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見鬼 63
“你看。”
他低垂著眼,俯瞰綿延的山坡。
“他跑到那了。”
瘋狂往山下跑的人已經縮成了一個小點,在層巒疊嶂的溝壑間若隱若現。
唐昭昭被攬住腰肢,臉頰被迫貼在陌生的懷抱裏,絲毫沒有感受到對方的心跳,略微骨感的下巴輕輕放在她頭頂上,甚至能感受到下頜的輪廓。
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往山下跑的男人,像是悲憫睥睨的神。
“他怎麽會以為自己能逃出去呢?”清冷的聲音帶著嘲諷,唐昭昭隻覺得恐怖。
說著,他抬了抬手指。
奔跑在山野間的男人在唐昭昭看不見的角度裏忽然發出一聲慘叫。
那聲淒厲的喊叫,足以讓她產生可怕的想象。
太恐怖了,唐昭昭忍不住抖了抖,細微的動作被抱著她的人捕捉,頭頂落下了略帶審視的目光。
無限煎熬中,骨骼分明的手掌貼上了她的背,男人抬手輕柔地上下撫摸著她的背脊,動作間像是生疏的安撫。
“你怎麽在發抖?”
聽聲音,他好像在疑惑。
“他不是好人,你不會因為他,在害怕我吧?”
誰不是好人?唐昭昭感覺自己的大腦在極度恐懼下遲鈍了許多,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大概再說跑下山的男人。
所以他死了嗎?
唐昭昭還在胡思亂想,猛然間意識到自己還在對方懷裏,用力掙紮出來,男人維持著擁抱她的姿勢看向她,隨後神色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輕輕地將她的手指包裹在掌心。
整個動作下來,唐昭昭竟然無法反抗。
不受控的身體像僵硬的木偶。
直到再次將人拉到身旁,男人這才微微露出笑容,“去哪裏去找那隻漏網之魚呢?”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從入夢開始幾乎沒有見他笑過,此時卻能隱晦地發現男人嘴角向上彎起的弧度,扼殺別人的生命就這麽開心嗎?
“你不用同情他。”
仿佛察覺到她的想法,微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雖然隱隱不耐,但還是多了解釋的成分。
“他還有一個弟弟,小的時候出過一場意外,腰部以下的部分失去知覺。他的父母離世前,擔心弟弟無法自己生存所以將家裏的店鋪移到弟弟名下,讓他可以收租度日。”
男人的賭債無法償還,心裏不平衡弟弟可以不用工作就有錢,就把主意打在了弟弟身上,於是在一場刻意為之的意外事故中,弟弟坐著失控的電動輪椅,衝到了穿越不息的馬路中央。
“被運輸卡車碾壓時,大概也是這麽痛吧。”
眼鏡男看向山野間已經分辨不清的紅色痕跡。
至於弟弟小時候的那場意外,就當作意外吧。
“走,再陪我找個東西。”
男人收回了視線,抬步往外走。
“什麽東西?”失語的某唐姓女子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漏下的那一個呀。”男人嘴角的笑容苦大。
漏下的那一個?
漏下的哪一個?唐昭昭滿臉問號,慢慢瞪大了眼睛。
該不會說的是漏下的另一個男人吧?那個幸存者???
再怎麽說也不是東西吧!
一步踏出去,眼前的場景驟變,從怪石嶙峋的山野變成漆黑陰森的樹林,鏡花水月一樣模糊變換。
即便視線受礙,唐昭昭也分辨出這裏似乎是山腳下。
她體貼的提醒,“你的屍體好像還在山上……”
“沒事,不用管。”他抬手理了理她的頭發,笑容溫柔。
自從得知了他的真實身份後,男人已經毫不遮掩了,整個人的氣質全變,變得慵懶肆意。
其中一條胳膊始終搭在唐昭昭的肩膀上,拉小雞仔一樣拉著她在樹林裏扯開長腿閑逛。
很快,她的猜想就得到證實,男人逛後花園一樣停停走走,終於在樹林間終於發現了最後一個人。
形容狼狽,半身是血,渾身劇烈的抖動著,在樹林裏躲躲藏藏,無助的奔跑。
見到他們就像見到了鬼。
就是,見到了鬼。
看到那人驚恐的樣子,男人嘴角的笑意擴大,閑適地跟在他後麵。
從始至終,唐昭昭都被他摟著,後背和肩膀貼著他冰涼的身體,感受著這個像寒冰一樣不斷散發著恐怖寒氣的男人不加掩飾的愉悅。
他為什麽會笑呢?
那個人在視線範圍內越跑越遠,可男人總是能在下一秒攬著她的肩膀,轉身赫然出現在那個人麵前。
三番幾次,直到他精神崩潰,死死的掐著自己的脖子,越收越緊,用力到指尖泛白,麵色脹紅。
他想讓他親手殺了自己,這怎麽可能?這是反人類的。
這樣的畫麵讓唐昭昭幾乎無法喘息。
殺人,就這麽讓他開心嗎?
“你為什麽會覺得我在殺人呢?”有讀心術一般,他詫異的回過頭,鏡片下那雙鋒利的鋒利狹長的眼睛滿是不解,“你覺得我在殺人?”
唐昭昭縮縮肩膀以示抗議。
“怎麽可能?”他笑了,唐昭昭隻覺得陰森。
緊接著,下一句話響起。
“他們早就死呀。”
“什麽?”這回是真的詫異了。
“你不知道?他們早就死呀,甚至有的死的比我還早。”
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修長漂亮,蒼白的像一座工藝品,手腕上掛著那隻染血的腕表,指針微微跳動,轉回了九點。
說話間,他湊近唐昭昭的耳朵,冰冷的氣息隨風而來,像是蛇信舔過。
“你不是已經發現嗎?從進入這裏的那一刻,所有人就都死了。”
像薛定諤的貓一樣,既生又死。
時間不斷回到十八號,手機的電量雖然消失,可時間卻永遠重複。
從進入夢境的那一刻起,他們就附上了故事背景中的不同身份。他們是一支登山隊,遇到了某種意外,困在山林間,所有人的下場都是死亡。
短發女人發現林間有人在哭喊唱歌,長發女人發現了吊死在樹上的女人,矮瘦男人看到了樹林裏被動物啃噬到麵目全非的屍體,瘦高的男人早就發現了那一灘血泥。
每一個人都發現了死亡的自己,可那一刻他們都沒有發覺那些屍體就是他們本人。這場夢境隻是一個選擇題,在瀕臨選擇的在那一刻,他們如果做出不同的選擇,也許事情就會不一樣了。
每個人或多或少要麵臨著與生前類似的選擇,長發女人決定用身體交換食物,絡腮胡也繼續用食物換取肉體上的歡愉,另外幾個男人決定暴力搶奪弱者物資,一如瘦高男人生前搶走弟弟的生命和和他的財富一樣。
還有人打算以他人的生命優先換取自己的求生機會。
沒有人說他們此時在夢境裏的決定是對是錯,沒有規則的製約,沒有社會法則的束縛,換到了毫無秩序可言的荒原,他們都不約而同的重複了生前的行為。
如果不做壞事,就不會被拉來夢境。
不知悔改的人,就不配活著,難道不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