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斷絕文書
“這可不是家事,你們的確是在秉王的地盤鬧事,這才被捉來的。”景荔菱淡笑:“如果你們不鬧事,我也沒有理由懲罰你們,是不是?”
“這……”幾人對視幾眼,都急了:“我們現在都知道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放過我們吧!”
“別管他們!”景泰突然吼道,眼珠子死死瞪著這幾個平日裏一起飲酒賭博的同伴,獰著一張臉:“你們都別想出去!”
“我們能不能出去,不是你說了算!”幾人對景泰的話不屑一顧,還推了他一把:“到裏麵呆著去吧!”
景泰被這麽一推,碰到了臀部大腿的傷處,痛叫幾聲,恨不得砍下那隻推了自己的手。
但想想目前的處境,還是忍住痛苦,硬撐著從床上爬起來,蹣跚著走到牢門前,一把撲在牢門上,灰白陰翳的渾濁眼睛鎖定景荔菱,嘴裏呼呼地喘著氣:“你這逆女,現在知道來了?快讓牢頭把我放出去!”
景荔菱瞧著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搖了搖頭,頭上的金步搖在燭火的照映下熠熠生輝,燦若朝陽。
“我還以為先前你在牢裏已經吃夠了苦頭,能給我安分下來,沒想到你還是……讓我驚訝了。”
“苦頭?當然吃夠了!你自己看看,這牢裏是人住的地方?”景泰早就把之前自己坐過牢,和景荔菱約定的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一心隻有斥責和控股:“二十大板打下來,你爹我命都快沒了!你竟然到現在才來看我!”
“要不是娘讓我來,我才不會來這裏。”景荔菱捏著袖子,想到他一係列的舉動就氣得心口疼。
她怎麽就攤上這麽個自私貪婪,又蠢又壞的混蛋渣爹!?
“你這是什麽話!?你這小賤人,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幹的好事!”景泰索性放開了臉皮,他想著這逆女總不可能不認自己這個親爹,便硬著脖子叫道。
“你覺得都是我的錯?”景荔菱深深吸了一口氣,鼻子裏都是牢獄裏的那股黴味,衝得人腦袋發暈。
“難不成是你老子的錯?”景泰理直氣壯。
景荔菱看他那副樣子,隻覺得胃裏一陣翻騰,喉頭一動,一股血腥之氣在口腔中彌漫開,竟是被氣得咳血。
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趴在牢門上的景泰在眼中隻變成了一個模糊的物體。
景荔菱用力一擰自己大腿,腦中爭得片刻的清明。
不能再呆下去了,否則自己今天就會被這混球給氣死。
景荔菱用手帕捂住自己嘴巴,把嘴裏的血痰吐到手帕上,麵上無波無動:“看來是沒得談,再見。”
“你給老子回來!賤人!孽種!你敢走!”景泰不住地怒吼,得到的隻有景荔菱漸行漸遠的背影。
跨出牢門,熾熱的陽光灑在身上,陰寒的身子像是被投入了裝滿熱水的池子裏,逐漸溫暖起來。
一種光明而向上的力量從身體裏湧出,和牢裏陰虛的氣息互相纏鬥,景荔菱的五髒六腑都絞了起來。
她快走幾步,衝到路邊的一棵大樹旁,手扶樹幹撐起瘦削的身體,把胃裏翻騰的東西全都一股腦吐了出來。
侍衛見狀驚呼:“景管事,您怎麽了?”
“快,送景管事去醫館。”另外一個侍衛道。
景荔菱吐得那叫一個昏天黑地,頭發也亂了,臉上的妝也花了,整個人狼狽至極。
聽到侍衛的話,她虛弱地抬起手搖了搖:“不用,隻是——嘔——”
把胃裏最後一點東西吐幹淨之後,她直起腰來,走出樹蔭,讓熾烈的光線盡情地照射在自己身上。
就仿佛一株曆經磨難的植物,貪婪地吸收著太陽給予的光和熱。
腹中漸漸地平靜下來,景荔菱睜開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景管事,別府中有大夫,是否回去?”侍衛擔憂仍未減少,看到她能行動了,忙把她圍起來,說道。
“我已經沒事了。”
景荔菱感覺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呼吸都暢通了。
之前腦海裏始終對景泰抱著一絲期待,期望著他能知錯就改,可現在,那縷原主的執念已經消失殆盡,。
從今以後,景泰於她而言,和一個陌生人已經沒什麽兩樣!
………………
景荔菱突然生起氣踢桌子的舉動讓李秀芳嚇了一大跳。
“菱兒,你沒事吧?”她擔憂地問。
景荔菱當然沒事,可是她就是要讓娘親以為自己有事:“沒什麽,就是想到爹幹的這些混賬事,就覺得腦子疼。”
“唉,娘也知道你辛苦,可你不能讓你爹在裏麵真呆上半年。”李秀芳拉著她在長凳上坐下:“娘這裏湊了十兩銀子,你拿去活動活動,好把你爹弄出來。”
景荔菱把娘親的銀子推回到她懷中:“這些銀子用不上,你先同我去看房子,看完晚上我再回去牢裏活動活動。
好說歹說才最終將娘親勸去看了店麵院子,娘親對一切都很滿意,緊接著打發景荔菱去牢裏。
景荔菱隻能照辦。
牢頭看到她的車架,遠遠地就站在門口佇立等候。
“這幾天如何?”景荔菱問。
牢頭邊示意景荔菱小心腳下濕滑的台階,邊回答道:“還是那樣,不過他傷好了大半了,如今吵鬧著要換牢房。”
景荔菱冷哼一聲:“想必他的那些朋友沒少給他氣受。”
“這個景小姐放心,有獄卒看著,最多就是動動嘴皮子,動手他們是萬萬不敢的。”到了一層,牢頭伸手一請。
景荔菱早已經認得此處的布局,輕車熟路地找到關押著她的那個好父親的牢房。
牢房裏,吃過的飯碗隨意地丟棄在桌上,四五床被褥並排在一起,看條件比之前景荔菱來的時候改善了不少。
牢頭終歸還是顧忌景泰是她父親的身份,沒敢苛待。
“我找景泰。”景荔菱往牢門前一站,交叉雙臂,強硬地道。
景泰看見她,張嘴便要罵人,景荔菱搶在他之前開口:“你想不想出獄?”
聽到能夠出獄,景泰大喜:“快、快放我出去!”
“出去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景荔菱冷眼看他。
“你還敢提條件!”景泰聞聲便橫起眉毛就要開罵。
狐朋狗友聞言紛紛喝聲道:“讓她說!”
景荔菱微微一笑,從袖子裏掏出一張紙,展開,舉到牢門前:“簽了這個。”
景泰努力借著光線辨認紙麵上的內容,不過幾個呼吸就放棄了:“這是什麽!?”
“父女關係斷絕書。”景荔菱輕飄飄的一句話語,仿佛響雷一般炸響在牢房裏。
“什麽!你竟敢!”景泰怒不可遏,抖著手指指著她。
“你不是一直覺得我丟了景家的臉,還多次想要把我趕出家裏嗎?你不是覺得我是逆女,孽種嗎?簽下這封斷絕文書,你我從今以後再無半點關係。”景荔菱擲地有聲。
景荔菱話音飄落,牢房裏的人久久沒有回應。
無論是景泰,還是他的那些同夥,亦或是站在一旁的牢頭獄卒,都傻了眼。
從來隻有兒女翻了錯不得不被家裏人命令斷絕來往的,可誰知道今天見著了個女兒自動願意脫離和家人的關係的。
況且要斷絕關係的是她的父親,一家之主!
“簽不簽?”景荔菱打破沉默。
景泰望著她那份輕飄飄的文書,無法抑製地恐慌起來。
他時常把這女兒掛在嘴邊罵,就是仗著自己是她父親的緣故。血脈牽連,怎能說斷就斷!?若是以前也還罷了,可現在她可是顆搖錢樹,自己的吃喝用度都著落在她身上,這要如何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