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魚死網破
霸州這個地方,蕭惟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歸屬感。可能是讓他改變自己的認知比較難,努力習慣現有的生活已是一門很強勁的功課了。
雨水點點滴滴的砸在他的手上,不留神手就沾滿雨水。濕漉漉的手心有著薄薄一層的積水,水沿著指縫一滴滴的落下。
蕭惟仰頭望著烏雲密布的天,雨卻阻擋了他所有的視線。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依稀的,隻能看清輪廓。但此刻,他是真的很想念趙斐。
他想要擁趙斐入懷,說一些貼己的情話轉移趙斐的注意,不讓陰雨天和轟隆隆的雷聲嚇到趙斐。可事實卻是,他們之間隔著好遠好遠的距離。
想到這裏,蕭惟的眼裏帶著幾絲幽怨。飄晃在雨裏的樹梢,都讓他心生不順。趙斐此刻會做什麽呢?福靈山呆的順不順心?
有沒有一刻,趙斐也會想江府裏的生活,有沒有想起宣紙上的紙香,還有那些曾寫過的字亦或是他上次帶回府內的點心?
蕭惟的手被雨打的冰涼,他卻沒有收回的念頭。這樣能讓他保持理智,更加清醒的認識現狀。
他從來不知道眷戀一個人到深處時,竟然連所有的情緒都不能自控。
漫天的大雨都不能將那份思念撲滅,甚至讓它在雨中愈來愈烈。冷風吹在他的臉上,不動聲色的侵蝕他的溫暖。冰冷的寒意,讓蕭惟陷入更深的思念中。
在這慌亂的時代中,他一直在追尋的東西是什麽?
從前的他很清楚,而現在卻開始迷茫。未來一直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在他的麵前東拐西拐。
蕭惟眼裏的惆悵和思念漸漸變得淺薄,最後被風到雨中消失不見。該是要熱血澎湃,創造屬於這個時代的奇跡嗎?
可是他連眼前的難題都解不開,甚至於處處被人壓迫、局限著。
現實的力量太過強大,任陳佑連、季少一、邱漩都難以逃脫,更何況他一個無權無勢還沒有任何號召力的人。
蕭惟努力想要融入過這個時代,從那深愛這片土地開始。顯然他愛不起來,可能是因為先入為主的概念早已深入骨髓。
在這個一個虛無的世界,光是應付命運給他的難題就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除了趙斐之外,他沒有對誰再有過想要靠近的感覺。
雨落在他手上的水滴變小邊輕,細如針尖般。
蕭惟將手重新收回,轉身望著辦公室內的漆黑一片。他的背靠著窗戶,遮擋住一部分的光線。頭頂一片漆黑,高懸著的燈被那份漆黑所吞噬。
沒有多少陰影,有的隻是黑暗。
推開門的錢二,一眼就看到窗戶上留有的黑影。他的肩上、褲腿、鞋都被浸濕,手裏握著已合起來的油紙傘道:“今天雨下的太大,過會讓司機接姑爺回府。大小姐那邊送來信,送來的人讓我第一時間交給姑爺。”
“恩?”蕭惟聽到趙斐的名字,眉眼都跟著一跳。言語中卻透著不試探,忍不住想要再確認一遍。
可他眼裏的雀躍先一步泄露他的想法,眼睛直望向從懷裏掏出信件的錢二。他手接過信件並未急著拆開,牢牢的握著手中等待著錢二的離開。
傘被錢二放在書桌上,正好看到季少一的衣服的那堆雜物。
蕭惟往前走上幾步,站在錢二的身後。等待這錢二的問題,或許錢二並不知道這衣服是季少一所有。但那斑斑的血跡,在黑暗中卻如寶石般耀眼。
錢二將燈打開,大片的光明照亮房間。他後退幾步到門邊,抱拳道:“房間這麽暗,姑爺也能習慣。既然信送到,那我就不打擾姑爺了,告辭。”
蕭惟坐在桌前看著錢二離開,聽到關門聲響起後才將手裏的信封打開。
明明彼此才分開不到兩個月,竟會如此念及對方。
信封上沾染點雨水,好在隻是邊邊角角並不影響閱讀。信上的字跡是用毛筆書寫,比之前進步很大。從紙張的厚度和質量上來看,應該是從懷柔縣買去的。
嗬,這些都不重要。
蕭惟低頭注視著紙上的內容,一個字眼也不放過。
原來,福靈山的雨來來回回下過三回。
原來,福靈山的花也都相繼盛開了。
原來,江月星已經會開口說話,雖然沒人能聽得懂。
原來,趙斐並沒有很責怪自己的不辭而別……
蕭惟將信看完後重新收好放進懷裏,慢慢的靠在椅子上手緩緩的摸著胸口。他的心髒跳動很是強烈,隔著衣服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可能是那顆思念的心要蹦出來,他已經不想要再阻攔了。
他的眼眸裏帶著笑,勾著的唇角卻輕晃著腦袋。整個人就像個神經病,莫名其妙的很。不知道蕭惟究竟是開心,還是覺得難過。
信中隻字未提到對他的思念,甚至於連他的名字都沒有出現過。可趙斐卻讓他感同身受到福靈山的一切,感受到趙斐看這些情景時的心情。
庭院裏的樹長滿綠葉在隨風搖晃,春兒和謝老爺子互相打趣的對話,江月星牙牙學語時趙斐可能流露出的神情,江明和宋然的小打小鬧……
沒有他在,看到這一切的趙斐,會不會覺得很孤獨?
通篇的文字說的都是些家常的話,可蕭惟還是能感受到趙斐置身於這份家常中的落寞。趙斐是那樣敏感的人,稍有風吹草動就能察覺。可文字中的趙斐跳脫出來,像個旁觀者看待這一切。
嗬,趙斐最想給冷漠的人,是他吧。
是的,趙斐是埋怨他的。否則為什麽一個字也沒有提及到他,也沒有說江府內的點心,更沒有提到藏在畫筒裏的文字以及先前寫過的短篇小說。
是的,她是在埋怨他了。一定是了。
蕭惟垂著的眸子想要遮掩眸底的笑意,卻還是笑出聲來。
連生氣都這麽可愛,天下間也唯有她的太太了。
他那份忐忑不安的心,在看到趙斐用極其別扭的口氣來傳達自己的不滿時就已消散。沒有什麽能比這封信帶給他的輕鬆和快樂更多的了。
“嗬嗬。”蕭惟的笑聲在房間裏顯得突兀。
在整個房間一直都陷入雨聲的沉默中,還有他先前的久違的沉默。
蕭惟收起所有的思緒,把心中的思念埋的更深,更深。拿起所有的精神麵對眼前的難題,早日解決他就可以早日回福靈山。
剛才李路和朱海走的時候,說起陳佑連已經離開邱府。而陳佑連從邱府出來這麽快就改變自己的決策,不到片刻就將霸州封鎖的城門打開。
這點,邱漩功不可少。
蕭惟手撐著腦袋,隨手拿起桌上的石頭左右旋轉,三百六十度都一一翻看一遍。孫樂樂仍舊沒有從邱府出來,說明陳佑連的軟肋還在邱漩手中。
估計這也是邱漩願意放陳佑連離開的原因,但喜歡魚死網破真不是一個好習慣。
他比邱漩要有耐心,也是因為季少一對他舉足輕重,才能用一種旁觀者的態度看的清楚。
蕭惟聽著窗外的雨聲,將手中的石頭放回桌上。趴在桌上,養著精神。
辦事處口的錢二握著油紙傘看著漆漆瀝瀝的細雨,有些不耐煩路上逐漸增多的積水。他左右看了一遍,才邁著腳步離開辦事處。
信送到,他的任務也算是完成。
錢二沒有走遠,一直在天馬路一片晃蕩。兜兜轉轉的竟是走到胭脂醉的門前,他仰起頭看著胭脂醉的招牌。腳踩在地上激起的水花時不時的站在褲腿上,讓有些濕的褲角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