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失憶心機美人 50
一場新雨後,窗外的廣玉蘭下漫起點點瀅翠流螢。
木桌上銀珠垂淚,夜涼如水。
兩人隔著一扇屏風而眠,燭火跳動而上,映得軟榻上身著輕羅的身影忽明忽暗。
“嘩”的一聲輕微薄料摩擦,女孩踢掉了被子,細白的腿也從軟榻上垂了下來,小腳無意識的晃了兩下。
容泠每晚都隔著屏風,看那個睡相並不好的小丫頭。
他起身越過屏風,把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扶正,又重新掖好了被子,女孩抬手要推,被他輕柔抓住,安撫後緩緩塞回了被子裏。
沒有醒。
容泠鬆了口氣。
按理說,習武之人多敏捷,一有風吹草動便會立刻醒來,可雲昭不是。
一旦她睡著了,隻要不過分,小姑娘都隻是踢踢腿,或者呢喃兩聲,歪頭又能接著睡著。
容泠視線溫柔的落在她身上,唇角無意識掀起一道弧度。
從前他不會笑,現在他經常笑。
無論她看見,或是看不見,容泠總會對她笑。
近日山蓮商枝帶了他命人去搜羅來的一本異卷,大多數都是草藥類的,汝城別的東西沒有,但民間卻有幾個頗為有名的藥師。
容泠為尋某種異毒解法查閱這些異卷,發現了許多從前不曾見過的民間奇巧妙思。
雲昭經常在他看書的時候鬧他,不然是揪揪他的頭發,要不然就是趴在他對麵拖著臉眼巴巴的看著他,如果他坐在燈下品讀入了神忘記理她,小姑娘就會鬧的更厲害。
不會撒潑,倒是很會撒嬌,耷拉著嘴角坐過來戳戳他的胳膊,他便再也看不進去一行字。
隻能抬頭對她笑。
視線雖然落在書卷上,可思緒早已經被她帶走。
到後來,一天當中最能看進去書的,竟然隻有她睡著後,或是出門時。
給她蓋好了被子,身形頎長的男子走至等下拿出異卷,桌子上鋪散開筆墨紙硯,和尚未受氣的宣紙,一時間竟沒有放卷籍的地方。
容泠這兩日寫了很多字。
大多數時間都是雲昭說著他寫,寫完之後便高高興興的把那些字收起來,容泠也不知她把這些字畫放他把這些字放到了哪裏。
卻知道她很喜歡,總是跟他說讓他多寫寫。
-
雲昭右邊搬來了一對容貌極相似的雙胞胎,一個安靜內斂一個活潑可愛,兩人都是以藥材命名,卻分外好聽。
左邊的人神秘兮兮,一直未曾露麵,似乎是富家子弟,前日上午還搬進去了一架古琴,很是風雅。
三幢都很寬闊的宅子,隻有雲昭那的那棟沒有分毫裝飾,還維持著之前凶宅的模樣,另外兩棟在新主人的裝點下大變樣,宮殿一般漂亮。
雲昭跟容泠坐在一起吃了早餐便悄悄拿著他寫好的字匆匆出了門,一路走到了鬧市。
茶館上午沒什麽客人,大堂內零星幾個跑堂擦著桌子,賬房在櫃子後打哈欠。
雲昭捏著字畫走過去,賬房看著她的打扮,隻是懶洋洋地掀起眼皮,並不覺得這個小姑娘是過來喝茶的。
果然女孩走近了第一句話便是說要找他們茶社的老板。
賬房歪著頭打量她,半晌後才問,“姑娘。您找我們老板幹什麽呀?”
小姑娘一臉嚴肅,“我有好東西要賣給他。”
賬房樂了,還沒見過一個姑娘家來賣東西。
小姑娘長得模樣倒是挺機靈可愛,就隻是穿的衣服看著很普通,布料洗的發白,款式也簡單,一看並不是什麽大戶人家,能有什麽東西讓自己老板親自出來買?
賬房搖搖頭敷衍她,就是不提喊老板的事,兩人正說著,雲昭眼尖看見了那日拍賣字畫的老頭兒,便不顧賬房的阻攔聲,直直走到那老頭兒麵前。
壓低了聲音,煞有介事的說自己要賣東西。
老頭兒好奇的看她,“你要賣什麽東西?”
“字畫。”
老者笑了,“我這兒可不收普通的字畫。”
雲昭點頭,“我知道,我這字畫不普通,是你賣過的。”
說著從懷裏拿出了一疊寫過東西的宣紙,翻了翻找出一張展開,老者剛開始隻是輕飄飄的瞥了一眼,卻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說話間胡子都在抖。
“你把這字偷出來了?你可知道這字值多少錢?買這字的張員外家裏又是什麽背景?我現在就送你去見官爺!”
幾個跑堂的聽了他的話,衝上來伸手便要捉拿雲昭,小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身子卻極其靈活,輕輕一躍便已退出三米外。
站在一旁揉著額頭,露出比他還頭疼的表情。
“你這老頭能不能聽人把話說完!”她在跑堂又要伸出手來抓她之前打開了懷裏抱著的一疊字,隨手抽了幾張對著老者的臉揚了揚,“不是我偷的,我是過來賣這些的,這些都是新的,跟你之前賣的不是同一張!”
老者一驚,活像白日見了鬼。
隨著一聲“慢著!”,幾個跑堂頓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抓人。
老者上前幾步細細查閱,表情越來越嚴肅,最後幹脆直接拉著雲昭進了後院,喊出了另一個年事已高的老者出來一同鑒定。
雲昭認出這便是他們茶社上次在拍賣時站在旁邊的鑒定師,兩人鑽研了半天,長籲短歎仿佛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最終得出了結定結論。
這字跡是真的。
可這下就更不可思議了,從來沒聽說那世子容泠寫過這麽多字兒啊。
更何況這都寫的什麽亂七八糟的?小橋流水?風花雪月?這些都可以理解。
可這張紙上,碩大的冰糖大葫蘆幾個字是怎麽回事?難不成世子練字的時候餓了?
兩個老頭兒抬起白花花的腦袋看雲昭的眼神,仿佛看見了什麽從天上掉下來的洪水猛獸。
震驚之情無以言表。
雲昭眼尖看到了自己胡說八道時容泠寫下的那幾個字,趕緊上去收了起來,“這張不賣,別的隨意。”
茶社的老板欲言又止,半晌後才抖著胡須問,“姑娘和世子殿下是什麽關係?”
雲昭說自己跟世子的侍墨婢女關係很好,這些都是他婢女撿世子廢紙簍裏隨便練字寫的廢紙。
老者了然,怪不得紙上寫的東西這麽天南海北,原來是廢紙簍裏的。
所以世子殿下真的會用這麽普通的宣紙和這麽粗糲的墨?可這字跡的確確是他的,老者無置可否。
待會兒還有!我先去恰個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