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全部精神
腳下的路被人的腳步來回碾平,連一點的坎坷也沒有。平坦的,比甬路上的石子更讓人舒服。趙斐卻不這麽覺得,她喜歡鵝卵石鑲嵌的路。
尤其是被雨水衝刷過,重新被太陽沐浴過後的樣子。一顆顆的,各色大小隨意的擺放在腳下。時不時被光線照射過,發出亮光。
趙斐轉頭看到正專心看路的蕭惟,嘴眯成一條線。她喜歡蕭惟能這樣陪著她一直走下去。很清楚的知道,她是一個怎樣的人。優缺點,了如指掌。
人最應該了解的,是自己。如果要考這門功課的話,她肯定能及格或許還能得個優秀。
“柚子,等兩個月後咱們就離開這裏吧。遠離霸州,遠離福靈山,去一個沒有戰亂的地方。”蕭惟的話帶著幾分忐忑,語氣也有著輕微的顫抖。
他們對這裏的歸屬感太強,顯然不是一件好事。
不久的將來,懷柔也會被攻破,不是被日本人就是被新的起義軍。到那時,怕是以現在他們的身份,難逃一劫。革命也好,戰爭也罷。能好好的活著,已是件很難的事。
他是在不願讓他們都投身去那烈烈燃燒的戰火之中。總有人會替代他們而戰鬥,也總有人會流血犧牲,但這些人中不必有他們。
趙斐停下腳步怔怔的望著蕭惟,她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但她的確實是不想再往前走。一直以來,她都在以為逃避的人隻有她。
如今世界的格局,他們都不是很清楚。盡管這裏一大部分可能是由她所創造,但依舊不能改變被動的局麵。
她推開蕭惟的手,輕輕的將蕭惟摟在懷裏。她的個子很小,手臂也不夠長。所帶來的溫暖,也少的可憐。可她想這麽做,所以就這麽做了。
趙斐將踮起腳尖,對著蕭惟的耳邊低聲的說道:“別怕。”
她的聲音很小、很柔、很輕,像是天上某朵白雲,稍不留神就找不到它的身影。
蕭惟眼裏的那份畏避不安,甚至於怯懦忽而消失的一幹二淨。
脆弱,不隻是女人的專屬。
他的唇有些顫意,半響發不出一個音來。蹙起的眉間裏,裹著太多的情感,任誰也不能將那些情感一一說明。眸子裏承載的卻隻有慌亂,還有措手不及的惶恐。
此刻的他是如此赤裸的站在趙斐麵前,讓趙斐一睹他的內心世界。連同那份屬於趙斐的歡喜,也被暴露的一幹二淨。如鼠見貓一般的懼怕和膽顫,卻又坦蕩的光明正大。
趙斐鬆開蕭惟的懷抱,捂著蕭惟的雙眼,遮蔽過他所有情緒道:“無論前方的路是什麽,我們都一同往前。戰亂也好,和平也罷。即便一切安穩下來我們會因為土匪的身份,體會一遍文革時代被捆綁教育都無所謂。蕭惟,你是我的全部精神。我也想,成為你的全部精神。”
“你是。”蕭惟用極其認真的口吻說著。
他重新將趙斐擁入懷裏,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親吻她的唇角。想要告訴趙斐,他是如此深沉的眷戀、貪讒著她的美好。
趙斐手輕摟著蕭惟的腰間,算是無聲的回音。她以為蕭惟是在對他們的未來感到擔憂,安慰性的輕拍著蕭惟的後背。
想不出什麽話可以抹平蕭惟心中的不安,唯有靜靜的陪伴。
兩人站在屬於他們的小院裏,互相的擁抱在一起。可惜短暫的甜蜜晃眼就過去,宛若露珠被太陽曬幹般無聲無息。
風輕淺的吹起他們衣角,走過樹梢將漫天的黑夜帶來。萬籟俱寂的夜空,沒有一點的聲音。好像在囤積什麽,終於到了半夜三更暴發。鞭炮聲劈裏啪啦的響的驚天動地,不知何時能息聲。
房間裏的趙斐躺在蕭惟的懷裏,覺得厭煩就踹了踹被子。然後氣呼呼的又重新的抱著蕭惟,繼續哼哧哼哧的睡。蕭惟被折騰醒了,睜開眼望著黑乎乎的頭頂。
地平線上的太陽還沒有升起,天灰蒙蒙的看不到任何光亮。
這一次,蕭惟沒有喊醒趙斐,輕手輕腳偷偷的離開。一離開,就是數百日般的漫長。
錢二跟隨著蕭惟,開著車正往霸州趕。他們走的很是匆忙,該有的東西霸州都有,用不著他們攜帶完備。
七日的路程,讓他們從懷柔到霸州城內。好巧不巧的是,他們剛一趕到霸州就遭到全城封鎖的號令。
蕭惟回到江府換上一身軍裝,匆匆的離開來到天馬辦事處。他坐在辦公桌前,把軍帽放在桌上把抽屜打開將離開這段時間的檔案拿出來。
雖然在福靈山呆的時間很短,但一來一回費了小半個月時間。能發生太多的事,光是他知道的就已經不少了。
帽簷的茶杯不斷往上升著熱氣,溫暖著蕭惟。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陳佑連沒有什麽大的計劃。但這也是不大可能的事,換做是他也會有所行動。
錢二算是變向接管三升路,至於尤文那邊得細想個理由。他低頭細細翻閱著資料,最後將資料重新合上塞回抽屜裏。
可能他自己也沒有想到陳佑連會早作打算,也許陳佑連從一開始不信任日本人。但喬天的研究究竟是什麽,他到現在依然不知道。
聽朱海他們所說,喬天前腳一離開,後腳陳佑連就邀尤文去新苑。兩人商量出的結果就是封鎖霸州城嗎?蕭惟唇角帶著幾分嘲意,舊中國閉關鎖國,他們也想來此一招。
蕭惟連水都忘了喝,起身拿過軍帽離開辦事處。
此時頭頂的天已黑的離譜,連一顆星辰都沒有。三兩盞的燈籠,為他照著前方的路。長到沒有盡頭的街道上,行人卻少的可憐。
本就處於驚弓之鳥的霸州百姓,經陳佑連這麽封城就更是驚慌失措,到了晚上也不敢出門走動。
一切還要拜陳佑連所賜。不知道陳佑連怎麽會有那麽多的招,還都是些傷敵三百自損一千的招數。
自然,這其中定然有很多莫名的巧合和他所不知道的內幕。邱漩和季少一兩人,怕是也沒料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清冷的街道讓蕭惟陷入深思的旋窩。一路上奔波,他還沒有足夠時間來緩。
蕭惟走的很慢,肚子不斷對腦子裏傳著饑餓訊號,他卻裝聾作啞的忽視。一個人,連吃飯都覺得是件費力的事。再者,這一路走來也沒有見到賣夜宵的小販。
他們怕是惜命的緊,知道這世道不穩,不肯再出來走動。
今天天色實在太晚,本想去尤府一趟,現在看也是來不及了。若是去了,實在是打擾。改明去,歇過一天後帶著禮物拜訪才像話。
他穿過巷子口來到江府,府內的燈籠早早的被人掛起,守在府門前的人依舊如昨。在邁過門檻後,路過大廳停下來多看了兩眼。發覺沒有任何異常,蕭惟重新邁著腳步穿過走廊來到自己的小院裏。
除了高掛著的燈籠,庭院內幾乎是漆黑一片。遠遠的看過去像是廢棄的院落,帶著些許恐怖的氣氛。
蕭惟推開房門,點起燭火後坐在飯桌前。空蕩蕩的房間,落寞的可以。
櫃子上藏著的糕點盒,露出邊邊角角。畫筒裏的宣紙,塞得滿滿。每一張都有他們共同的筆跡,不知道趙斐是否一一都閱目過。
蕭惟苦笑的扶著額,想著當柚子醒來發現他離開後,會不會埋怨他?
每次走,都是這麽偷偷摸摸,像是做賊似的。福靈山好啊,比霸州好多了。有江明、宋然護著,趙斐一定會安安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