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阿彥解危
我胸口急促地起伏著,在他冷言冷語中卻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腦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好。
夏君棠就在二棵樹之後,隱約而可見,這個時候是想逃也逃不了,想撇也撇不清的,我們沒有見麵,卻還是讓他抓了個正著。
他揣著他的帝王之尊而來,我腦子裏,竄出的是無奈還有一些憤然。
他讓人監視我,看著我的一舉一動,從中午他生氣的時候開始,他知道夏君棠想見我,而我也想見他,或許一開始的時候,他從沒有相信過我,他早就讓人跟著我了。
早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隻是現在給抓了個正著,也許因為中午自已猜到的那個謊言,讓我一點也不懼怕他。
也狠狠地瞪著他,關於孩子,關於夏君棠的後果,我卻是沒有去想了。
我還沒有學到那處處想得周到的地步,我還沒有想得太遠。
隻是憤怒於他的欺騙子,心中的慌亂似乎也壓了下來。
他淡淡一笑,低冷得像是細雪的聲音道:“雲知秋,別忘了你的身份。”
“尚記得呢。”我淡淡地說著:“可是皇上……。”後麵的我想了想,終還是說不出來。
身份,我的身份如今就是他的女人,身份,他總是拿身份來壓我。
和他作對,我隻有粉身碎骨的下場,我不怕,我………我想起意太妃那焦盼的眼神,顧盼又念叨著夏君棠能快些過去見她的一幕。
她很和藹可親,對我像是女兒一樣關切,我是不是也想要到沐貴妃那樣的地步,到讓她防備起來,我不想傷了她老人家的心。
至於孩子,如果他不愛,那我無法強求。
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的我忽然變得有些傲氣而又冷靜下來了。麵對著他有些高傲的眼神,我轉過頭去看著梅花上的積雪,昏暗一樹,分不清那是花,還是雪,而我卻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
壓仰得太久了嗎?這才真正是我雲知秋的性子,我試過溫柔乖順,我試過補救,匆匆跑上去抱住他。
但是現在我卻隻覺得好笑,他高傲什麽,他嗬責我什麽呢?是他們騙我在先,我寧願寧願過得很苦等著他回來的,即使我們不能在一起,但是他回來我可以放任自已高興,可以肆無忌憚地想他。
現在,隔著二樹,我無論如何也不能低下了頭的。
“是不是怪朕來了?”他打破了沉默,淡淡地笑著:“朕倒覺得這邊的光景應是甚好,戲怎麽能比得上你來得讓朕掛念著。”
他轉回頭,有些冷然地說:“陳公公,這裏風大,送才人先回去。”
二個小公公已經快速地往梅花樹後的黑影走去,陳公公過來請我,半躬著身子讓二個宮女半強硬地帶我走。
我惱怒地甩開,有些心酸而又惱恨地看著他。
他往前二步,傾著身子看我,整張臉陷在黑暗中,冷意覆蓋上我的臉,他伸出手,箍住了我的下巴。
我痛得咬著牙,卻還是不躲閃地看著他。
他現施力,一字一句地說:“知秋,你不餓嗎?要是餓著孩子,可不好。”
這話像是冷風兜頭蓋臉地朝我襲來,吹得我一顆熱脹的心都冷下來了。抓起的拳頭,慢慢地鬆了開來,也別開了眼睛。
他放開我疼痛的下巴,轉過身去也不看我,而是說:“帶下去。”
宮女不由分說地拖著我走,我回頭看那裏還是一地的朦朧。
公公向他稟報說:“皇上,他跪在樹後。”
他低低地說些什麽已經聽不到,心給吊了起來,像是那滿天散碎飛落下的雪,嗷嗷的風就像我此刻的心情,靜也靜不下來了。
到了正華宮,看那金碧輝煌的燈火,頓時也覺得自已像是回到了現實中一樣,宮女簇擁著我回去,靜靜地坐在房裏,手裏捂著暖手爐,心神卻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時間過得很慢,滿室的燭火亮晃晃的照得看不見人影,繡著金線的帷幔輕輕地起伏著,金華燦然得讓我覺得不真實。
我是怎麽了,夏君棠一來我就失了冷靜,我是怎麽了,明明知道永遠不可能的了,明明決定了要為了孩子,卻還控製不住自已呢?
將臉埋在手掌裏,收回心神好好地深澱著自已的心情。
我想,如果他不計較,他不追究我和夏君棠為什麽要見麵,他不為難他,我也可以當作他從來沒有騙過我的,我想,我可以隻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想著的時候,外麵有腳步聲傳來,我抬起了頭看到幾個公公將門推開,正室裏好幾個宮女便彎腰施禮,他踏了進來,我站起來有些慌亂的地看著他,他卻是讓我很驚訝。
他臉上掛上了淡淡的笑意,而且還抱著一隻雪白的小貓兒。
驚愕中他已經走近,一邊的陳公公還帶著笑意諂媚地說:“皇上,老奴去問問貓喜歡吃些什麽。”
“喜歡麽?”他笑著將貓往我懷裏塞。
我有些手忙腳亂地抱住,仰頭看著他,他怎麽會不生氣呢?我的下巴可不是假痛的。
“看什麽呢?”他眼裏盡是溫和,站直了身子身後的宮女上來侍候著他脫下大衣,洗臉,淨手。
我看著他,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在我的麵前不是很重視帝王的架子,可是我覺得我又看不透他,手裏的白貓兒討好地喵喵叫。
他坐了下來喝一口香茗才道:“知秋,那侍衛還真有趣兒,說是帶了貓給你,你什麽時候喜歡貓的,朕怎的不知呢?”
斜睨過來的眼神帶著詢問,唇揚得高卻笑不到眼底的深處。
我不知道究竟是怎麽了,小心翼翼地說:“我是挺喜歡貓的,皇上。”
“你告訴朕,朕必會叫人找一隻更好的給你,不過即然你和他約好了,朕是不會責怪你的,隻是知秋,你在宮裏莫要仗著朕對你的寵愛,半點宮規都不知,身為才人要知道自已的身份,豈能與宮中侍衛私下裏來往。”
我一怔,侍衛和貓,難道是阿彥?
“怎麽,你不是和他在說話麽?”他挑高了眉頭目光如炬。
我扯起笑:“怎會不是呢,這隻貓真漂亮,他說過會送一隻貓給我的,還真是守信。”
將貓兒放了下來,我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他又說:“以後再喜歡梅花,也莫要自已去折了,有些事自已做來,憑地失了身份。”
“是。”我恭敬地答他。心裏越發的肯定,那一定是阿彥,可是夏君棠呢?想想現在也不是思索那些事的時候,打起精神來走到他的身邊說:“最近就是在宮裏呆得久了,就出去走走,今天又是聽戲又是去折梅花的,身子真是疲累得很。”
他似笑非笑地抬頭看我一眼,輕淡地嘲諷:“懷胎的前後的差別,可真是大,你真的很累嗎?”
我討厭他這樣的語氣說話,卻也嬌柔地點點頭:“是的,很累,腰酸酸的。”
他皺了皺眉頭,板著臉說:“那知秋你可要好好地歇著了。”
沉默的氣息有些重,他看著貓說:“怎般說要是有一隻小貓,朕會更高興?”
這句話想必是阿彥說的,他都給我解了這麽大的圍,如果這點小事我還不會做的事,我真的是太愚笨了。
淺淺地一笑:“皇上你不是叫我懶貓嗎?我就給找隻小貓來。”
他拉我的手讓我坐在他的腳上,正室裏公公宮女十多個,雖然都是裝作沒有看見,卻也讓我羞得紅了臉,他冰涼的手習慣地揉揉了我的臉頰,帶給我的卻不是溫暖。“嗬,你這懶貓兒,知秋,你喜歡朕嗎?”
“喜……”
歡字還沒有出口,讓他用手指擋住了我的雙唇,他緋色的薄唇勾出一抹邪氣的笑:“在說之前,要好好地想一想。”
那你為什麽還要問,我知道你壓根就不相信,你知道我遲早會知道夏君棠根本就沒有受過傷,可是你還總是這樣喜歡先發製人。
其實啊其實,我不想什麽了,我就想跟著你好好過我的日子,我不為別的也為我的孩子著想。
但是你不僅想抓我和夏君棠,我們的心裏很清楚,彼此之間已經有了防備。
我不會去抗爭,不會跟你鬧,我還會對著你笑,你想要怎麽樣?你想要怎麽樣呢?
“喜歡。”在他意味深長的眼光中我終是嫣然而笑地說了出來。
他淡淡一笑,帶著數聲的歎息,看著我搖了搖頭,然後猛地拉著我撲在他的胸懷裏:“你們女人啊,總是這樣愛說謊,總是心口不一,說喜歡不過是嘴裏說說而已。”站了起來又看了白色的貓兒一眼道:“這隻貓,你就好生留著養吧,莫不要把貓養成狗了。”
我輕歎地半委身恭送他,看他冷然地拂袖而去,不管誰幫我搪塞了那件事過去,多疑的他,卻終是不會相信我的。
當初蠻橫的時候,是否有想到強扭的瓜不甜呢?
遣了宮女下去,獨自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我心裏卻是百般滋味湧上來,忍不住想如果是他抓到了夏君棠,那他是否還會這樣平靜,哪怕是假笑也笑不出來吧。
小貓在我腳上轉悠著,喵喵地仰頭對著我叫,明亮的火光下,看到它二隻圓滾滾的眼藏在茸茸的白毛中,可愛得緊。
輕輕一笑摸摸它的頭,心裏謝著阿彥口裏什麽也不能說,這個宮裏,多少人豎著耳朵張大眼睛看著我的一言一行啊!
他從來沒有相信過我,所謂的寵愛對於我來說,真的是沒有感動過。
這一夜,我怎麽也睡不著,我想著他臉上的笑,想著他臉上高深莫測的神情,我想我們之間也許永遠都回不到過去那樣你寵我順的地步了,虛假得讓他不想再裝下去。
我順著貓的毛,它乖順地在我邊身窩著打盹兒,大年夜外麵的煙花絢麗無比,點亮了黑暗的天空,卻點不亮我的心。
我不否認夏君棠的回來,還有皇上對我的欺騙,讓我恨又讓我酸澀無力。
窗外明亮的花開了又暗下去,今天的正華宮是靜悄悄的,他不在,也帶走了喧嘩與熱鬧。
那繡好的老虎帕子,還在繡籃裏靜靜地躺著,那惺鬆的眼神似乎有些委屈一樣。
真不該去繡的,嗬嗬。
我吹熄了燭火上床睡,今晚他是不會回來的了。
有什麽所謂呢?反正如果不是孩子,我定也不會依在他的身邊,沒有感情,管他愛寵誰就寵誰,又沒有下過多的感情,更不用說傷什麽心了。
想是這樣想,奈何我卻是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雲知秋啊雲知秋,做回以前的你,不行嗎?為什麽要想著他,他在你的心裏,根本就是一個不足輕重的人,不可以影響你的心思的。
命令著自已,數著羊,一隻二隻三隻,數到自已都不知是多少了。
想得再多的理由,再多的道理都無法讓我將他丟在腦後。
我好想哭,為什麽我的心裏還是有他,還是掠過他冷怒的臉,我是不是在自已虛假的乖順溫柔裏已經融入了他,我心裏是不是有他了。
我為何在想,要怎麽樣才會讓他不生氣,是悄悄地讓宮女拿那繡好的帕子給他,還是彈一曲歡快的調子讓他展顏,在檢討著自已說的話是不是哪裏又惹他生氣了。
忽然聽到窗外的腳步聲傳來,我以為是公公們從廊外經過,沒想到卻在我窗前停了下來,廊上還吊著燈籠,將高大的光影映在那高高的門白紙窗上。
我怔怔地看著他,心中忽而來了一些莫名的喜悅。
他雖然拂袖而去,可是,他半夜還走到這裏來了。
守夜的宮女迎了上去,進他施禮,他低低的聲音傳了進來:“才人睡著了?”
宮女也輕聲地說:“才人已經睡下了,皇上。”
“不曾再出去嗎?”
“回皇上的話,才人不曾出過小閣。”
為什麽要這樣問我,看著他的身影移動,緊接著是門吱地輕響,我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中他走了進來,連衣服也沒有脫就站在床邊,他看得我都覺得臉燒起來了,和衣躺在我身邊,拔弄著我臉側的長發低歎著說:“睡得這麽熟,你真是沒心沒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