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你們不一樣
言書要是認真跟人交心起來,大約是沒人可以抗拒的。
元夕本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來圍觀,畢竟這事兒受傷的不是言書,旁人在他眼裏是死是活原也沒什麽差別。
可事情發展到這兒,他就不得不開口了:“林謙,說到底你也是個男人,做事竟還不如一個姑娘有擔當。婆婆媽媽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你說你讓婉君姑娘走,是為了她好?我看是為了自己吧?怕你老,怕你死?怕你要負擔她一輩子的傷心。說到底,就是自私罷了。”
說到這兒,又想起前幾日言書送婉君過來的事兒,更是不讚同:“早前,你還想瞞著那姑娘你中毒這事兒?唉,你是怎麽想的?她死裏逃生,背井離鄉,你卻拋下她連人影都不見?自我犧牲成一個負心漢的模樣,也叫她莫名其妙成了被拋棄的怨婦。我倒想知道,這種情景下,你憑什麽覺著她會幸福?”
元夕說話向來利落,一個字兒一個字兒的往外蹦,語速又快,打進人耳裏,叫人措手不及。
林謙被這番雨打玉盤的話一激,除卻一句“我不是”外,再找不到別的話語反駁。
“不是什麽不是。”元夕可不是言書,也懶怠顧慮對方顫抖如枯葉的身體:“你若真為了她,就收起你那些可笑的自尊心。讓那姑娘陪著你,哪怕是死呢?好歹也叫她少些愧疚少些遺憾。報恩這樣事,也不是說旁人需要,隻是自己求個問心無愧罷了。況且,她對你也不隻是報恩那樣簡單的情誼。”
報恩簡單?這話大約也隻元夕能說了,言書在一旁聽著,不由自主的去看他頸後那朵絢爛的彼岸花,目光流轉間,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如此鬧了一場,林謙終於不再提要將婉君送走的話,隻是這皇城他們卻是不能再待了。
且不說莫宇信不信婉君就這麽死了,便是林謙在這兒的消息傳出去,怕也能再將親衛軍引來,林謙身子弱,大約是再禁不起這樣的折騰。
況且,皇帝大選在即,各州各府都要送自己閨秀來皇城,這幾日大約各處都不太平,留在七寶閣也實在不利於修養。
歸此種種,言書做主,將兩人一並送出了城外,由許漸吉專門照顧著。
除此之外,又傳信回家,命煙嵐連帶了不少護衛跟著一道出了城,左右是要將他們護過這段時日。
才來時買的那些吃食,現下都已涼透了,元夕有一口沒一口的咀嚼著,全當過了嘴癮。
宛芳侯在靠近車門的方向,一言不發的。
她素來安靜不喜說話,若是換做旁人大約也察覺不出她的情緒,可言書不是旁人。
“怎麽了?從閣子裏回來時,就覺出你有些失魂落魄。有什麽事情,不妨與我說一說?”
知心弟弟的角色,他扮起來駕輕就熟。
宛芳搖頭,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她不願說,卻架不住言書會猜啊:“莫不是看著婉君,傅琴,物傷其類吧?”
一句話正中紅心,失了半心的宛芳悠悠回頭,眸子裏是見人瞧不清楚的情緒。
若是平日,旁人的遭遇也許並不能波動她分毫,可也不知怎麽了,今夜生出這許多感慨:“女子不易。若再加上遇人不淑,那一輩子就成了災難。”
她說的真心,旁人聽得認真。
“是啊,不容易。”言書點頭讚同,卻也不願她感傷,少不得勸道:“隻是,你不是他們,韶華也不是旁人。你這一輩子不會是災難。”
輕描淡寫的安慰,能不能入耳還是兩說,可韶華為人如何,除卻言書外大約也沒人會比宛芳更清楚。
這難得的少女情思迷茫,叫她不由自主的臉紅了一紅。
月色白蒙,傾灑下來,給這浮世的繁華渡了一層薄翼。
“宛芳,這世上的事雖不能樣樣如意,但總有那麽一兩個人,能叫人心懷期待,能叫人覺得生而為人也是一種幸福。”
言書在家安安靜靜的待了兩日,一日照著六餐的量在吃,看起來倒似乎真的白胖了一些。
對此,楚晉相當滿意。
淩戰之前中了一回毒,修養了幾日,再出來的時候倒是比往常還要更精神些,踏入言書院子那一聲招呼,簡直氣壯山河。
彼時,言書正愁眉苦臉的在消耗日間的第四頓飯。
“這算什麽?”淩戰一頭鑽進屋子,不解道:“這個時候不早不晚的,你吃的是哪門子飯?”
“喲。你來了?”言書有氣沒力的揮了揮手:“隨便坐吧。”順手指了指桌上的銀耳羹:“楚伯總覺得我太瘦了,一日日的鼓搗這些甜膩膩的吃食,想靠填鴨的法子將我喂胖些。可要來一些?”
淩戰點頭讚同:“確實瘦了些。但光靠吃也不過虛胖罷了。不如你每日裏早起些,我帶你打一套拳,或者還更好些。”
忙裏偷閑的懶覺是言書唯一熱衷的消遣,比起要取消這一愛好,還不如照楚伯說的,每日裏多吃些。
好在,淩戰也不過說說而已,並沒有真想拉著他每日早起。對賬日的情況他已經聽煙嵐說了,今日來也不過是關心一下言書對這件事後續的處理罷了。
“那四位的結局,你已經定了,那其餘幾位呢?你又是作何打算?這幾日陳散在皇城,大約也是日日與你二哥碰麵的。也不知到底是個什麽盤算。”
一來就是正事,這人啊真是天生的勞碌命。
言書拿勺子挑了一顆紅棗,“啊”的一聲就要去喂淩戰。
後者習以為常的張嘴,將去核的紅棗一口吞下後禁不住的皺眉:“這也太甜了吧。”
“你啊,身子才好,少操一些心吧。我這兒便是再鬧騰,暫時也出不了什麽事兒。”言書笑眯眯道:“倒是你,皇上大選在即,你們淩家雖隻得你一位獨孫,可左右旁支上頭還有不少適齡姑娘待字閨中,這幾日大約也有不少人削尖腦袋想往你們這直係一脈上靠,便是不入宗祠也可著沾親帶故。你不在家幫著爺爺將人往外趕趕,朝我這兒湊什麽?”
“偏你心思活絡。”淩戰順手接了他手裏的碗,趁著宛芳不注意一下子合進窗外的花圃裏,趁勢朝著言書做了一個得逞的鬼臉:“要不是家裏人來人往爺爺沒空管我,大約我也被摁在那兒喝補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