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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二三零夜探(二)

  這樣的舉措很不明智,言書知道,可他這個人麵上裝的再理智,內裏總會有些旁的情緒作怪。


  他就像個矛盾的綜合體,一麵鐵血,一麵內疚,行事再果敢總是不自覺的留餘地。


  他能一招置人於死地,可卻克服不了心裏要洶湧幾日的不安。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會去羨慕向安那樣的義無反顧。


  這件事情,元夕在外聽得清楚,聽得言書的決定後一句話也沒有多問,隻點了點頭。


  他從來慣穿黑衣,此刻倒也省事,將言書裹挾在懷裏,避了人群,一路朝著太傅府直奔而去。


  幾月不見,太傅府的氛圍似有些不同尋常,往日的那些低調的奢華統統不見了蹤跡,仆從麵上內斂的優越感消失的一幹二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意味不明的愁雲慘霧。


  像是人人都能預知主子這回的劫難一般。


  言書沒有遲疑,給元夕指路,直取清音苑。


  元夕原是殺手出身,自幼被浸在各樣可怕的藥物裏頭洗骨,行動起來比平常人更飄忽難尋,繞是太傅府裏頭的侍衛各個警覺,也難以發現夜幕掩護下像黑煙一樣飄過去的兩人。


  言書料定以向安的性子,出征前怕是更樂意一個人待著,如今一瞧,果然如此。


  出征的戰衣被恭恭敬敬的立在了清音苑大堂的正中,從前用作批閱奏折的書桌都被挪走,向安立在戰衣麵前許久,也不知陷入了何種沉思。


  窗戶開著,元夕帶著言書悄無聲息的翻窗而入。


  向安雖是個書生,可五感向來敏銳,才剛言書立在那兒看他的時候,他就有所察覺,如今見得人來也並不如何,隻是看清來人是誰後,眼神裏的詫異還是有些外露。


  這個時候,誰來都有可能,但沒想過會是言書。


  也是了,這院子除了他,旁人也沒那個膽子進來。


  數月前一別,這孩子雖是清瘦了不少,可骨子裏頭的堅毅似有重了幾分,眉眼間的柔意退了不少,看來,成長的還算不錯。


  “回來了?”那語氣聽著倒像是對著一個出了一趟遠門的孩子一般。


  “嗯。”言書順著話道:“我回來了。”


  頓了一頓後又問:“那叔公您呢?是要走嗎?”


  “是啊,要走。”向安轉頭又去看那戰衣:“說起來,這身衣裳還是當初起義時,你的父親給我的。”


  年少的男子,哪個不愛武裝,他雖是參謀可也向往那樣的快意馳騁。


  才從長明河過來的時候,他們三個都很窮,領著一幫子流離失所的弟兄,過著風餐露宿的生活。


  “那時候,就連衝鋒陷陣的淩肅都沒有一件像樣的鎧甲,可繳下來的第一位將領的鎧甲,你爹卻給了我。”向安笑道,像是陷入了回憶裏,有些莫名的欣喜和惆悵。


  方才離得遠,言書瞧不真切,隻當這衣服是向安為了出征特意備的,如今看來倒確實是舊衣,胸口那兒還有很明顯的修補痕跡,顯然這戰衣上一位主人是被人用長槍刺透了心髒而亡的。


  言書看了一會兒,故作坦然道:“即是敗軍的故袍,怕是不大吉利,太傅首次率軍出征,還是謹慎些好。”


  “謹慎?”向安失笑:“玉璃,你這是在寬我心嗎?”


  這孩子,平時瞧著倒是機靈,到這樣的時候反而開始神神叨叨的猶疑起來,這事兒原就不是靠謹慎就能過去的。


  言書垂了眉眼,不知為何有些被左了性子:“叔公,您便一定要去嗎?”


  話語輕輕,也不知是在自問還是問向安。


  “自是要去的,有些事情,既是注定,那好歹也要選個自己喜歡的方式,對嗎?”向安含笑看著言書,見他眼神微閃,甚至還饒有興致的勸道:

  “皇上少年老成,很有手段,那些個國之蠹蟲,如今也到了該償債的時候了。當年為了推行新政,就連我也不得不在各方做出妥協,現在,政令日漸成熟,有些人也不必留了。”


  “我知道,這件事兒,你與他策劃了許久,雖還有不足之處,可這幾個月我也看到了他的決心與魄力,還算不錯。我也沒什麽好不放心得了。況且,我也不是那樣不知道承擔後果的人。自古以來,能得善終的輔政大臣有幾人?”


  權頂之上,隻能站一人,有他無我罷了,何況,從始至終,向安從沒有想過要在那上頭糾纏什麽。


  言書道:“是。如果您執意如此,玉璃無話可勸。隻是,您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嗎?或者,還有什麽需要我為您做的嗎?”


  “自然是有的。”向安道,伸手指了指書桌上的荷包道:“這是我夫人繡的,按著規矩,但凡出征總是要在隨身攜帶的荷包裏頭放一把種子,若是不得善果,連馬革裹屍都做不到,那故人就能尋著種子發芽開的花來找到我,掬一把土,插一束花,全了相識之誼。”


  “玉璃,你去,幫我選一樣花的種子吧,也好叫我帶著,安心上路。”


  言書:“……”


  山路難行,就算是元夕,因為帶著人,腳程也慢了不少,回到弦月殿時,已是後半夜。


  回屋之後,他便閉門不出了。


  楚晉擔心,又不願去問他叫他徒增困擾,隻得去問同他一道的元夕,想著能拐彎抹角的試探些什麽,也好替他分憂。


  可惜,這一位看著混不吝的,可比從前的韶華嘴緊多了,要想知道什麽怕是不能夠了。


  可憐他老人家在門口愁眉不展了許久,最後還是宛芳看不下去,推著他回屋強製休息。


  元夕立在外頭,看著裏頭的燭光,閃了整整一夜。


  雖是打著隔離的名義,但言書知道,在向安正真出征之前,作為幕後指使的謝韻總是會過來一趟的。


  原以為至少要等到出征的前一日,誰知,在他們上山的第三日,他就出現在了言書的臨時書房中,三分篤定,三分得意,剩下的四分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茫然無措。


  就像是一個孩子,經過自我催化的不斷成長後掙脫了壓製著自己大人那樣,釋然有,成就有,惋惜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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