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海神祭(上)
“閑話多無益,聊聊正事吧。”
鍾緯無視了程祥雨和學宮的恩怨,他將注意力放回在正事上:“有位賢者曾經過,隻要我們還能在同一張桌子邊坐下,而不當場動手。那麽求同存異,就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果然是賢者,眼界就是不同尋常。”程祥雨索性放下手中的酒杯,他目光灼灼道:“我這次前來,是代表古家給墨公子送上一份大禮。”
“禮有多大?”鍾緯拖長聲音,“我的胃口不,禮物少了未必能讓我滿意。”
程祥雨微微一笑:“胸懷山河的觀想法,算不算一件大禮?”
“算,當然算。這份大禮重到我懷疑你瘋了的程度?”鍾緯詫異道,“你若是不想被巡狩宮的弟子追殺,剛才的話我可以當做沒有聽見。”
“就憑剛才那句話,古家族長親臨也保不住你。”
程祥雨的神情自若,他輕描淡寫道:“我從未開玩笑,你也不必驚訝。學宮隻不能將郡師院的胸懷山河心法外傳,並未禁止我等傳授胸懷山河的觀想法。”
“事實上,秀士院所學的坐禮,就是胸懷山河的觀想法。”
鍾緯疑惑道:“既然如此,在策士院、謀士院就能學到的東西,我何必要舍近求遠到你這裏學習?”
“因為你在這裏待不了那麽久。”程祥雨突然嚴肅道,“你以為自己染指布局南荒的謀劃,真的沒有人能看得出來?墨刀行,你未免太看了學宮前輩的能力!”
“連我都能看出的事情,策士院和謀士院的教授自然也能窺破,他們不會縱容你繼續做這種清秋大夢。更不會坐視你用學宮弟子的名義在南荒招搖撞騙。”
“隻要你還跟卓嵐影混在一起,就永遠沒有突破心禮門檻、凝聚浩然正氣的可能。更別升入謀士院,一窺胸懷山河的門徑。”
鍾緯心不在焉的點點頭,他提了個看似毫不相關的問題:“我要怎麽聯係潛龍行商協會的人?”
程祥雨前額側的青筋突然跳了跳,隨後又恢複平靜。
每次跟鍾緯話都是這樣,在他打算用話術誘鍾緯入局的時候,對方總能出言打斷進程。
而且用來打斷的問題,看似不經意不相幹,但是細細想來卻又是關鍵所在。
若非程祥雨的心思機敏,剛才差點又掉進溝裏。
實際上他現在的表現,已經讓鍾緯看出了幾分端倪。
“你對潛龍行商很感興趣?”程祥雨失去了談話的主動權,隻能順著鍾緯的意思繼續下去,“古家的朋友眾多,可以幫你留心這些事情。”
鍾緯坐直身體,他雙目直視程祥雨道:“還是別繞彎子了吧,程郡師,你不妨開出價來。若是我覺得價錢合適,咱們高高興興的各取所需。”
“若是我覺得不合適,那你就再加點價。隻要價碼夠高,咱們總能達成一致意見,你對不對?”
“年輕人,想從一個郡師院弟子手裏獲得超額好處,你得問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程祥雨冷哼道,“須知你們二位的能力,在我眼中不堪一擊。”
話音未落,鍾緯和卓嵐影同時感覺遍體生寒。
不等兩人做出任何反應,他倆已經身處狂風呼嘯的兩山一河的幻境中。
腳下的舟在大浪間上下拋飛,卓嵐影甚至被風浪激蕩得東倒西歪。
“擒賊先擒王!”女人大喝一聲,她弓起身體就想朝船頭的程祥雨衝過去。
“且慢動手。”
鍾緯閃電般的伸手,攔住了打算借勢衝向程祥雨的女人。
截下卓嵐影之後,他慢吞吞的轉過身來看著船頭,“來見程郡師之前,我給左仙子留了一封信。你猜如果我沒有回去,她會在信中看見什麽內容?”
“同樣的信,我還送了一封給墨門師者墨海升,估計再有兩刻鍾,他就該收信拆封。”
鍾緯敢拿根本不存在的事情詐唬,就是看準了學宮內不是鐵板一塊。
不管他的是不是真的,程祥雨都不敢賭那萬分之一的風險。
尤其是在程祥雨不清楚鍾緯底牌的情況下,他不會輕易的讓自己涉足險境。
“哼——”
程祥雨突然收起胸懷山河的幻境,他不悅道:“瑤音仙集和墨門,不可能保護你一輩子。”
“我知道,如果我不答應你的要求,就算今從這裏走出去,最多還能活五。五之後的海神祭結束,瑤音仙集和墨門的人就會離開。”
鍾緯對於程祥雨的威脅恍若未聞,自顧自的著:“所以我精心準備了一出大戲,你看了之後一定會追加投資的大戲——錯了,那時想追加投資的人,或許不止你一家。”
“你很有自信。”程祥雨深深的望了鍾緯一眼,“在水間郡的時候,我或許瞧了你。”
“哦,程郡師這是後悔下在孟冥修身上投資?”鍾緯立刻笑眯眯的接過話頭,“其實你也可以讓古家與孟冥修解除婚約,然後把古晚晴送給我當丫環,本公子不嫌棄她嫁過人。”
程祥雨不置可否道:“我期待你在五後的表演,若是你真值得我追加投資,這個要求也不是很難做到。”
“那就一言為定。”鍾緯欣然道,“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孟冥修臉上的精彩表情。”
——
五的時間轉眼即逝,慕浪郡萬眾矚目的海神祭,在一片風雨欲來的氣氛中拉開帷幕。
對此鍾緯深有體會——自從五前,鍾緯開口向程祥雨索要古晚晴當侍女開始。
他身邊的氣氛就晴轉多雲,永遠處於低氣壓環境。
來自卓嵐影的怨怒,正在持續影響著他。
這個平常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丫頭,居然因為這件事生些莫名其妙的悶氣。
無論鍾緯怎麽逗她都沒有效果。
最糟糕的是,身上帶著低氣壓的不僅是卓嵐影——鍾緯牽著卓嵐影的手,走在海神祭外熙熙攘攘的廣場上,他無意中遇見司空飲月的馬車。
就算沒有回頭,他也能敏銳的感受到了某人滿是怨念的目光。
當他回頭的時候,卻隻看見已經被放下的窗簾,還有一聲微不可察、但是在鍾緯耳間無比清晰的歎息。
“好人難做啊,我以後不做好人啦,免得總是不被人理解。”
鍾緯先是歎息了一聲,他牽著卓嵐影的手,舉步往寧海樓走去。
寧海樓的頂層,是左映星預定的後台包廂,在那能夠無障礙的看見左映星在台上的表演。
沒走幾步,鍾緯突然感覺到強烈的不安。
自從鍾緯將凝神觀微和坐禮融合,鍛煉出自己獨有的前兆預判能力之後,他還是首次有如此強烈的危機感。
就連麵對程祥雨,也沒有如此強烈的感覺。
“有人想殺我,而且是抱著欲置我於死地的殺機。這一次,敵人有備而來,任何話術都沒有轉圜的餘地。”鍾緯心有所悟,他看似不經意的轉過頭,向著殺意湧動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