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格局
言書將玉佩放在了言琮麵前:“那一日,我偷偷溜出去,為了方便並沒有帶著這玉佩,如果不是這樣,大約在我被抓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言琮點頭,這才是他今天來的重點:“這玉佩能護你,以前能,以後也能。玉璃,我接下來說的那些話你要好好聽著。”
那場城門大開亡國求生的進獻,被當成了故事編進了靖朝的史書裏,填墨加彩,描繪成一場巨大而神聖的勝利。
謝承從天明河一路朝北,在這十年間自立皇朝,早就不同以往,身上浸染的是屬於王者的氣息。
當年初見,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個是被迫起義的草寇。十年生死,再見已然是天翻地覆。
“容音公主,交手這十年,我終是見到你了。”
果真玉骨冰肌,傾國傾城。
這些年,薑清歌已經從一個單薄的孩子成長為一個娉婷的姑娘,仿若一朵清水白蓮,沾染了俗世的紅塵。
清與媚的融合,成就了她禁欲而撩人的別樣風情。
一襲白衣,不著珠翠,可誰也不能否認,即便潦倒,即便被俘虜,她還是那個高高在上一舞動天下的容音公主。
謝承沉淪了,或者從最初那一麵開始,他就一直在等著她長大。
澧朝的臣服,意味著謝承成了真正的王,隻是那枚傳國玉璽,在老皇帝死了之後就一直下落不明。
“也為了這,聖祖找到了理由,囚禁了你娘,這一關就是九年,直到公主生下了你。其實,說是囚禁,也是一種保護。”
“一來,你娘性子烈,又是澧朝亡國的象征,雖是薑清檸將她作為貢品獻祭了出來,但在他們眼裏,那是澧朝最深刻的恥辱,他們怎麽會容忍你娘繼續活著?二來,聖祖對容音的心思,旁人或許不清楚,與他同床共枕的新國皇後怎麽會不知道?聖祖舉兵,皇後家族可是功不可沒。”
“聖祖皇帝在皇城外的香山上造了一座屋子,將公主關在了那兒,並放言,隻要這國璽一日沒有找到,容音公主就要活著一日,不管是誰都不能動她。”
“聖祖的鐵腕,是人人都見過的,他要護的人,就沒有人敢駁半個不字。不止如此,他還將從前忠心於公主的那些將士一一保了,送到山上,保護你的母親。慢慢的,那些人有了自己的名字,墨輕騎。”
“這些人,是你娘和你爹想方設法留給你的最珍貴的財富。”
“玉璃,你要記著。無論如何,要活著,不管發生什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他將一捆羊皮紙製的卷軸放到了桌上:“這些人,聖祖皇帝都一一給你記下來,你記著,他們隻認你這個主子。也會豁出命去保你萬全。所以,不要怕。便是我再沒能力護你,你也能自己護著自己。”
“另外……”他指了指那玉佩:“這個,你一定要好好留著,如果將來有什麽萬一,我是說萬一,那是你最後談判的籌碼。”
……
回憶冗長,想起來總是疲累,言書靠著馬車,閉了閉眼,嘴角是散不去的笑意。
元夕在旁邊,最是瞧不得他這樣子,伸手捂了他白玉一般的臉,沒好氣的道:“你別再這樣笑了!並不好笑!”
言書奇道:“好好的,你這樣生氣做什麽。”
元夕答不上來,想了想道:“既然是皇帝要殺你,那後來怎麽又放棄了呢?回心轉意,良心發現?不大像啊。”
這一層,言書卻不大想說,敷衍道:“或者就是不感興趣了。說到底我不過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存在,也許不值得他們多費心思。”
元夕問的隨意,得不到答案也無所謂,打了簾子朝外看:“現下是要去哪兒?回府嗎?”
畢竟府裏還躺了一個,那大約算的上是言書最關心的一個。
誰知,對方搖了搖頭:“去閣子裏,還有些事兒沒做。”
下個月,就是謝青文的壽誕了,如今的七寶閣大約與皇家的寶庫也沒什麽不同,他作為看倉庫的,不論如何都要搗騰一些像樣的東西來恭賀。
淩戰底子好,躺到第三日便徹底醒了,除了渾身酸痛外也沒別的感覺。
睜眼的時候正是晚間,昏暗的燭光下,看著言書如常的拿玉簪子挑花心,不由心虛的多眨了眨眼。
銀紗覆白衫,犀角挽黑發,玉麵長身,素雅多情,翩翩公子當如是。
“玉璃。”太久沒有開口,嗓子像是被砂紙磨過一般,幹澀的仿佛不是自己的聲音。
回應他的是言書的眉眼彎彎:“醒了?要吃點什麽嗎?”
話是這麽問,但淩戰幾日未進食,除了一些湯水外,也不能吃什麽別的。
伺候的婢女魚貫而入,宛芳拿了墊子扶著淩戰坐好,親自端了瓷碗一勺一勺的伺候他喝下。
待得吃完了,言書才提了話題:“怎麽回事兒,你怎麽就被那童顏傷了?單論身手她可遠不如你。若是旁人我還能覺得是憐香惜玉……”
若不是沒有力氣,淩戰恨不能將宛芳才收的枕頭砸過去,但眼下除了翻白眼他也做不了別的,於是隻能形式的朝上看了看,老老實實道:“左不過是挑的地方不好,人太多,她性子又橫,打起架來不管不顧的。我怕傷著人,一不小心著了道罷了。”
“是嗎?”言書若有所思:“這倒給我提了個醒,若非那童顏不是存心想要你死,下了手又後悔的給你喂了解藥,隻怕你就要命喪當場了。”不知為何,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腦海中浮現的是前朝的皇帝,那個被稱為好人的薑鏈。
淩戰點頭,心內也有些懊惱,他自己的毛病,自己最清楚,常常重小節而失大義,用爺爺的話來說就是沒有全局觀念。
而這也是自己一直上不了戰場的原因。
事發的時候,他腦子裏想的隻是怎麽護住周遭的平民百姓,不讓他們因為自己受到牽連,而不是當機立斷提了童顏去別處,以至於顧此失彼,造成了如今的局麵。
但格局這種事兒,並不能靠著紙上談兵來解決,他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曆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