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隔離
言書會這樣,確實不是糕點的事兒,更不是為了淩戰那無關痛癢的玩笑。
隻是……
今兒謝韻把話說的很清楚了,他們兩個之間,總有一個是要為了皇家的事業做出犧牲的,就像是老一輩那樣。
全心全意的輔佐,或者義無反顧的犧牲。
一口氣歎在心底又被咽了回去。
“舞陽,你也知道,我父親去世後,二哥負氣出走,整個家族能倚仗的隻有我。接手七寶閣的那一年,我才多大?十七歲!兄弟不睦,仆從不服,我是頂著怎樣的壓力熬過這兩年的你想過嗎?”
淩戰茫然:“玉璃……”那些不都過去了嗎,好好的為什麽又要重提?
言書笑了笑:“我總以為,那個時候已經是我這輩子最難熬的時候了。誰知……舞陽,上回我告訴了你我的身份,也告訴你當今皇上有自己的野心抱負,絕不是能屈居人下的無用之輩。淩老將軍在朝中的地位一直十分特殊,若是不謹慎些怕是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算計。往後,或者你與我也該少來往些。免得彼此拖累。”
一個前朝與聖祖爺的私生子,與當朝第一武將的孫子沾親帶故,又碰上一個不能容人的君王。
這樁關係若是被有心的人挖出來,怕是兩家人都別想活命了。
如今皇帝已然存了要墨輕騎與向安兩敗俱傷的念頭,保不齊哪一天又會想到拿自己和淩肅開刀。
如果是那樣,言書沒法保證自己還會這般幹脆利落的應下來。
與其到時候讓皇上疑心,不若他們兩人先自行斷了聯係。
“舞陽,我們都已經長大了,少時再喜歡再珍視的東西,長大了再看或者也不過如此,譬如這糕點,譬如我……你知道的,我很高興這些年來有你陪伴在身邊,也很慶幸抓周宴上自己選擇的是你,隻是,如今的我,或者並不能成為你最好的朋友。我有自己要盡的職責,你也有。與其糾結在一處,彼此拖累,不若暫時分開,各處成長……”
淩戰下車後,宛芳照例跟著走車,隻元夕不太識相的擠在車裏,和言書在一塊兒。
淩戰抓的那幾尾媚兒魚可憐巴巴的被遺棄木桶裏,融化的玉露糕將水質攪得一團渾濁。
言書看著魚怔怔的出神,好一會兒才像是自問一般喃喃出聲:“好好的魚兒,被人從那樣幹淨的地方抓來,困守在這一團汙糟裏怕是會死吧。”
元夕嗤笑:“這水本是你弄混的,你又心疼什麽?”
“奇了,你這麽陰陽怪氣的做什麽。”言書看他:“是不是又在外頭偷聽我們說話了?”
這樣的音量,還用的著偷聽?
元夕不屑:“你啊,就這麽口是心非吧,說什麽彼此連累,說到底就是覺得這次他指婚的事兒是你招來的,你覺得自己拖累他了吧?我就不明白了,這淩戰娶誰這件事,難道比你的命還重要不成?再了不起也就指婚啊,值得你這樣豁出命去搏?”
元夕是將麵上的話都聽清楚了,隻是也隻停留在麵上罷了。
言書歎了口氣:“指婚這種事,也別是牽扯到聯姻,從來都不是當事者兩個人的事兒,而是關係到兩個家族。且不說雍親王的立場如何,便是真的像皇帝說的,能拉攏,對淩肅這樣一輩子馳騁疆場的老英雄來說也不是什麽愉快的事兒。你想啊,平寧郡主雖不是公主,可自幼養在太後膝下,若是出嫁定然是要按公主儀仗。若是按著規矩,舞陽那並不算是娶妻,而是入贅。”
元夕還是不明白:“你們中原的習俗,我也並不是全不了解,男子入贅,對你們來說大約也是很難接受的一件事。可名譽這種事兒,本就是虛的,你要是是為了這種東西豁出了自己,不說我吧,便是淩戰也不能接受吧。”
自然了,名譽這種東西,對言書來說算得上什麽。
“要隻是這樣,也不過就是折了顏麵,比起生死自然算不得什麽大事。”言書道:“但要是雍親王裏立場不定,一心想著太傅,到時候淩家又該如何自處?皇帝想拿著淩家來做問路的石子,或者說是敲開向家大門的敲門磚。試問又怎麽會真的顧忌他們的生死。”
薄情寡義,自私自利本就是皇家貴族的通病,不管是李朝還是靖朝,居高位者,看著底下為自己賣命的人大約就跟看螻蟻一般。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是魄力,也是決心。
所以即便是言書不會覺得那樣的狠厲有什麽不對。
隻是,事關淩家,他不能不狠狠怨憤。
“再者,若是淩家與雍親王聯手後真的有能力幫著皇帝將太傅剔除了,你覺得他能放任他們繼續友好相處下去?為君之道,貴在製衡。他們兩家若是聯姻,存在的意義便隻有一個,那就是幫著牽製向安。若是不成,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太傅一旦反撲,皇上不會有保全的心思。若是成了……或者就會取代向安成為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淩家淌進這攤渾水去。”
那樣幾句話,到了言書耳朵裏竟能折射出這樣多的信息,更要命的是,在他將這些大道理一一拆開細細道來的時候,就連自己這樣不通政事的人也能將所有事情聽出幾分門道來。
隻是,為什麽元夕越聽越覺得不安呢?
“照你這說法,要是你聽了皇帝的話,去跟那個什麽太傅向安的硬碰硬,豈不是死定了?玉璃,要不咱們走吧,我帶你去苗寨,好歹躲個一年半載的,叫他們找不到你,沒法為難你。”
言書:“……感情我與你這麽說了半日,你什麽都沒聽進去?我若走了,言府怎麽辦?淩府怎麽辦?”
元夕氣急了:“你自己都要死了,還管這麽多做什麽?”
言書奇道:“好好的我怎麽就要死了?哪有你這麽咒人的。若是一命一換一命,一門換一門,你覺得我會同意這場交易?”
元夕怒道:“不是你說,隻要陷進這泥潭裏,淩家橫也是死豎也是死嗎?怎麽到了你這兒又不一樣了?你當你是誰?打不死的蟑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