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找人
綿白的白雪踏上去發出「咯吱咯吱」聲，陶清涵微微喘著蹙起，手腳有些發涼。她微微轉過頭，便看見銅板咬著嘴唇，眼睛有些紅。
「銅板，元寶。」陶清涵開口，聲音冷冷清清的，「走吧，找不到的。」
「姑娘……」銅板輕輕喊了一聲，隨即便不再說話了。
「走吧。」陶清涵已經率先轉過了身，她聽見身後朝著她跟來的腳步聲，感覺像是踩在了她心尖上，沉甸甸的。
主僕三人行至院中，正巧碰見張姨娘捧著湯婆子指揮下人。
只見她提起芊芊玉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播著，「燈籠再高點……哎~太高了……」
那兩個掛燈籠的在她的指揮下忙活著。
顯然今日張姨娘心情頗佳，只是絮叨了兩句，便沒再刁難。她轉過身子，笑呵呵的看著陶清涵，「二姑娘，我這院子如何？」
「不錯。」陶清涵斂起不愉快的表情，換上一副天真女孩家的模樣，「就是沒娘親的大，有的裝飾，也沒母親那的好。」
張姨娘嘴角不動聲色的抽了兩下，這孩子還真是不招人待見。
「姨娘，清涵先行告退。」陶清涵客套兩句，便邁著不慌不忙的離開了。
望著那小人遠去的背影，張姨娘翻了個白眼，冷哼道，「小丫頭還嫩了點。」
那頭，離開德燁園的陶清涵並沒有立馬回到招財苑，而是轉頭去了謝氏所在的院落。
綉鶴軒。
謝氏帶著蒼笙忙著府中大小事務，院子中只剩下幾個丫鬟，小廝，還有個管事的劉媽媽。
眾人見陶清涵前來，皆是一臉笑意相應。而後者臉上雖看不出喜怒，卻見其走的飛快，早沒了大家閨秀穩重的步伐。
「二姑娘，夫人正在……」劉媽媽以為她是來找謝氏的，匆匆將謝氏的行蹤說了一遍。
「劉媽媽，我不是來找母親的。」陶清涵制止她，「我是來找媽媽要幾個人，那日跟著母親的護衛，給我尋來幾個。幫我找一個人。」
「是。」劉媽媽見其眼中泛著焦急之色，忙不迭的轉身去尋。
劉媽媽看上去雖胖，步伐確實極快的。不消片刻，便有五人來至她面前。
「二姑娘請吩咐。」為首那壯漢作揖，低著頭，「找何人？我等畢盡全力。」
「張姨娘手下的丫鬟，倩倩。」陶清涵開口道。
丫鬟？幾個壯漢一臉懵。
找他們來，就為一個丫鬟？
若非面前是夫人的女兒，他們怕是早就鬨笑一聲，散了去。
「我知道你們覺得這對你們大材小用了。」陶清涵無奈的嘆息，「但此時，只有你們幫我了。若非我如今實在無力，我也不會來叨擾幾位。」
小姑娘說的很是誠懇，令幾個大漢沒了轍。
「好，那在下就幫姑娘這一回。」為首的壯漢道。
「有勞，還請問如何稱呼您……」
「我姓張。」
「張護衛，拜託了。」陶清涵認真道。
「您太客氣了。」張護衛見她如此禮貌，更不好意思了。他向後張羅了一聲，帶著餘下幾人離開了。
待幾個人離去，陶清涵復又轉身安撫銅板，「別著急，我已經在想辦法了。」
「嗯……」銅板點了點頭。
「元寶，帶銅板回去好好休息吧。」陶清涵安排道。
「那姑娘你呢？」元寶撅著小嘴。
「我去一趟花姨娘那，說好今日去找她，我也不能失約。」陶清涵眼睛望向花姨娘院落的方向。
人最主要的還是要信守承諾，雖然倩倩的事讓她很憂心，但既然不能一下子解決她的事，便只能先放放……
「姑娘自己一個人去？」
「嗯。」陶清涵點頭，「放心。」
「可是……」元寶有些猶豫。
「快走吧，等會再回來找我。」陶清涵溫柔一笑，嘴角掛上了小小的梨渦。
她抬腳轉身，正巧看見一丫鬟貓著腰的踏出綉鶴軒正門。
「那丫鬟是誰？」陶清涵微微皺眉，「這儀態不是太好……」
「嗯……」劉媽媽有些遲疑。
「怎麼？劉媽媽也不認識？」陶清涵目光略帶驚訝。
「奴婢實在想不起來了……」劉媽媽訕訕的。
「沒關係。」陶清涵也沒追究，端著平穩的步子，朝著採薇樓走去。
白雪附在土地，松樹上蓋著沉甸甸的積雪。假山重疊，叢叢掩映。
咦？這裡原還有假山嗎？
陶清涵停下了腳步，有些發愣。
糟了，自己貌似……迷路了？
在自己家迷路，她覺得說出去要被笑死……她硬著頭皮，繼續向前走。
雪地上，一排清晰的小腳印通向假山深處。
也不知是什麼心理，她小心的踩上那腳印，向前走去。
留下腳印的人腳同她差不多大，踩上去，兩個腳印竟然重合了。此路就像是只有一個人通行過一般。
這小腳印會是誰留下的呢？陶清涵心中思怵，想到了陶清墨。但她比自己還要小上兩歲，腳應該會比自己小些許吧？
這樣想著，她已經走進了假山林中。
北風呼嘯，風聲穿過石縫，發出「呼呼」聲。有些令人心中毛骨悚然。陶清涵打了個激靈，雖然死過一次，此時她還是免不了有些害怕。她大著膽子，繼續前行，忽聽前方有一道低低的抽提。
聲音不大，隨風入耳。
她探出一顆小腦袋瓜，眼尖的發現，那是一名身體單薄的男孩。
男孩穿著深色衣裳，瘦的有些皮包骨。他頭髮很亂，也有些乾枯泛黃。此時，他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抽搭著。
他沒有哭，只是鼻子一直在留鼻涕。
他望著遠方，眼中毫無波瀾，就像是在發獃。
蘇澤？
他怎麼會在這？
陶清涵不明所以，卻熟知，明哲保身。但想了想，蘇澤只是一個八歲小孩，能有什麼大事？她無奈的晃了晃頭，準備走。
不想，那方朝著她投來了視線。
一時間，你瞧著我，我瞧著你。兩方對視，氣氛逐漸有些凝固。
「蘇澤。」陶清涵率先反應過來，對著他微微頷首，提起裙擺便要離開。
「二姑娘萬安。」蘇澤也反應了過來，略略行禮。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態度。
陶清涵停下了準備離開的腳步，望著他。
一個八歲的小男孩，便有如此沉穩的性格？
「你再此處做什麼？」陶清涵放下手中的裙子，只一小點的好奇心促使她留下詢問。
「待著。」蘇澤淡淡道。
「待著？」陶清涵努力去觀察他的臉，卻發現意思破綻，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在這待著。
但這樣，陶清涵那微乎其微的好奇心更重了。
難不成，這人的身體中也裝了個大人靈魂？
好奇心促使她仔細觀察蘇澤。這一觀察，她倒是發現蘇澤臉色不是很好。臉色發白，嘴唇泛青，身體一抖一抖的。
「你生病了？」陶清涵脫口而出。
「沒有。」
這話一說出，陶清涵便感覺到了他濃重的鼻音。
「走吧，帶我去姨娘那。」陶清涵不再言語，定定的站在那，等著他帶路。
蘇澤挪動身子，走在了她身前。
臨走時，她望了一眼蘇澤所望著的方向。
那是正北……
一陣寒風吹過，吹的人一陣透心涼。陶清涵裹了裹身上的披風，忽見前方那小小的身影。
衣服很舊，甚至已經起了毛。他的身子也十分單薄，好似這風再使勁點，他便會被吹飛般。男孩的身姿已經有些佝僂，雙耳紅彤彤的。
這令陶清涵想起前世曾聽聞有人凍掉過耳朵。
她曾被凍死的，也明白被凍著的感覺不好受。
「稍等。」
女孩稚嫩的童音在身後響起，蘇澤忍不住皺起眉，卻在回身那一瞬，臉色又恢復成了冷淡。
溫暖的長袍彷彿從天而降，披在他頭頂。隨著熱浪而來的，還有淡淡的花香味。這是主子們都愛用的花香……
「愣著幹什麼？」
童音再次響起。
蘇澤猛然抬起頭，見女孩正撐著披風的另一角，一臉淡然的望著他。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正被保護在女孩的披風下，身側的肩膀被女孩的小手握著，頭上是一片細膩的絨毛。
「走。」女孩如此說，「去花姨娘那。」
「二姑娘……」蘇澤一時失神，下一秒如同身在熱鍋，下意識向後逃去。但身子卻被其箍著，動彈不得。
「雖我早先打傷過你，你也不必如此害怕。」陶清涵依舊面無表情，「帶路，到了那，我自然放了你。」
「是。」蘇澤低下頭，只用了一兩息時間，便調整好了剛剛的驚慌。
兩人一路走，穿過假山，不遠處便是花姨娘幾人住的的採薇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