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木炭
白夫人在百川城裏呼風喚雨多年，最無法忍受的就是有人質疑自己的權威，更何況這個人是自己的女兒。
眼看著女兒氣得眼圈都紅了，再聽了她說的一番話，白夫人狠狠扯了一下自己的描金手帕。
是啊，她怕什麽！她可是白家主母，那景荔菱就算被秉王看上，也不過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女人，難道秉王還因為這麽個女人掃了白家的臉麵？
白夫人驚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竟然在忌憚景荔菱，忌憚這麽一個出身低微的小丫頭。
不行，她白家主母怎麽能忌憚她？
白夫人幾乎是一瞬間就下定了決心，要達成女兒的願望。
她先從苗小姐開刀：“苗夫人，既然苗小姐也來了，不如就讓她也展示一個才藝？”
苗夫人對上白夫人晦暗不明的眼神，頓了頓：“她又不相看人家，有什麽好表演的？”
“這就不對了，今次的宴會賞景是第一，相看人家隻是排在第二，讓孩子們一塊湊在一起展演展演各自的才藝，不是很熱鬧嗎？”
白夫人道。
苗夫人語塞，她的確不能反駁白夫人的話，雖然大家夥都知道今天主要目的是相看對象，但是也是以赴宴的名義前來的，所有的一切活動都隻是暗中進行，不能赤裸裸擺在明麵上，傷了世家風度。
“我不要表演！”苗菱筠就是要和白夫人對著幹。
白夫人撂下了臉：“難道苗夫人不給我白府、不給在場諸位夫人這個麵子麽？”
聽到白夫人把白府的麵子抬出來，苗夫人臉色難看了起來，卻不能發作。
隻是表演這件小事而已，白夫人打著為大家熱鬧的名義讓菱筠表演，自己也不好回絕，否則這不就是站在眾人對立麵了？
她一向最講究和之一字，自然不願意和白府起正麵衝突。
於是側頭低聲問女兒：“你就隨便上去表演一個就是。”
苗菱筠急了：“我不，我什麽都沒準備好！要是隨便表演她們會笑話我、笑話咱們家的，到時候還不知道在背後嚼什麽舌根呢！”
苗夫人拿任性的女兒也沒有辦法，白夫人見狀，轉而道：“苗小姐若是不想表演，也行，方才見你們與景小姐十分熟稔，讓她代替景小姐展示一個才藝便可。”
白夫人的算盤打得很妙，她提出這個辦法，一是可以壓迫景荔菱，讓她知道與自己作對的厲害。二是離間夫人和景荔菱的關係，若是景荔菱答應，必定會出醜，如此心裏難免會怨白家。但要是不答應，苗家也不會對她滿意，無論如何也可以達成自己的一向目的。
景荔菱聞言，驚訝地朝白夫人看去，正好看到前方白靈珊的得意神色。
“這簡直就是胡鬧！”苗夫人大怒，可壓力之下，眼神不由得放在了景荔菱身上。
景荔菱受到苗夫人的眼神，拿不定心裏的主意。
苗菱筠說話了：“她會什麽，肯定比我還不會，又何必去為難她！？”
景荔菱聞言心裏一暖，知道苗菱筠是在幫自己說話。
“不過就是作個詩，就算不會作，抄首詩文應應景就行了，對她能有什麽大要求？”
白夫人看景荔菱一眼。
“難道連字也不會寫嗎？那到底在王爺手下當的什麽差？”白靈珊緊追不放。
景荔菱呼出一口氣，看出這白家母女是衝著自己來的，看來不達成目的絕不會放過自己。
她道：“我來。”
白靈珊聞言一喜——這賤人終於答應了，無論她展示什麽，自己都會給她批得一文不值。
“那麽景小姐想要展示什麽才藝呢？”白夫人問道：“真是抄詩？來人，給景小姐上紙筆！”
景荔菱擺擺手：“我想問問白夫人，有沒有木炭？”
“要木炭幹嘛？該不會是覺得自己等會寫得不好要把紙給燒了？”白靈珊追諷。
景荔菱聳聳肩：“為了展示才藝罷了，最好是上好緊實的木炭，想必白府應該不缺這幾塊炭吧？”
“哼，自然是不缺。”白夫人剜她一眼，吩咐下人給她拿來一籃子的銀絲炭。
紙筆也同時給她端到了桌上，景荔菱鋪開紙張，試了試木炭的效果，發現還不錯。
白靈珊看著她一連串不明所以的動作，忍不住自己譏諷的話：“笨手笨腳的也不知道在幹什麽，拿塊木炭往上好的紙上抹，白白浪費了這些好紙張！”
“說要我寫字的也是你，說浪費紙張的也是你，白小姐，你要我做什麽不如直接明示？”景荔菱側頭抬眼，目光直刺白靈珊。
白靈珊被她刺得啞口無言，心裏暗恨。
景荔菱不在跟她廢話，和下人要了把小刀便在木炭上麵削切起來，不再理會白靈珊的動靜。
林夫人給她讓了位置，自己坐在一旁，看到她這些動作也覺得奇怪無比：“景小姐，你這是在做什麽？”
“畫畫。”景荔菱說著，已經削好了一根手指粗細的木炭，比劃了幾下還算順手，便開始削尖木炭棍子的頭部。
“畫畫？”林夫人瞧著她一落手就是一片灰色，愈加不解了。
“算了，隨她去罷，反正再如何，也有王爺給她撐腰。”林夫人自己心中也有事，坐一旁支著手臂低頭沉思。
景荔菱放下木炭搭了個取景框對著她，覺得是這幅場景是組不錯的素材，於是問道：“夫人，我能畫你嗎？”
“畫我？”林夫人一愣，看著景荔菱平靜的眼神，也不由得點點頭：“畫就畫吧。”
“好，那請夫人盡量保持著這個姿勢不要動。”景荔菱說著，快速觀察起林夫人的比例和身後的景色來。
紙張呈長條形，鋪滿了一整個桌麵，她揮動木炭棒，打出大體形狀，然後開始專心細化。
林夫人也真的就一動不動地任由她畫，好奇地盯著她的動作。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表演樂曲和舞蹈的小姐們換了兩批，寫詩作畫的小姐們也陸續交了自己的作品，整個展示流程已經接近尾聲。
景荔菱手腕快速揮動，在紙上肆意鋪灑線條和調塊，紙麵上逐漸顯示出細致真實的畫麵。
占據紙麵一大半的是林夫人的半身像，同時她前的一小塊桌麵也入了畫。
到了最後刻畫細節的地方，景荔菱將木炭棒前端再次削尖，繼續沉浸其中。
她渾然不覺周圍人的視線都已經投到了她身上。
準確地來說，是投到了這幅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