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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轉機

  我也聽到了我後麵,那的的的馬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不敢回頭看,我隻有拚了命地跳,吸氣呼氣痛得嗓子如火一般地燒著。


  一連串聽不懂的話在後麵響起,馬鞭像是長了眼睛的繩子一樣纏上我的腰,把我纏了個結實再一拉,雙腳騰空而起,我也尖叫了出來。


  一隻大手像是老鷹抓小雞一樣,將我的腰提了起來,然後放倒在馬背上駝著走。


  天地都在旋轉著,這些天沒有吃東西,隻能難受地幹嘔著。


  真的好絕望,我們拚死以為看到了生機,卻總是天不如人願。


  馬沒有停下來,走了許久才在另外的地方停下來,他躍下馬,把我抓了下來丟在地上張嘴叫著什麽,從那帳篷一樣的房子走出二個老女人來,然後扶了我進去。


  我想,我是不是得救了,這似乎不是周牙婆的地方,而帶我回來的,是個一臉紅得發黑的粗壯漢子,那二個西北的老女人看著我直笑,用濕巾子擦幹淨我的臉,跟那男的說著什麽,粗壯的男人便憨厚地衝著我笑。


  “你是誰?”我有些懼怕地問。


  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甚至是才從另一個地方逃了出來,除了相熟的人,不然看到誰都會害怕,都會有著強烈的防備。


  他聽不懂,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老婦人比手劃腳一翻,才憋出幾個字:“莫……怕,我……。”後麵的便是聽不懂了。


  我以前天真的以為,所有人說話都是一樣的,現在覺得一個大相朝,真的大得不可思議,每一個地方,都有一個地方的方言,甚至是聽不懂,道不明的,走了那麽多地方,我覺得自已真的是井底之蛙,京城不過是彈丸之地,世上什麽樣的人都有。


  他們似乎沒有傷害我的意思,還用牛奶泡了餅要給我吃,奈何得聞到那些味,腥得令我想作嘔。


  老婦人的臉上有些失望之色,朝那男的說些什麽,男的摸摸頭一笑,然後和善看著我。


  躺在那炕上,聞著那屬於牛羊皮毛的腥味,即使沒有一天好睡,我還是睡不著,心總是提得高高的,二隻眼睛睜得大大的,生怕下一刻就會發生什麽意料不到的事。


  可是,我還是睡著了。


  讓一陣頗為熟悉的聲音叫醒,我一聽就渾身直打著抖,哀憐地看著老婦人,千萬不要把我說出去,外麵用西北話叫著的就是周牙婆,不用看我也能聽出她的聲音。


  一個老婦人對著我笑,然後走了出去,我用力地搖頭,叫她不要把我說出去,她聽不懂,指指門口就出了去。


  有些無力,可是終也是沒有辦法的,但願真的不要說,我不想再回到那像畜生一樣的生活去了。


  還剩下的那個老婦人安詳地在門口做著針線活,對著我笑,指指手上的布料又指指我身上。


  可我的注意力還在外麵,我努力地想聽到她們說些什麽,沒多會,那老婦人就進來,笑盈盈地看著我要說話,我伸出手指放在唇口輕噓,她看了外麵一下便不再說什麽,而是坐在門口和那女人一起做著針線。


  果不其實,沒有一會兒的功夫,那周牙婆又在叫了。


  這一次,卻是在說什麽,隻一會兒的功夫她就走了。


  我喘著氣在炕上覺得心跳得那種的痛疼,她終於走了。我是算逃出她的手裏了嗎?這裏隔得很遠才有人住,她沒有抓齊人,定然會來看的,剛才老婦人說沒有她定是不信,再殺個回馬槍,看到二個老婦人坐在門口做著針線活,她才會相信這裏沒有人的。


  外麵一聲喝叫馬兒的聲音,然後沉重的步子落下,歡快地叫著,二個老婦人笑著站了起來,然後提著很多的菜進來。


  他站在炕上看著我笑,那是一種憨直而又帶著善意的微笑,揚起大手想碰碰我的臉,看我一臉的防備又縮回去,轉頭和老婦人說話。


  “吃……飯。”另一個很用力地說。


  原來是這樣,我朝她們一笑,輕輕地點點頭。


  她們真好,我想我真的惡運走到頭,好運開始來了。


  那小夥子對我很好,天天去買米煮飯,還買一些新鮮的菜,我的病在他們的細心的照料下,慢慢地好了起來。


  老婦人用幾天的時間才做好了衣服,然後慈和地塞給我。再慢慢地我能聽得懂她們說的一些話,要來了紙和筆寫信給夏君棠,我想他解救那些被抓住的人,而不是想求救。


  眼巴巴地塞給那西北小夥子的時候,他潔淨的眼裏有著詢問,我感激地朝他笑,他才收了起來,眼裏有一種渴望和失望,大概以為我寫的家書,叫親人來接我回去吧。


  在草原上他叫我去騎馬,去趕羊,他在草裏打滾給我看,他唱歌給我聽。


  我挺喜歡這裏的天空,那麽藍,這裏的草原那麽那麽的遠,這裏人的心思很單純,不高興就拉著臉不吭聲要不就直接說出來,高興就唱歌,打滾。


  我沒有在那封信裏留下地址,我也不知道這裏是哪裏,隻是扭七扭八地寫,讓敬三王爺去抓周牙婆。


  如果京城裏已經沒有雲知秋這個人,那就讓這個人消失吧,西北,很不錯啊,從第一天學會喝牛奶然後拉了好幾天之後,我慢慢地適應了那種味道,也知道那天晚上救我的少年叫紮特西,二個老婦人一個叫拉姆,一個叫雅瑪是姐妹二個,紮特西是她們收養的。


  我喜歡拉姆煮的奶茶,喜歡雅瑪做的餅,一邊喝一邊吃餅再軟軟噥噥地用西北話叫:“拉母,雅瑪。”


  她們就會裂開嘴巴露出那稀落的牙齒笑,像是娘一樣,很慈和地笑,會笑得人心裏軟軟的,有時又像是皇上一樣,會捏捏我的臉,用西北話叫我小美人。


  西北的女人多是健壯,在草原而生,有著豪爽而的性子,能歌善舞又是馬上好手,可男人還是喜歡比較秀麗的女子,像我這樣姿色平淡的人到了這裏,居然讓她們叫我小美人,真夠我樂的。


  我想我命真是大,是不是命中注定,讓我這樣就離開了京城那個讓我愛恨不得,痛得揪心揪肺的地方。


  我死了,那個雲婉儀已經死在連城,而現在的我,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手裏拿著烙餅到外麵去叫:“紮特西。”


  於是粗壯的小夥就會騎著馬踏著陽光往這裏來,生活,是新的,而我隱約中,心裏卻是空得很。


  我努力地想改變,想適應,用力地感受這一片很純淨的土地。那是從泥土裏散發出來的芬香味道,那是從咩咩叫聲中叫出來的柔軟。


  愛上這裏的風吧,沒有牆將它擋住,自由得想停便停,怎麽喜歡怎麽飛逐。


  紮特西手裏拿著漂亮的花環,躍下馬朝我走過來,那雙清澈見底的眼裏有著一些熱情和興奮。


  他雙手拿著編好的花環想戴在我的頭上,我微笑著偏頭避過,不惶然地看到他眼中的失望,笑著將手裏的烙餅給他:“雅瑪做的。”


  回頭看到二個老人的眼裏有些失望,我裝作無知地說:“放羊放羊。”


  我喜歡住在這裏,喜歡靜靜地躺在草地上看著藍天白雲,感受到風輕拂過臉的味道,他們期睜的,我懂。


  但是不行,我不可能再喜歡上誰了。心中曾裝下過一個人,他對我那麽好,可是他又對我那麽狠,他的影子,不是我想趕出去就能趕的。


  我聽紮特西說周牙婆給抓走了,活該啊,壞事做多了,終會讓人抓了去的。


  而我,就這麽平靜,多好,多愜意的生活。


  沒有人來找我,而我很享受這些,我努力地做事,想報答他們救我的大恩大德。


  奈何我是女紅不精,放牛羊通常都讓牛羊追著幹,要不就讓小羊給拱倒,還拱上癮了一樣,才爬起來又將我拱在綠綠地草叢之中,紮特西在馬背上看到哈哈大笑。


  慢慢地,就能忘記想要忘記的一切吧,包括他,不管他在我的心裏多深,總會出去的。


  而且他也會忘記我,宮裏最不差的就是女人,漂亮的女人。


  再重的傷,總會好起來,愛得再傷,也會放下,何況,我隻是一個棋子,他能記在心裏多久?我一直在想著,一直心裏酸酸澀澀的,有種想哭的感覺,可是我知道,我不想回到他的身邊。


  住了差不多一個多月,我的臉也讓西北的日頭和風吹曬得紅紅的,虛弱的身體也慢慢地變得壯實起來。紮特西喜歡給我買衣服,買那西北女人穿的,西北女人頭上戴的,我換了衣服,從水裏還真看不出以前那柔弱蒼白的雲知秋了。


  紮特西會從市集裏給我捎上女兒家愛吃的小口,拉姆和雅瑪看著他卻眼裏有著歎息,他不懂,但是她們能看得出來。


  我伏在拉姆的身邊,輕聲地說:“對不起。”


  她拍拍我的肩:“你不屬於這裏的。”


  “你人在這裏,你心想在這裏,可是你眼裏看著別的地方。”雅瑪也輕聲地說:“你不屬於這裏。”


  “我想在這裏。”


  她們相視一笑,看著我說:“你還隻是一個孩子。”


  真不懂,可是很喜歡向她們撒嬌,偷吃雅瑪烙餅的糖,偷偷往拉姆煮的奶茶裏加更多的牛奶。


  她們總是無奈地笑著說我:“無賴的孩子。”


  草原多好啊,無比的多的包容,讓我大叫大喊也不惱,靜靜地聽著就像是我的朋友一樣。可是叫完吼完了,我又無比的空虛。


  紮特西說跟他一起去市集上賣羊兒,我拿著細細地皮鞭,可是不舍得落在羊兒的身上,走著就讓一邊調皮的著兒給拱倒了,紮特西看得又笑又惱:“你連羊都看不好?”


  “它不想被賣,它還隻是孩子。”


  他忍不住仰天長嘯:“不要再來個阿嬤了。”


  哈哈,拉姆和雅瑪老說我和他是孩子,現在我還說出一句怎麽教他受得了。


  他默然地在後麵趕著,讓我在他的身後跟著走:“你隻要看著草就好了,別讓草把你拱在地上。”


  我真的有那麽笨嗎?我抬頭看著藍天,可是腳下踢著草頭,竟然真的又一頭栽倒在草地上,聽到了紮特西那悲仰有力的大吼。


  唉,我真不是故意摔倒的,不就是注意著那,沒注意著看地了嗎?誰教這裏的天,那麽的明淨那麽的美。


  羊兒趕到市集上,來來往往的大多是西北人,可是也有軍隊三三兩兩而行,今日也許是集日,來往的人很多,我們雖然早去,卻還隻能排在很後麵的地方賣。


  這裏有京城那邊的人,有南方那邊的人,也有些穿著怪異的人。


  紮特西告訴我,那些行裝怪異,五官深遂的就是狼騰國的人。


  我認真地看了好幾個,真的不是傳說中的狼頭虎身,唉,真是以訛傳訛。沒有什麽不同啊,看起來還長得挺好看的。


  那隻老拱我的小羊,擠啊擠的擠到我的身邊來,溫馴地蹲在地上用頭輕輕地蹭著我,潔白的羊毛像是雲朵一樣。


  “我要先賣的,就是它。”紮特西指著那小羊。


  我抱住可憐地叫:“紮特西,不要賣它好不好,我會好好幹活的,你不要賣了它。”


  這西北話和京城話夾雜著,他能聽得懂,搖著大頭說:“它是一隻公羊,老蹭到母的身上,還老拱你。”


  “好嘛好嘛,我會好好幹活的。”我撒嬌地哀求了,每次出這一招,他總是拿我沒撤。


  “真是拿你沒辦法,你幹活盡給我幫倒忙。”他冷哼,眼裏卻盡是笑意。


  你還不是老愛我向你撒嬌,好吧,把你當成哥哥這樣撒嬌,挺好的,我自得地想著,看到二個軍隊的人走過來,紮特西站起來用西北話問他們什麽事,二個人拿著一疊畫相說:“你們好好看看,有沒有看過這個人,要是有看到馬上到官府裏來說,懸銀萬兩。”


  他們看了我一眼還是走了,紮特西拿著畫相給我說:“這個女人真好看。”


  是啊,那女人畫得真美真美,細長的柳媚,淡定從容的黑眸,光潔的肌膚還有那高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巴,尖尖細細的臉,烏黑的長發梳了個貴氣的發鬢,她的美是一種柔弱與傲氣相結合,她的畫相下,寫著雲婉儀,還有懸賞的銀兩。


  他相信我是活著的,他來找我了,西北撲天蓋地地要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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