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扔出府吧
再往前走,便會有僕人了……
陶清涵解下披風,令披風徹底披在了蘇澤身上。而她自己則提起裙擺,邁著沉重的步伐,朝著採薇樓跑去。
脫下披風那一刻,陶清涵便感覺到了寒冷。
可能因為前世是被凍死的,她是真的很害怕冷的。所以當把披風扔在蘇澤身上時,她唯一的感覺便是,自己快要死了。
於是她跑了起來,奔向暖和的地方。
採薇樓一眾小廝見陶清涵風風火火,只穿了一件單薄衣服時,皆是一臉吃驚。但他們還沒回過神,二姑娘便已經衝進了房間。
原本還在閑聊的兩位姨娘忽聽門口一陣響聲。兩人面面相覷,站起身,穿過西梢間,來至明堂。
只一眼,她們便看見陶清涵坐在火爐邊,凍得小臉通紅,大眼睛還泛著淚花。旁邊有僕人拿著大棉被蓋著她的身子。
「哎呀!涵姐怎麼凍成這般模樣?」雲姨娘微微驚愕,「元寶呢?白銀呢?」
「她們稍後便會來。」陶清涵兩隻手烤著火,胸口不斷起伏著,還喘著粗氣。
她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似完全不在意身邊無人伺候。
「涵姐,快喝點薑湯。」花姨娘從丫鬟手中接過一小碗,遞到陶清涵身邊,「知道你要來,這薑湯已準備多時了。」
「多謝姨娘。」陶清涵接過,一口悶下。
薑湯甜辣適口,一股暖意順著喉嚨流入腹腔,暖意遍布全身上下,驅走了寒意。
「姨娘的薑湯果然是最好喝的。」陶清涵看著空空如也的白碗,目光猶如深潭,令人看不出心情。
「涵姐以前也喝過?」花姨娘從她手中拿過碗,有些疑惑道。
「沒有。」陶清涵搖頭,「只是感覺罷了。」
「涵姐嘴真是越發甜了。」雲姨娘眉眼翹起。
陶清涵垂眸,無聲了笑了。
「見過二姐姐!」
說話的是一身著寶藍衣裳,小臉白凈,眼睛大的男孩。男孩學著大人之間的行李方式,倒是規規矩矩,有些可愛。
「五弟。」陶清涵站起身,身後的棉被順著她的肩膀落在了椅子上。
眼前這個男孩是她庶出的弟弟——陶嘉宇。由於國公府未分家,有二房的叔叔嬸嬸的孩子在,他在國公府便排在了老五。
「二姐姐。」陶清墨拉起了陶清涵的手,小臉紅撲撲的,一雙小鹿般的眼睛看的人心中的不愉快皆消散。
「嗯。」陶清涵牽了牽嘴角,看向陶嘉宇,「五弟在學堂過的可好?吃穿可愁?可有人欺負你?」
「誰敢欺負這小子啊?」未等陶嘉宇回答,花姨娘便開口笑道,「這小子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姨娘說笑,五弟今年才七歲,怎麼可能欺負別人?」陶清涵微笑著。
「你是不知道……」花姨娘正要說話,身旁卻伸出了一隻小手,拉了拉她的衣擺。
「娘……」陶嘉宇皺著眉,哪有當著人家的面說自己兒子的壞話的?關鍵被說的當事人可就在她身邊啊!
「你那點事還用藏著掖著啊?」又不是什麼大事。花姨娘白了他一眼,但總歸還是沒有說。
「不被人欺負便好。」陶清涵見氣氛有些冷了,連忙開口道。「姨娘,這次來的晚,不若你便教我如何做薑湯吧。」
「好好好,這薑湯可是好東西,驅寒保暖,傷風也能喝……」花姨娘絮絮叨叨著,拉起她的手往灶房走。
灶房不遠,行走在走廊間,不一會便到了。
灶房內,幾個小廝正在扯閑話。
「那小傢伙真是讓人不得勁……」
「以為自己是少爺呢,成天裝深沉……」
屋內有細碎的說話聲,陶清涵走到這,便聽見了這兩句。她還想繼續向下聽,但花姨娘已經抬手推門而入了。
「給你們工錢就是為了讓你們嘮閑話唄?」花姨娘嗓門很大,一下子便震懾住了屋內的幾人。
「姨娘萬安。」幾人匆匆起身行禮,見到陶清涵又說了一句,「二姑娘萬安。」
「蘇澤呢?」花姨娘視線尋了一圈,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屋內幾人面面相覷,皆是一臉心虛的低下了頭。
就在這時,一旁突然傳來——「姨娘找我?」
花姨娘轉過頭,便看見蘇澤規規矩矩的站在那,手上還端著個披風。
「嗯,你去哪了?」花姨娘看見他后鬆了口氣,「你還生著病呢,別亂跑。」
「奴才剛剛去了茅房一趟,出來后,剛想回灶房,便看見二姑娘從面前跑遠,連披風都跑掉了。」
話音剛落,花姨娘才注意到他手裡拿著的披風。
「多謝。」陶清涵開口,心中不得不佩服這個才八歲的小男孩,撒謊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當真只是個小男孩嗎?她心中對他體內也有大人靈魂一事的疑惑更深了。
捧著貂毛披風的手懸在半空中,卻無人接過。但那捧著披風的男孩卻沒有顯得急躁,至始至終都抵著頭,不說話。
「我不要了,給你吧。」陶清涵聲音淡淡的,卻帶著女童獨有的軟糯,「你穿的如此寒酸,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國公府摳門,不願給下人做新衣服呢。」
「使不得,二姑娘請拿回去。」說話的是花姨娘,她順手將披風拿過,給陶清涵繫上。
大紅色的披風倒是襯得她小臉更白了。
「二姑娘真是個美人胚子。」花姨娘笑道。
「嗯。」陶清涵只是頷首,視線卻越過了花姨娘,落在了蘇澤身上。
他依舊抵著頭,眼眸漆黑如古井,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姨娘,為何他穿的衣服那麼寒酸?」陶清涵努力讓自己裝的像個天真小姑娘,「灶房那幾個小廝穿的倒是比他好多了。」
她說的是實話,灶房那幾個小廝穿的衣服雖也是舊的,但卻未起毛,倒也立正。
聽陶清涵如此說,花姨娘才反應過來,轉頭望向那幾人,又看看蘇澤。饒是在笨的人,也明白其中貓膩。
「你們幾個是不是背地裡欺負蘇澤了?」花姨娘站起身,狠狠道,「他同你們一般是家中奴僕,你們有什麼資格欺負他?」
眾人不說話了,抵著頭悶悶的。但陶清涵看出他們眉宇間的不耐煩。很顯然,他們根本不在意。
「姨娘,我看他們根本不知道錯在哪。」陶清涵聲音清冷,「父親曾說,人要知錯能改。但他們似乎不願意改,我看……」
她尾音拖得老長,引得在場眾人紛紛朝著她瞧去。
「扔出府吧。」她淡淡道,「正好我不喜歡你們。」
「二姑娘!」幾個小廝沒料到會是這下場,頓時有些慌了。
「二姑娘,這是採薇樓,可不是你那招財苑。」其中一個小廝憤憤的,「我們不歸你管吧?」
「哦。」陶清涵頷首,「那今日你便看我有沒有本事將你扔出府?」
那小廝對上她清冷的眼眸,心中頓時一緊,咽了咽口水。
「姨娘,您心軟,但這不是你縱容僕人的理由。」陶清涵聲音冷淡,隨寒風吹入花姨娘的耳朵中。
「二姑娘說的對,我這就將他趕出去。」花姨娘訕訕的,她平時對這些下人確實不錯,要不這個小廝也不能當面跟二姑娘頂嘴啊。
她平常只喜愛做吃食,對管理僕人根本一竅不通。雲姨娘也沒比她強到哪去,只知道吃飯帶孩子,更不會管理下人了。
今日趁著二姑娘出面,她便來一次殺雞儆猴吧!
這樣的想法剛剛形成,花姨娘便叫來人,將幾個小廝帶了出去。交由羅管事管理去了。
出了這麼個小小插曲,陶清涵倒是沒受什麼影響,她走入灶房,沒理會旁人。
灶房敞亮大氣,陶清涵已經對此處十分熟悉了,當即便挽起袖子,將生薑、大蔥、紅糖等擺好。又拿起一個小刀,這把小刀只比她手掌大一些。這是花姨娘特意找人給她做的,還做的鈍了些,害怕她被割傷。
刀鈍,切東西便費勁。
陶清涵費力的將姜去皮,切成條。剛做完,身後便跟上來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自然是花姨娘,花姨娘似乎心情不錯,笑容滿面,如沐春風。略顯福態的臉正笑眯眯的看著她,「涵姐倒是越發厲害了,以後必定是個管家好手。」
「姨娘謬讚了。」
「這是事實」花姨娘笑得越發燦爛,「從前還道你不好相處,沒想到卻是個可愛的丫頭。」
陶清涵只是對她笑,笑意暈染在深邃的眼眸中。她瞥見一旁的蘇澤,兩人目光剛剛接觸,他便轉過身,去灶台燒起了火。
期間還打了兩個大大的噴嚏。
在花姨娘的協助下,陶清涵熬了一大鍋薑湯。
薑湯熬好后,白銀恰巧趕到來接她。
「白銀,喝點?」陶清涵為她舀上了一碗薑湯,「驅驅寒。」
「謝二姑娘好意,奴婢就不喝了。」白銀低著頭,說道。
「但我都已經準備好了……」陶清涵目光一轉,看向蘇澤,「你一直看灶火也是辛苦了,賞給你了。」說完,便拉起花姨娘的手,與其一同出了灶房。也不管身後那人是否拒絕。
「夫人今日忙的很,這天又如此冷,正好等會將那薑湯給她送去驅驅寒。」花姨娘笑著對陶清涵說道,「正好,我也好一陣子沒見到夫人了,不容我們一同前去?」
「好。」陶清涵點頭,卻感受到身後有一道灼熱的目光,刺得她後背都有些疼。她知道那時蘇澤,這真不像小孩子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