糊塗也罷了,身負要職竟忒不周全。倘若被言官禦史得知,你不過是解甲歸田、逍遙自在,可讓老聖人的顏麵往哪兒擱?”


  關左將軍懵了一瞬,登時明白過來:重情輕色、糊塗不周全。那事兒被人知道了,但不是被言官禦史知道。不免訕訕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半晌厚著臉皮道:“求問公公,末將……究竟何人?”


  畢安再歎,將半個月前的年輕女賊告訴與他。


  關左將軍麵如土色:“這……確是末將的不是。奈何事兒已出了,求公公指條明路,末將必傾家以報。”


  畢安哼了一聲:“你才幾個錢,竟不如雜家一個零頭。雜家隻為著老聖人罷了。”


  “公公說的極是,末將肝腦塗地難以報老聖人隆恩一星半點,從今後隻鞠躬盡瘁罷了。”如此這般一大堆。


  足足聽了半盞茶的奉承話,畢安才說:“雜家今有一計。”乃說了“街坊暗窯子裏的事兒、綠林謠傳傳錯了”。


  關左將軍擊掌叫絕:“公公真乃當時之諸葛孔明也!”


  畢安丟給他一個惡狠狠的白眼,又道:“綠林賊盜擅飛簷走壁,防不勝防。聽聞自己誤信謠言,總有人不服氣且好事,悄然潛入令姐家中查驗。關將軍須快些讓她們家捯飭成尋常人家模樣。你的物件幹幹淨淨收拾去客院,表姐夫搬回正房。你那小姘頭搬到花園繡樓住著,萬萬不可再做男人的鞋子。得閑拉表姐夫去人多處吃吃茶。”


  關左將軍忙不迭點頭:“還是公公想的周全。”


  畢安又瞪了他一眼,叮囑道:“仔細些,休要再給老聖人惹麻煩。”關左將軍連聲答應。


  隨即表姐家大門緊閉、雞飛狗竄。


  關左將軍忙著遮掩自己的醜事,心中反複掂量可有紕漏,渾然不知禦林軍中悄然有謠言如風吹雨落飛短流長。幾個兵士分散去各營,十分篤定的告訴朋友:關左將軍非但酷愛男風,且並不喜少年嬌童、最慕八尺壯漢。他身邊的親兵和他提拔的將領,都跟他嘿嘿嘿……旁人自然多數不信。那幾個長舌公道,“血氣方剛、位高權重的將軍,十幾年連粉頭都不沾,還能是為了什麽?兄弟你十天不去窯子試試。”眾兵士推己及人,縱有口中依然不信的,內裏也不免犯嘀咕。


  沒過幾日,與表姐家隔開三條街的一處暗窯子鬧了個大笑話。有人上衙門舉報他們那兒藏著位武藝高強的通緝犯。五城兵馬司極重視,派出去二十多個捕快衙役。一大夥人咚的踹開房門闖了進去,裏頭的不過是個與通緝犯形容有幾分相似的良民。雖白忙一場,卻都看見了暗窯子裏一對母女同陪客。人閑嘴雜,事兒跟長了翅膀似的、飛快傳遍半個京城。


  關左將軍知道這是畢公公在幫自己遮掩,感激不已。又擇日依言將表姐夫喊到一處人多的茶樓。他乃當朝大員。縱然茶樓雅間客滿,人家也得幫他弄出個屋子來。


  俗話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京城裏頭上有鳳子龍孫,中有公門侯府,下有一二品的大員。還不算畢安戴權這樣的禦前大太監,周三爺梅公子那樣的後妃兄弟。連三品官員出門都不敢胡亂擺架子,生怕遇上哪位主子。故此,當幾個遍身錦繡、滿口西北土話、身後跟著十七八個黑壯兵卒的紈絝一進門,茶樓夥計就明白惹不起:他們不知天高地厚,什麽都敢做。遂小心奉承。


  這幫土豹子張口就說要雅間吃茶。夥計好懸哭了:“大爺,不是小的不想做生意,實在是雅間都客滿了。”


  紈絝頭目隨手從懷內掏出一大錠銀子拋在案頭,“咣當”一聲,震得屋子嗡嗡作響。“給他錢,讓他走。”


  掌櫃的已趕了出來,打躬作揖的賠不是:“諸位大爺,實在對不住。怪我們樓子太小、設的雅間太少。方才關將軍來,我們好容易才勸走三位熟識的常客,空出的屋子。其餘幾間個個都是天上的主兒。”


  紈絝們頓時開了鍋。“讓給旁人,不讓給我們?”“好你個掌櫃的,瞧我們不起?”“難怪李大哥說京城裏頭都狗眼看人低的。”“還關將軍,他當他是關雲長麽?”


  掌櫃的道:“這位果真是關雲長關聖人之後。”


  眾紈絝愈發不答應了。“豈有此理!姓關的便是關公之後?”“我姓劉,我還是劉玄德之後呢。”“我姓霍,我是霍去病之後。”“哈哈哈小弟姓呂,小弟是呂子明之後!”幾個人鬧哄哄的非要去找關將軍比試比試。


  有個客人笑道:“掌櫃的。既是諸位少將軍初生牛犢不怕虎,領他們見見關將軍何妨?也好長幾分見識。”


  另一個客人接口道:“他們若贏了關將軍,正好少年英才揚名立萬。若輸了,也可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眾茶客看熱鬧不怕事大,紛紛起哄架秧子。


  賬房先生也從後頭溜了出來,湊近掌櫃的說:“事到如今,讓關將軍滅滅他們的威風也好。不然還當我們京城沒人呢。”夥計們紛紛附和。


  掌櫃的一咬牙一跺腳:“也罷。幾位,隨我來。”遂親自頭前帶路。


  西北紈絝、他們的親兵、夥計茶客閑人跟了一大群在後頭看熱鬧。


  來到關左將軍的雅間前,掌櫃的抬起手想敲門。一個紈絝隨手推開他,把他推了個大跟頭。另一個紈絝抬起腳“咣當”就是一下子。雅間大門敞開,西北紈絝們揮著胳膊擁了進去。霎時安靜。外頭瞧熱鬧的忍不得,也跟著擠入屋中,也懵了。


  這雅間挺大,關左將軍的奴仆親兵悉數不見,隻餘兩個人。這兩個人皆赤條條的,就臥在茶樓的長案上,底下墊了條從外頭扯下來的窗簾。其姿勢……連春宮畫裏都少見。


  有人互相拉扯。“哎,哥哥。”“兄弟。”“那個人是關將軍不是?”“是吧。”“另外那個?”“聽說是他表姐夫。他時常去表姐家住的。”“哎呦喂!我後腦勺全是雞皮疙瘩。”


  旁邊一個人道:“我家大侄兒就在禦林軍當差。他說,軍中早有傳聞……”如此這般說得有模有樣。


  茶樓掌櫃的已哭了:“這可如何收場……”


  長案上兩個人麵色潮紅迷迷瞪瞪,一點兒要清醒的意思都沒有。


  兩個夥計同時明白過來,忙哄著諸位客官先行離去。這幫人如柳絮飛花般散入京城大街小巷。隔壁雅間裏客人不免驚動,打發長隨小廝出外探聽。於是公門侯府也都知道了。


  當日,關左將軍染下怪病閉府不出。


  好巧不巧的,慶王居然也病了。張子非聞訊微微一笑:軍中男兒不怕死的盡有,卻沒誰敢沾惹以色侍人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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