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莽夫之勇
說書人一把收起折扇,搖著頭唏噓不已。他的腳在高台上走了半圈,一臉憤恨的望著台下三三兩兩的聽客道:“如今大清的龍脈被毀的七七八八,要亡也是天命所歸。可人在做,天在看呐。自古亡國之君,哪個有好下場。欺壓百姓,無視人命的軍閥高官哪個能善終。”
台下坐著的趙斐被說書人的神情感染到,但她更是知道流血最多的是那些無力反抗的百姓們。當初收集素材的她,感觸最為深刻。她手緊握著拳頭重重的閉上雙眼,那一幕幕似乎近在眼前。
說書人說出的故事她不知道,連這個角色她也沒寫過,更沒有陳佑連這個名字。心裏卻因為這個故事而倍感壓抑,第一次如此真實的碰觸了這個時代。直到手上忽然多了片溫柔,趙斐順著手抬起頭望著蕭惟。
蕭惟捂著趙斐的雙眼知道她所憂之事,耐心開解道:“每個朝代自有每個朝代的劫難與命數,即便是再惋惜仍舊挽回不來什麽。我們盡人事,聽天命就好。”
趙斐眼眶發酸,淚順著臉頰落在蕭惟的手心。她用鼻音發了個恩字就閉上眼,本來沒準備哭,也不覺得委屈就是鼻子有些蘇安。蕭惟這麽一開口,忽然就覺得之前的脆弱加強了上萬倍。
人果然不適合被安慰。
台上的說書人早已收扇離開,空蕩蕩的台子上顯得有些落幕。樓內的人也換了一撥,依舊三三兩兩的不能填滿座位。劉春兒抬起頭望著蕭惟與趙斐,靜靜的候在兩人身後。她身上的殺氣偏重,可能是在土匪窩裏呆的時間太長。
說書人口中的故事劉春兒不以為然,其中杜撰的成分太多。陳佑連她倒有所耳聞,當年進京趕考還中了個榜眼。但陳佑連的太太確實是有此怪癖,這點她還是聽江明無意間說起。
蕭惟與趙斐散發的氣場柔和很多,畢竟真讓他們做個土匪他們也做不到。趙斐感覺眼睛上的手慢慢收回,重新接受了光明。她聽著周遭行人的議論聲,在心裏盤算著現在他們處於故事的那個階段。江明還未遇到宋然,真正的劇情還沒有開啟嗎?
趙斐握著手裏的茶杯,微側過頭對著身後的劉春兒問道:“我哥最近是不是經常去威虎山?”
“倒也不是經常。”劉春兒眉頭微蹙,直言道。大小姐一直對寨子裏的時不聞不問,怎麽會知道大當家最近出山的去處。還以為大小姐沉迷於兒女私情,看來是她想太多了。
聽到劉春兒說到不是經常,趙斐心裏稍有了個底,看來她得幫這個哥哥做點什麽。既然遲早都是要相遇的,早點遇到也未嚐不可。寫過的劇情她知道,未曾寫過的隻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如蕭惟所說,盡人事聽天命。
蕭惟看著客棧外的天色,轉眼已至下午。他不滿足於從說書人口中的故事,想在懷柔內轉悠起身道:“這裏有些悶,不如我們出去轉轉。”
“那個春兒姐姐,你就不必跟我們。我和蕭惟很快就回來,出去溜達溜達消消食。”趙斐挽著蕭惟的手腕,一臉的親昵道。她不介意與蕭惟如此親切,但蕭惟如何個想法她就不得而知。
劉春兒一看兩人情深意切,心領神會的停住腳步。她看著兩人離開客棧後,後腳緊跟著他們的身影。距離算不得太遠,足夠讓兩人說些膩歪的話。
走了一段路後,趙斐就鬆了手腕四處閑看。她看著三三兩兩的小販子們,地上的路帶著幾行壓轍印。趙斐想起自己文中那個喪心病狂的反派,後怕道:“如果我現在把反派殺了,能不能以絕後患?”
“自然不能。我記得你反派精明的程度不低,別說是殺了他就是近身也做不到。還是隨遇而安的好,起碼那個人的底細我們還算了解。”蕭惟笑著安慰道。
如曆史上的崇禎殺袁崇煥,有利也有弊。依他們現在的能力,遠遠抵抗不了弊害。倒不如先把路鋪好,屆時再步步為營。
趙斐回過頭剛想回蕭惟的話,卻見身後一道影子閃過。春兒還真是盡忠職守的很,一路跟到此。她好笑的揉了揉後脖,好笑道:“還以為春兒識時務,沒想到跟了我們一路。”
“離我們遠些也好,跟的太近惹得別人避之不及。柚子你往前看,這裏的府邸是不是有些熟悉?好像,好像在哪見過。”蕭惟停下腳步,昂起頭望著府門上高掛蘇府二字的匾額道。
門前停著的兩個大獅子,威武雄壯的不像話。他的目光落在敞開門的府內中,映入眼簾的先是一大水缸,水缸後的影壁上雕刻著山水。
趙斐順著蕭惟的目光望去,忍不住打趣道:“如果把牌匾換成天下為公的四個大字,就該真的熟悉了。”
“的確。”蕭惟望著那高高的門檻以及那影壁,跟著附和道。
的確是很像,如果周遭的一切換成現代化的建築便一模一樣了。照這麽來算的話,他們醒來的地方應該是當時喝醉的飯館。契機是什麽?蕭惟望著那大大的石獅苦思。
難道是那個館子?還是他們來此有特定的任務而來,直到把任務完成就可以回去?書中的故事趙斐最是清楚,根據他對趙斐的了解,趙斐是不會知道。
趙斐被蕭惟一說,重新又打量了一遍。忽視掉門口守衛的軍人,還真是有點像革命公府的影子。難道這一切都有淵源?!她不記得她塑造了這麽一個姓蘇的人家啊!
可能碰巧遇上了,她和蕭惟想太多。即便再急著回去,也不能這麽隨便瞎猜。她一直堅信守恒定律,在某一方失去的,必然會在另一方得到。或許,在現實他們都得不到幸福才被轉移到這裏。
這個理由,是有些牽強。
劉春兒躲在一側的看著兩人停下的身影暗自著急著,蘇府裏的主子可是不好得罪。現在大當家還沒準備和蘇安撕破臉皮,但求大小姐千萬別惹事生非。豈料的蕭惟與趙斐兩人站在原地,不再往前。
蘇府內走出的一男一女掃了眼蕭惟兩人,目光落在趙斐臉上時又重新繞了回來。女子一身的淺黃的裙衫,頭發上高盤的發髻顯得有些莊重。她的舉止端莊,眼裏卻帶著些許蔑視道:“江大小姐忽然大駕來我蘇府門前,莫不是對令弟舊情不忘?這懷柔十裏八鄉的地方不夠你搶的,還非跑到我蘇府來。”
“莽夫之勇,哼!姐,我們走。”男人穿著幹練的深藍色西服,連看趙斐一眼都懶得再多看。他手挽著女人的胳膊,昂首從趙斐的眼前走開。整張臉上充斥著對趙斐的厭倦,眼裏甚至多了那麽一絲的仇恨。
似乎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麽不愉快的事,可能,不止是不愉快這麽簡單。
兩人的惡語相向使得趙斐一臉霧水,她轉過頭委屈看著蕭惟。蒼天可鑒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兩位,怎麽就這麽不招待見。天地良心,她可一直是秉公守法的好公民。當下平白被人甩臉子,換誰心裏也不好受。
別說是莽夫之勇,她連與兩人講理的勇氣都沒有。對於凶神惡煞的人,趙斐不自覺的心慌和逃避。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除了跑之外她想不到別的辦法。待到兩人走遠之後,趙斐才緩過神來。她看著兩人的背影,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和調整自己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