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投江
報復一個男人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呢,就是讓他眼睜睜看著他最在意的東西被粉碎在眼前。陸雲生現在最在意什麼她不知道,但至少她肚子里,有一個能讓他痛苦的籌碼。
默默來之前陸雲生曾經打來過電話。陸雲生問她:「你在哪?」
「我啊?我肚子里長了個瘤,我要處理掉。」夏茹唇邊帶著笑,緩緩道,「你要來看看嗎?」
陸雲生陡然起立,她真這樣狠心,她是冷血的嗎?那是個孩子,是她的骨肉!握著手機的手在微微顫動,陸雲生一字一句道:「你敢!夏茹我警告你!你敢動它,我叫你全家陪葬!」
「你想要個孩子,你休想,你一輩子也別想得到它!」手機里傳來她殘酷的笑聲,他還想說話,忽然被掛斷,心中一緊。
立即撥了電話回家。
她不住家中,也不在商場里。陸雲生即刻叫人搜查市裡的各個醫院婦科是否有她的登記,搜查的時間是漫長的,這無異於大海撈針,他聽到自己胸腔中擂鼓似的震動,不知是驚是慌還是憤怒。
已經兩個小時過去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他在辦公室坐立難安,取消了會議匆匆下樓去。
張預坤提醒他,夏茹的手機安裝過監聽,可以查一下通話記錄里是否有線索,陸雲生恍然醒悟,轉身就往樓上走,他真是急瘋了頭。
果然有人給她打過電話,她說在江邊。陸雲生眉峰擰緊,江邊,她去了江邊!心中隱隱的一陣痛揉雜在憤怒里,一幕幕關於江邊的記憶在他腦中晃過,強烈的不安席捲而來,他立刻開車往江邊駛去。
宋寒放了默默走,但默默還是放不下宋寒,滿心憂慮。夏茹看著水面,聽到默默的聲音在耳邊飄,聽到自己心不在焉的回答她,她想,水波真柔啊。做個像默默這樣柔韌的女子也很好,水波看上去怯弱平凡,其實很堅強,也許是她並不怎麼好的家世磨礪了她的內心,夏茹卻不一樣。她的心太剛烈,剛極易折,情深不壽。
時間再長,陸雲生就會找過來,她抱了抱胳膊,想將默默支開,默默卻渾然不覺,一個勁叫她去她家住,夏茹嘴邊一抹淡淡的笑,她已經不想再逃了,她要讓他也嘗嘗失去的滋味!
默默接了電話要回去租房子,她急匆匆的翻著包里,夏茹看著她,好像看著另一個世界,有個人得到安穩。看著她離去,將目光轉向湖面,夏茹抬手將手機拋出去,手機砸在階梯上又跳開,落到江面,濺起一陣水波,那水花也很快消散在漣漪里。
江邊不遠處的地方,一輛黑色車身旁靠著一個男人,正抱著胳膊看著夏茹的方向,自言自語道:「陸雲生怎麼捨得放她出來了?」說罷就要走過去,司機伸出頭來叫住他:「江先生,還有個會議等著您過去呢。」
江問回頭說:「不著急,你打個電話過去讓副總直接開會。我去會會她。」上次在酒吧被她莫名其妙敬了酒之後,他就一直有心想再會會她,但陸雲生將她看的太緊,寶貝一樣藏在家裡。早就聽聞他那個不成氣候的堂弟江厲被陸雲生的女人砸傷了胳膊,後來被周容康拉去道歉,居然還被甩了一個耳光,這件事一度傳為笑話。堂弟礙著周容康和陸雲生的面子不敢說什麼,但在他面前抱怨過好幾回,他只是悠悠一笑,還好意思拿出來說,江厲雖然跟他是堂兄弟,但父輩早就不合,江厲又跟著周容康做事,所以和他關係十分疏遠。他和江厲有六七分相似,但性情完全不一樣,沒想到會被夏茹認錯。
他和周容康還是有生意往來,那次是跟周容康前妻隨便談談,她一席話說下來,他便不再插手,只冷眼旁觀。
她聰明、青春熱烈,在為一個小姑娘打抱不平,渾身都散發著奪人的光彩。他向來欣賞這樣的女人。
江問朝夏茹走過去,才走了幾步,夏茹突然站起身,他是沿著江邊走,她側臉被頭髮遮了起來,一步步朝那階梯走下去。從江問的角度看到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心中奇怪,快步走到階梯處,夏茹的下半身已經漫至水中,他不知她要做什麼,只是抬手將司機叫了過來。
風把她的長發吹散,飄在到一邊,又黑又順,夏茹堅定不移的繼續往下走,腳下一滑,她跌了下去。水包裹上來,非常溫柔,卻是致命的,就像那個男人,遠看是極美好的,一旦注入生命,就是劇毒。
她一動不動,任身體下沉,她本能的屏住了呼吸,窒息的不適讓她有一種近乎疼痛的快感。
氧氣的消耗漸漸喚醒了求生的**,她不由自主張開嘴深呼吸,水灌進口鼻,肺部如火燒般的疼痛,升不上來,沉不下去,她掙扎著,沒有著力點,恐慌和無助一如那些醒不過來的夢。
水大量的湧入身體,她張著嘴像魚一樣吞咽著喝水,腦中是炸裂般的疼痛,思想記憶都渙散成片段,散在腦中,偶爾在眼前劃過一片,還有什麼畢死亡更痛苦更絕望呢。她睜著眼透過水麵看著變形的太陽投射下的光芒,下輩子,下輩子可以做一條魚,就再也不怕這樣虛無的空間,不用掙扎,可以肆意翱翔。但是,哪裡還有下輩子呢?腦中最後一個念頭停滯,渙散……
白默默和宋寒的婚禮幾個月之後,有一次出席一個宴會,白默默脖頸上帶著的一條水晶項鏈引起了陸雲生的注意。陸雲生快步走過來,緊緊盯著她的脖子。
默默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又怨憤的瞟了瞟身旁的宋寒,早上明明檢查過了,不存在有什麼可疑的痕迹啊。宋寒見了她的神情,自然知道她腦袋瓜里在想什麼,唇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捏了捏她的手心,才對陸雲生道:「這是她的新婚禮物。」
陸雲生皺著眉,腦中閃過一個熟悉的印象,總覺得在哪見過這個東西,對默默道:「介意給我看看嗎?」
白默默手把玩著項鏈上的墜子,眼眸轉動,吸了吸鼻子道:「介意。」
陸雲生倒沒有強求,接過宋寒遞過來的高腳杯,遞到嘴邊喝了一口,淡淡的挪開了目光。
拉著宋寒到隱蔽處,默默問道:「你是不是知道我的項鏈哪來的?你肯定知道,你知道也不許說!」
宋寒挑了挑眉:「哦,難道真的有什麼秘密?」
「沒有!什麼都沒有!」默默一口截斷宋寒的話,端了杯酒灌在嘴裡想掩飾心虛,結果喝的太快被嗆到,宋寒瞅著她直笑,默默瞪著他,癟了癟嘴說:「可能,可能是別人送的。或者是她以前就準備好的。」
「嗯,你說的對。夏茹未卜先知,知道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宋寒說。見默默咳的更劇烈,宋寒正色道:「你看不到陸哥很痛苦嗎?」
「哼,天下烏鴉一般黑,你們男人都只看得到自己的痛苦!」默默話沒說完,宋寒涼涼的逼近她:「你說什麼?」默默連忙後退,抵在牆上,支支吾吾辯解道道:「我沒說你,本來就沒有白烏鴉!」
宋寒懶得跟她爭,往陸雲生的方向看了看,幽幽的嘆了口氣。別人不知道,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陸雲生,他知道陸雲生的痛苦。
這幾個月來,陸雲生已經停止了尋找她的下落,面上也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神情。他將張預坤調去向卿身邊,不允許他們回來。
幾乎每夜都靠酒精和安眠藥才能安睡,陸雲生是慣於把痛苦深埋在心中的人,但夏茹給他的打擊太過深重,
他早知道會失去她,真的到了這一天,他恨不得將自己心臟撕裂來止住撕咬著他的內疚和痛苦。
是的,內疚。在階梯上看到他為她買的那雙高跟鞋的那一剎那,他雙目赤紅,終於承認了一個事實,他是愛她的。他愛著她,用他近乎變態的愛折磨著自己更折磨著她!
「夏茹?夏茹……」
夏茹彈坐而起,瞪著眼前的男人,不是他,不是他!她大口的呼吸著,一如被拋上岸的魚。
江問坐在床沿邊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撫:「做噩夢了?」
夏茹點點頭,低下頭撫著胸口。壁燈是瑩白色的,不像陸雲生家中,一切擺設都是奢華的冷色調,她清楚的意識到,她已經逃離了陸雲生。除了這纏人的噩夢,將一切痛苦都拋至腦後,她在江邊對他表白,也在江邊將所有愛戀仇恨都歸還。
她想重來一次。
「我想離開這。」她聲音依舊沙啞,眸子平和的望向江問,「我和他都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你現在的狀況,能去哪裡?」江問勸道,「而且,你真的決定好了?」
夏茹道:「明天我想去一趟媽媽的墓地。」
江問點頭:「我尊重你的決定。先睡吧。」江問起身走出她的房間,幫她帶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