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蜀道
“食言麽?”言書聽進耳裏,像是很認可這個說辭,細細想了一回,又去看元夕:“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才來那會兒,在七寶閣裏頭跟我說過什麽話?”
“什麽?”元夕沒有心肺,半點不覺得如何,隻是下意識的問。
言書道:“若我記得沒錯,元夕你當時有見地的很,絮絮叨叨的跟我發表了一回上位者的言論。具體如何我倒也不記得了,隻是如今細細回味,卻別有滋味的很。”
“是,是嗎?”元夕抬眼看他,隱隱覺出幾分不安來:“我倒不記得自己還會有這樣的高論。”
“自是高論。”言書點頭讚許道:“若你不是單純過給嘴癮,說過就拋到九霄雲外,大概也能明白,但凡坐到我這個位置,手底下還有些許人,很多時候便隻是個提目標的,我想如何,我要如何,我定然如何,這些不過都是看我心情隨機而定的,至於要怎麽樣才能達到這個我想要的結果,卻不是我該考慮的。”
言書嘴皮子極溜,幾句話沒有停頓的砸下來,將元夕的腦子攪成了一團漿糊,就像方才他對沉香一般,如今倒是調了個個兒了。
“不是你該考慮的?”他下意識的追了一句,似是不能領會這裏頭的意思,半晌才道:“那該是誰考慮的?”
跟著言書這些日子,今兒倒是頭一回聽說,他原是個不管事兒的人,也是新奇的很。
雖說有種被算計的感覺,可不知怎麽的,元夕竟覺得有些許高興,看著言書洋洋得意的模樣,不由跟著笑出了聲。
錢淵看他這樣,滿肚子的話語不知怎麽的變成了一團漿糊,腦子裏頭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句話,叫做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這兩人,看起來倒是般配的很呢。
這年頭才剛出了些苗頭,就被錢淵一把掐死在萌芽狀態,隨即後怕的在心裏頭默念了一回罪過。
他原是端正嚴肅的冷麵教官,輕易連笑容都吝嗇給予,可自打在訓練營裏頭看見元夕後,那伴隨了自己大半輩子的端肅就像是自己長了腳一般,常常沒有征兆的就離家出走,徒留下一個老不正經的自己。
這樣的改變,實在是太過驚悚了些,不說別人會如何看待,就連錢淵自己都有些接受不了。
被湊做一對額度兩人哪裏會想到這個一臉寒冰的鐵血教官此刻腦子裏頭那些不合時宜的粉色泡泡,隻是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著。
終了,果然還是元夕秉持不住,歎了一口氣,認命道:“聽你的意思是非上去不可了是嗎?”
果不其然,那玉麵公子半點不曾含糊,笑眯眯的點了點頭:“自是要去的,不然我們千裏迢迢跑到這兒來是為了哪般?”
那誌得意滿的模樣,似乎很高興元夕這般識相。
事到如今,再要反悔那是不成的了,元夕歎了口氣,緊了緊袖口褲管,轉了轉手腕又來回看了一陣,轉頭去問沉香道:“小子,我們來這兒可是為了你家主子,你身為他最寵愛的隨從,即在這兒,多少也得出些力氣不是?”
他雖說不過言書,拿捏個沉香還是隨手就來的,後者聽他這樣說,深覺有理,死氣沉沉的跟著他踱了幾步後,應承道:“是的,理應如此。”
“你既這麽說,那自是最好。”元夕很滿意:“如今我們已經到了這處,有些話你好歹也要費心想想才是。”
他頓了頓,打量了他蒼白的跟死人一般的臉後接著道:“你既弄成了這副樣子,一路跟著來,又口口聲聲是為了太傅,那麽定然是知道些什麽才對?或者太傅沒有與你明說,可多少也應該是暗示過才對,你且好好想想,可有什麽線索沒有?”
元夕這話,原也有憑有據,按著太傅的心思,斷然不會在那樣的時候還無緣無故的拉扯著沉香一處死才是。
他既一反常態,讓沉香對自己下了狠手,定然是為了某種謀劃目的。
務實的人都有共性,那就是絕對不會畫蛇添足,而顯然,向安是個中翹楚。
沉香初到祁國,夜入言書院落時,許漸吉曾經提過,想將沉香埋在穴道裏頭的銀釘取出,也好替他減緩些痛苦,當時沉香就是以這身殘軀尚且另有所用為由,拒絕了許大夫的診治。
這一遭足夠說明,在向安設計的自救局中,沉香是很重要,或者是不可或缺的一個關竅。
這樣的道理,元夕能夠想明白,沉香自己自然也能明白,隻是……
他看著言書,一字一句道:“言公子見諒,太傅在時,確實不曾與沉香說過任何與之相關的事情。我也實在不知這件事情該從何處著手。”
這也是實話,他本就愚笨,敞亮話尚且聽不明白,如何能夠聽懂暗語。
在這世上,最知曉自己的就是太傅,他若真有所托,大約也不會用什麽迂回的法子來難為自己,否則豈不是誤事?
言書看他神情,心知他不會作偽,倒也不去逼他,隻是看著元夕道:“你腳程快些,對自然環境又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敏銳,不如跟著錢淵一道先去周圍探查一番,而後再來商量對策。沉香這邊,我再談談,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線索。
“既如此,便也罷了。”元夕道:“隻是我一個人去也就是了,你不會武功,沉香又半死不活的,獨留子淳一個小孩子在這兒我也不能放心,錢教官到底還是這在兒才是。”
言書道:“你若一個人去,還不知要摸索到什麽時候去,錢叔早前遣人探過路,有他帶著豈不便宜?”
“再者說了,這裏視線極好,一眼望去有什麽動靜也掩藏不住,有子淳守著,一旦有人靠近,自然能夠發現。我們便是不會打,難不成還不會躲嗎?你若不放心,快去快回也就是了。”
突然之間被委以重任,郭子淳喜不自禁,拍拍胸脯衝著元夕揚聲道:“統領您且放心去,主子有我守著呢,斷然不會有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