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賣到西北
我病得有些糊塗,一隻腳踢踢我的身體,我縮了縮,聽到低沉的女聲說:“十兩銀子。”
“周婆子啊,再多點,多點,十兩還不夠我們哥們上花船呢?”
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這麽廉價,最後是十二兩銀子把我買了下來,翻過臉還糟人嫌棄地說:“看她病成這樣,還得給她抓藥吃,老娘我還虧了,不過長得還不錯,細皮嫩肉的,不知這二個鬼東西從哪裏得手的。”
我被賣了,迷迷糊糊中苦澀的藥草灌了進來,和好幾個女人一起擠在平板車上。
在我的記憶裏,就是一直一直地走。
又是忽然而來的下雨,又是日頭的曝曬,許久沒有這樣受苦受累的人,一病就迷糊了好幾天,人也憔悴得不成樣子了。
當然一路上,有些人下了去,居說是周牙婆一路賣到西北去,隻要有人肯出高價她就給人,像牲口一樣的一手給錢一手拿人。
病得我戚焉焉的,我以為也會給她賣了,誰知最後的幾天她都沒有賣人,身邊的女人一直在哭,害怕地說:“我們到了西北就要賣到狼騰去,那裏的男人都是很可怕的,長著狼一樣的臉,虎一樣的身子,我真的害怕。”
我睜開眼睛,看到她哭得縮成一團,忽然心有不忍,伸手過去拉拉她的衣服:“別哭,女人的淚水,很珍貴的。”
這句話,多遠多遠了,原來欠下了這麽多的情,用這麽狼狽的處境來還。
幾個人抱在一起,誰都惶恐,誰都害怕,對未來,沒有一個人知道,沒有一個人會往好處想。
我想最不好的下場,無非就是一個死,管怎麽個死法,死後又怎麽樣,人死了哪能想那麽多呢?連死都不怕了,還怕麵對命運的驚濤駭浪嗎?
也許,我也想看看,我生命中還有沒有別的轉機出現。
我又想告訴我自已,這就是人生中的艱苦和磨難,在宮裏覺得處處難,覺得悶著很多的寂,方要體驗一番這些未知的懼和苦,方知以前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
皇上啊,我還恨你,可是,我竟然慢慢地可以想開了。
我的離開,我的失蹤,是否會有人知道,是否會說我隻是被殺了,還是會有人不相信,一直一直地找我呢?
我不知道,什麽也不知道,病得快睜不開眼睛,每天就是不停地趕路,像是車上的牲口,雨淋日曬都在趕往西北的路。
西北,如此遙遠的地方,曾經想過自已會來西北,和另一個人在一起,我終是來了,卻是這種苦難不堪的方式。
天藍得有些灼人,白雲像棉花一樣浮著,涼涼的風從綠地上吹過來,散了些熱氣。那光蔭,大片大片地過來,掩住的草原也成了墨綠,再一會又讓日頭吹走,幾乎就能看到它們就是在追逐嬉戲一般,白白的羊和窩在草地上,牛抬頭懶懶地看著,也趴在地草地上睡,這裏的一切,如此的寧靜,如此的美妙。
如果不是生病,如果不是被賣的身份,那當是更好。
再行走幾日,終於到了西北,稀落的人也多了起來,那些女人越發的驚懼,像是老鼠一樣終日眼神惶惶然的。
這麽久,沒有人來找我,是不是都當我死在那連城呢?
周牙婆讓我們坐進了羊圈裏,半夜還有西北的人守著,聞著那腥味就想吐,寂黑寂黑的天上,那燦亮亮的星星好近好亮,就像伸手就能碰到。
和他,越來越近了。
半夜有女人哭了起來,引得雞飛狗跳的,周牙婆從一邊的屋裏出來,罵罵咧咧地抄起鞭子:“哪個短命鬼在哭的,吵得老娘睡不著,老娘非把你抽一頓賣出去。”
“不要打我。”嗚咽的聲音夾著顫抖:“周大娘,不要打我,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我哥哥在西北做一上小官,求求你放了我,我哥哥一定會好好謝謝你的。”
我也祈盼著能行得通,如果可以,我會說夏君棠,局時把這些女人都放出去,可是路遙的謹慎告訴我,有些身份不能輕易地就開口。
周牙婆換了個笑容:“是嗎?還是小官。”
“是的,周大娘你發發善心,就放我走吧。”
“哼,老娘我做這行生意就是發的這個財,當官的要是知道,老娘我就提前去見祖宗了。”她說了二句西北話,不知從哪裏鑽出來二個粗壯的西北漢子,然後拖著她就出去。
一會兒尖叫的女聲就傳來:“不要啊,不要……。”
就算我再淡定,也覺得懼怕了,何況是她們。
周牙婆再瞧我們一眼:“還有人要說自已有什麽人在這的嗎?”
都搖頭,沒敢再說。
那個女人沒有回來,旁邊的女人說她死了,我不怕死,可是,我不想把命拚在這裏,我不想死在這樣汙髒的交易之中,身體還沒有好,索性就裝病,我一定要逃,隻有逃出去了才能活著。
周牙婆對我是深惡痛絕,狠狠地踢了我二腳說:“要是不是看你細皮嫩肉的份上,老娘我就把你早賣了,還以為你賣給狼騰人得個好價錢,倒是個操心的貨,莫不是要死了才攤上老娘的,老娘可不做虧本的生意。”一邊說一邊給我灌下大碗的藥草。
苦澀澀得讓我想吐,我是喝了,然後我又盡數給吐了出來,有多虛弱就裝多虛弱,臉蹭著地,讓自已越發的汙髒。
隻有這樣才能保護好自已,雖然在這裏人生地不熟,還聽不懂這裏的話,可我也算是過來人了,男人眼裏的那種東西,我還能看出來。那守著我們的二個男人,就不是好東西,每天都像狼一樣瞧著。
周牙婆則在聯係著狼騰那邊的人,一出去那二個西北的男人就湊近了,眼裏陰沉沉的色欲壓著,用著有些生硬但是能聽懂的話說:“你們就要賣到狼騰去了,那狼騰的人,可不是人,要是乖乖的順從了我們,我們就向周牙婆要了你們。”
那樣子,就是等著人主動湊向他的懷裏,然後他又去和同伴商量。
女人們都哭了起來,我想起了路遙的三隻雞輪翻上場的事,女人,其實也不是這麽弱的是不是?如果讓二個女人去纏住他們,剩下的再四散逃走,他們要抓不是很難嗎?可是我怎麽又能這樣說讓別的女人出去投向他們的懷裏呢?
二個男人帶著色欲地走近,正要靠近卻聽得那木柵院門一響,趕緊又縮回手去不敢造次。
“真是多事。”周牙婆一邊罵一邊走進來:“你們不是說沒有什麽狀況嗎?外麵可說西北的三王爺查得可緊了,不能隨意出入大相,且還在查女人的失落,這些女人都是,一個個都是麻煩。”
提起的心,終是放了下去。
今天還能算得上是安全的,可是必須得逃,不能再等了,我想我沒有那麽好的運氣,如果有的話,就至於落到這般境地了。
敬三王爺在嚴查,那是不是得到了京城的消息,但願是,如果能見你一麵,倒是很高興的。
也許是因我生病,一直就是個沒用的人一樣,他們對我的防備也鬆了,我和另一個女人一起去解手的時候,隻有一個男人看著。
臭烘烘的地方有些木枝露了出來,我抽了根很大的木棍藏在身後,然後拉開一些那女人的衣服,她不敢反對,隻是驚懼地看著我。
我朝她點點頭,叫她先出去。
許是衣服半開的原因,一出去那男人就餓狼一樣盯著她看,吞了吞口水說了西北話。
我在女人的身後他倒是連看也不能看了,女人還算有些聰明,拉開了一邊肩頭上的衣服,半露出雪白的肩頭走得越發的快了,那男的四處看看,然後不管我快步地追了上去。
我舉起大棍子,用盡全力地朝他頭上打過去,悶悶的打得我虎口好痛。
他回過頭來看我,雙目圓瞪,嚇得我全身直打著抖,這如熊一樣的男人,也許這一擊,不成什麽的。
他伸手摸摸腦子,然後眼裏凶光畢現,雙手拳頭緊捏著。
突然他狼狽地倒在地上,原來那女人已經蹲下抱住他的腳狠狠地一扯,趁著這麽一會的功夫,我手上的木棍,再狠狠地敲下去,一次,二次,血飛濺上了我的臉,我不知是什麽樣的感覺,最後女人拉著我跑開。
一人一根更大的木棍,趁著幕色垂暗回到羊圈邊,二人偷襲從後麵將他打倒在地,什麽都不敲拚命地敲頭,再開了圈子的門,將女人們手後的繩子都鬆了,貓著腰悄悄地出去。
看守的隻有二個,可是我們都知道,這裏有好幾個男人,逃,誰都想逃,逼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誰也不想任由她宰割。
四下分散地跑,無邊無際的草原啊,隻能聽到自已的心跳,還有那驚心動魂的馬蹄聲,亦或是那被抓了到了,女人的尖叫聲。
我不想被抓到,隻有雙腳不停地跑著,無邊的草原沒有方向,人永遠跑不過馬匹的,當聽到了身後有馬聲響,那就是有人追著你的方向而來。
而我,有些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