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篇】001 他要我去坐台
我叫羅小柚。
因為我生的時候,我家門口的柚子樹結了很多黃橙橙的柚子。名字是我媽起的。
我十歲的時候,因為家裡窮,我媽媽把地里剛剛收上來的糧食全賣了,帶著錢跑了。我爸去找了很多次,都沒找著。後來回來就開始酗酒。一喝醉了就打我,有時候罵我媽沒良心,說要是找著我媽了就打死她,有時候邊打邊問我,我媽媽在哪裡。他凶神惡煞的拿著皮帶指著說,你說出你媽媽在哪裡,說出來就不打你!
我哪知道我媽在哪裡。
我恨他恨的要死。他除了喝酒和打我就沒有別的本事。
我吃不飽經常去隔壁家偷東西吃,被人家告了我我爸聽又是一頓毒打。他什麼東西都拿來打過我,鞋子啊,酒瓶啊,鍋鏟啊,掃把啊。
我身上就沒有過好的一天,到處都是青紫。
我讀完初中,成績是班上最差的,大家都說我是小偷,沒人跟我玩。鄰居家裡的小孩子都被父母告誡過了不準跟我說話,我走到哪都是過街老鼠。
上初二的時候,有一個老鄉從外面打工回來請鄉親喝酒,開了好幾桌宴席,那天我爸喝的爛醉,我敲碎了個玻璃瓶子還想扎死他。我就抓著個破瓶子坐在門檻上想,到底有些害怕,而且他們說殺了人是要被槍斃的。可是以前我覺得坐牢也比被我爸打強。
那個老鄉來給我送飯,還問我怎麼沒去。我隨手把玻璃瓶往屋前的雜草堆一扔,低著頭沒說話。
老鄉說我聽我老婆說你爸經常打人,要不你跟著我去打工吧。我還覺得他是在騙我,我盯著他,他笑笑說:「自己賺了錢了,還怕受你爸的氣!」我想了想,就不想去坐牢了,還是去打工的好。
我去東莞的時候才14歲。在他開的一個小飯店做服務員。
做了一段時間,我終於知道那個老鄉為什麼同意帶我出來了。他比我大十多歲,老對我動手動腳的,特別討厭。他老婆在鄉下,他想讓我跟著他。
其實如果沒有認識沈暉,說不定我就跟著那個老鄉了。要麼就是自己跑了,反正對我來說,去哪裡都一樣。
就是在那個小飯店,我認識了沈暉,他後來改名叫沈靖楠,不過那是我跟他分手之後的事了。人家都叫他阿暉。不知道在做什麼事。他那時候遊手好閒的,經常到我打工的店裡吃飯,每次都逗我要我做他女朋友,次數多了,我心裡也喜滋滋的,但是他特肯為我花錢,而且長得很帥。我的新衣服都是他買的。他還經常帶我去吃夜宵。
沈暉是我見過最帥的男人,比電影明星還帥。他一望著我笑,我臉都紅透了。
因為我開始不肯跟那個老鄉,他就罵我手腳不幹凈,說我拿了店裡的錢。我以前是喜歡偷東西,那是沒辦法。我肚子餓。不過認識阿暉之後我就不偷了,我知道這是件丟人的事。他那麼帥,我得給他掙臉。我和老鄉吵了一架,就去找沈暉了。
他在東莞有親戚,是開發廊的。那幾年東莞的髮廊,名義上是剪頭髮的,實際上就是雞窩店,都是做小姐的。我從來沒出過我們鎮上,東莞那幾年還很繁華,比我們那落後鄉村要耀眼的多。
我跟沈暉說了我不想在老鄉那裡上班了,他笑著說,別不高興了,我帶你去玩。
那天他帶我去旱冰場滑冰,我基本不會滑冰,家裡雖然也有旱冰場,但都是要錢的,我沒有錢,只跟著別人去過一兩次。他手把手的教我,一上午摔了十多次,才慢慢熟練點。
阿暉說很多人很多次都學不會,他誇我聰明。我很高興,其實我只是不怕摔而已,我不擔心疼,特別猛。
他摟著我腰,跟我一起滑,後來帶著我滑的特別快,阿暉跟旱冰場的老闆說了一聲,就穿著溜冰鞋帶著我出去了,那時候已經凌晨了,外面一個人都沒有。
他帶著我在馬路上滑的特別快,風在我耳邊呼呼直響,我開始還很害怕,後來就不怕了。我們兩個手心都是汗,他抓著我,跟那個騎單車的賽跑來著。後來我累了,在天橋底下挺了下來。我脫了溜冰鞋,感覺自己輕飄飄的,腳直發軟。
我全身都掛在他身上,就在那個天橋底下,他第一次親了我。
他嘴裡的氣味不太好聞,但是我什麼也不說。
後來阿暉讓我在他一個遠方親戚家的出租屋裡做服務員,然後我們住在了一起。
我想我和他是有過很長一段非常快樂的時光的。他帶我去買新衣服,帶我去看電影,帶我去吃從來沒吃過的東西。他真好。
我和阿暉就在那裡租了個單間住出租屋三樓。出租屋裡都是附近廠里打工的,走廊里都是煤氣灶和電磁爐排一長排,只有房間里有個小窗戶,整天都陰沉沉的,進出都開著燈。
三樓是長期出租的。二樓是短期的出租,要乾淨一點,床都是席夢思墊子的。我們睡的那個矮塌似的,又臟又破的床沒法比。在床上動一下都咯吱咯吱響。房間隔音又很差。
晚上安靜的時候,還可以聽得隔壁房間的床又規律的在咯吱咯吱,和女人**的聲音。每次阿暉抬起腳跟在牆上磕一下,罵道:「還讓不讓人睡了!」
這牆也不厚,一腳踢過去肯定驚到。那邊是對四川人,也大聲罵道:「敲個鎚子,要是把老子嚇軟了,廢了你個龜兒子!」
阿暉就哈哈大笑。然後手就往我身上摸。我知道隔壁聽得到,每次都忍著不敢出聲,他還使勁掐我,攢足了力撞我,讓我叫出來。我就是咬緊牙關不肯叫。
阿暉說你真沒勁。
我來找他的第一晚就跟他上床了,從來沒人對我那麼好,阿暉對我好,我願意跟著他,吃多少苦我都不怕。他從來不用套子,說是不舒服。我也不太懂,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有時候累壞了,就跟我說,去廁所蹲著,蹲出來。
他髮廊那個親戚姓劉,我都叫她劉姐,問過我一次,叫我去藥店買避孕藥吃。我去買了幾次,覺得好貴。有時候斷斷續續忘記吃。
東莞那些年很多小加工廠,一個廠子也就百十來人,地方小。有的有廠房,有的直接租的一樓。
那些樓層的巷子里,除了賣小吃的,黑吧,黑遊戲廳,還有很多黑歌吧,影吧。我平時都去影吧,就是專門看碟的,兩塊錢一個小時,看電影就三塊錢一個碟。
劉姐的髮廊也在哪裡。我有時候跟著阿暉去玩,有很多年紀有二十七八的女人都化了妝坐在那裡。穿的很暴露,看到我還笑我是土包子。有時候她們無聊了,就叫我過去給我化妝,把眼睛塗的五顏六色的眼影,臉刷的粉白粉白的。後來還有人問我多少錢一晚,我羞的臉都發燒了,她們卻一個勁笑。
我知道年紀小一點的都不坐在髮廊,會去大歌廳舞廳什麼的。賺的錢多。這些年紀大的,就是跟廠里那些做生意的。
那會出租屋也很雜,什麼人都有。
她們也很少跟人去那些男人家裡,都是直接在我上班那個小旅館開房的。我也認識好幾個。有時候跟她們一起出去逛街。
我跟阿暉在東莞一年多,他換了很多工作,日子過的很拮据。東莞這種地方,太花哨了。他有時候晚上出去玩,很少帶我,我聽人說他是去酒吧了,我去過一次,頭上那個燈啊,五顏六色的直閃,音樂聲音好大,震的我心臟跟著咚咚直跳,很多人在大廳中央舉著手扭啊扭。沙發上還有很多有錢人,摟著的女人穿的花枝招展的。我看著自己的牛仔褲t恤,簡直就是個土包子。
阿暉回來越來越晚,也不太跟我說話。我知道他長得帥,很多女孩子搭訕他。他每次都笑嘻嘻的跟人家可以說半天,我有時候生氣他都懶得哄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愛過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愛他。我背井離鄉,什麼都沒有。而且我跟他住一起后,他脾氣變壞了很多,有幾次動手打我,我哭哭啼啼的要回家,他就指著門說:「你走啊,你走啊!!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我那時候身份證都沒有,他把門一摔,就出去了。我也不是真想回去,就是想嚇嚇他。
我又不傻,我知道他已經不在乎我了,我哭了好幾次,但是也沒辦法。
後來我發現自己懷孕了。因為跟那些小姐在一起,我潛意識裡總覺得懷孕不是什麼好事。那次我大姨媽晚了一個多星期,就聽她們的買了個測孕棒試了一下,果然是懷上了。
他平時也很喜歡小孩,樓下的小孩他經常抱在手裡玩。我心想我要是生個他的孩子,他肯定會很高興。因為那時候小旅館老闆娘的侄女過來了,她就辭了我,我到處都找不著工作。悶在家裡一個多星期了。阿暉已經很久沒碰我了,我做了飯,家裡等著阿暉回來。他那天回來酒氣衝天的,我說你要不要再吃點。他揮了揮手手,在桌子旁邊坐下。看了一眼菜,說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