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隻進了王府,瓊娘可不及與他風花雪月,將太後與她說的詳詳細細地告訴了琅王, 琅王聽後半響沉默不語。
瓊娘言道:“以太後的身份地位, 沒有必要哄騙你我, 所言當俱是真的。若如此, 我上一世你舉起反旗便可能是因為此事了。”
琅王的眸色深沉, 雖然瓊娘幾次提及前世,可是前世那個冷情孤僻的他驟然聽起來,卻像是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倘若前世裏,他毫無預兆地知曉了身世,又誤會是太後下令害死了母親, 他會如何去做?怎是不得而知, 但是有一樣, 他敢肯定,今世的他就算真的以為是太後害死了母親,也絕不會不管不顧。
畢竟他有妻有兒女,若是隻一味發泄心內的仇怨,她們該如何安置?
所以他久久思索後,說道:“京城非安居之地,我們還是早日回返江東,方能安枕無憂,到時無論京城裏情勢如何演變,都不能動我們分毫了。”
瓊娘說道:“父母和大哥也要趕往江東,若是還在京城,我實在放心不下。”
琅王稱是,又說道:“當務之急卻是如何才能讓聖上快些準本王回江東。”
瓊娘這回來的路上便已經想好了道:“可以請太後代為轉圜。聖上事母至孝,如果太後一旁相勸,聖上當會準許我們回返江東。”
其實她的提議與琅王所想不謀而合。
他如今愈加篤定母親的死可能並不單純,那幕後黑手如此陰險,他必定不能叫瓊娘和孩兒置身險境。
當天夜裏,琅王一連修書五封發往江東,安排回轉的事宜。瓊娘也一直未睡,隻入了小廚房給琅王熬燉了燕窩養身,在他的身旁磨墨坐陪。
琅王寫得乏累時,抬眼看她,昏暗的燈光下,她的側臉柔和而絕美,琅王不禁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輕輕問道:“若本王入皇寺,你會舍我而去嗎?”
瓊娘抬起頭,看著他,語氣堅定的道:“有我在,絕不叫你入皇寺!”
琅王原本是有感而發,卻不曾想,叫自家小娘子猶如救美的豪傑一般,發出慷慨之言,積鬱了一夜的心情陡然為之一動,笑道:“若是萬歲下旨,你有什麽本事?”
瓊娘為了叫他安心,轉手在白紙畫下了籌謀甚久的路線圖,便是真有萬一,該如何出城關入海港,進而轉為水路,飄揚出海,俱是籌劃詳細。
琅王初時還看得有滋有味,可是後來卻琢磨出不一般的味道了,隻試探著問:“若是休書送達後,本王執意要回羲和、若華,便隻不要你了,你當如何?”
瓊娘沒有回答,隻是微笑著道:“燕窩涼了便不好喝了,你再飲些……”
隻是那笑,怎麽看都是溫婉裏透著狡黠,叫楚邪的心裏有些不落底兒。他飲著熱騰騰的燕窩,心裏的想法卻是,到了江東,一定千方百計拆掉海船!
過了兩日,萬歲在琅王再三請求下,終於無奈改口,恩準琅王回鄉給叔公盡孝。
琅王回府後便馬不停蹄準備回鄉事宜,那琅王府甚至入夜,下人們還在收拾著行李。
今夜主動漫長,同樣未眠的,還有二皇子劉剡。
在今日接到了一封密信後,他甚至心內激動得連晚餐都沒怎麽吃,隻眼睛半閉著坐在書房的椅上,心中盤算下一步當如何行事。
劉剡行事縝密,許久前就刻意結交宮中和各皇子府中的太監和管事,皇寺也未曾忽視。當從母親處得知太後乃是琅王身世的知情人後,二皇子便密令服侍在太後身邊的人注意太後的舉動。
前些時日他得到密報太後派了人手去了江東,立即命暗衛暗中跟隨,查清太後的目的。
結果這一跟蹤,收獲頗豐,雖然暗衛盜信時為人發現,可是到手的一封,便足以成事了。
這時,門口傳來稟報聲,尚雲天求見。
尚雲天見了二皇子,行禮後急問道:“臣先前已經為殿下剖析了形勢,言說決不能容楚邪回返江東,殿下也是深以為然。楚邪這次請返江東,殿下卻是為何不加以阻撓,讓那廝終是得以返回?”
二皇子抬起眼,沉聲道:“你這是怪罪我放跑了你的冤家對頭,今世奪妻的情敵嗎?”
尚雲天這才驚覺自己因為急怒而語氣不遜,忙退後一步,深躬道:“臣萬萬不敢。臣一時心急,還請殿下寬宥。”
二皇子淡淡道:“無妨,本王亦知雲天惱怒楚邪的奪妻之恨,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擇言,本王不會怪罪”說完,展顏一笑。
尚雲天背後卻是忽然起了一層的冷汗。起初他也同朝臣一樣為二皇子的風度和心胸感動,認為是難得的謙謙公子。可是在二皇子手下做了一段時間後,尚雲天已然深知謙和大度都是二皇子平時用來示人的,骨子裏卻最是狠辣無情,尤其重視身份的尊卑貴賤。剛才自己心情激蕩下說話有些衝撞於他,正是犯了二皇子的大忌。
現在正是用人之時,自然不會有事,一旦二皇子勢成,說不準哪天自己就被秋後算賬了……
二皇子起身在書架上拿起一本書,從中抽出一張信箋,遞給尚雲天,道:“你且看看。”
尚雲天讀罷信件,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問道:“殿下,照信件所說,難道楚邪居然乃是龍子?”
二皇子嘴角微微下搭,露出了含著無盡冷意地微笑,說道:“正是,否則父皇為何如此寵溺於他,連十弟被他射箭重傷都是輕輕放下。”
尚雲天身子一震,低下頭半響不語。他前世裏並非京城漩渦的參與者,很多事情隻是看到了結果,不知其所以然。而這一世他過的與上一世完全不同,卻是知道了許多深藏於表麵之下的秘密,暗歎那一世自己身處的朝堂之上,卻並未如自己所想那般洞察玄機,竟是忽略掉了如此多的波譎雲詭。
二皇子一直看查看著尚雲天的神色,隻待最後輕輕問道:“怎麽,你可是怕了?”
尚雲天猛然抬頭,說道:“臣當日幫著殿下對付那時的太子,又如何會害怕一個連名分都沒有的雜種!臣隻是感歎蒼天無眼。臣自小苦讀詩書,雞未鳴便起,十年寒窗才得以為官。而楚邪不學無術,偏又蠻橫跋扈,卻生而為王爺。臣以為這已是僥天之幸,想不到卻還是位龍子。若是他知曉自己的身世,必定要掀動朝野,野心勃勃妄圖繼承大統。臣願附翼殿下`身後,無論楚邪什麽身份,必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片刻後,尚雲天又道:“既如此,殿下為何還是讓他返回江東,如此一來,他便有了造反的底氣和實力。”
二皇子笑道:“若楚邪是普通的臣子,自是圈養在京城為佳。本王也是從父皇對楚邪的態度上琢磨出不對,小心求證才發現他的身世。若是留在京城,一旦他身世泄露,許多朝廷大臣反而可能攀附與他,於本王卻是大大的不利。而且以父皇對他的寵溺,卻是不敢言本王一定被立為太子。”
頓了一頓,二皇子又道:“這信乃太後所寫,巧合的是姑姑和姑丈在此信後兩個月便相繼亡故。所以本王放他回江東,再讓他看到這封書信,以楚邪的性子,必然起兵為其父母複仇。那時父皇便再無選擇,皇位舍我其誰?”
二皇子接著意氣風發地說道:“到時我便將楚邪非是老琅王之子的身份公布,楚家和江東必然產生疑慮,不再全心全意支持他。然後我再以朝廷大義的名分對楚家和江東諸人或分化,或拉攏,使其分崩離析。再盡起朝廷之兵,以逸待勞,以眾擊寡,那時自然能畢其功於一役,底定天下。”
舒了一口氣,二皇子複又淡然道:“你言及上一世他被囚皇寺,這結局甚好。既如此,我們又何須更改他的命線,就讓他循著軌跡一路前行直到終途。”
尚雲天心悅誠服,低頭道:“殿下妙計,卑職愚鈍,差點誤了殿下。”
退出書房後,尚雲天發現後背已然濕透。他心有餘悸,今日知曉了如此多的秘密,沒想到那楚邪竟然也是皇子。
一直以來,他自認為是匡扶正義,替朝廷盡忠,拔出逆臣賊子。可是現在,他卻突然發現,自己就算是重生,其實所知也是甚少。
他突然想起了前世裏,自己臨死的光景,似乎有些恍然大悟之感,心緒自是煩亂透了。
而書房內的二皇子突又想到琅王即將遠行,留下了那小嬌娘孤苦無依,明日休沐後可前去探看一番。▒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第172章
自從那小娘被休棄以來, 二皇子雖則叫自己的王妃預先鋪墊了一番, 可是從來沒有在小娘的麵前出現,此番琅王即將遠行之際,他適時出現,便會讓人覺得心暖,更是自然。
在二皇子看來, 這瓊娘的確是個有福氣的, 竟然趕在那琅王忤逆造反之前與他脫離了夫妻戶籍。他向來是不甚信鬼神的,也不大看中女色。
可是這瓊娘當初在闖入他營帳時的氣質膽色, 卻一直叫他自那以後, 念念不忘。
而這瓊娘也叫他不得不信,這世間的確是有美貌、福氣和膽色智慧並存的女子。
這樣的女人世間不可多得,便是稱霸帝業後, 撫慰君心的一顆甜潤的小點心, 有她服侍在身旁, 再看楚邪落敗的慘象更有大快人心之感。
他自年幼時, 與楚邪一同入學幾年, 那時母妃耳提麵命,讓他處處謙讓著楚邪。
那時他雖不懂,卻聽了母妃的話入耳,處處讓著楚邪,可是心內卻是甚不服氣。
不過現在想來, 他倒是要感謝母妃的提醒。如果沒有這些年的韜光隱晦, 他怎麽可能等到楚邪鬥倒太子之時, 坐收漁利?
也正是因為他與楚邪感情甚好,處處忍讓,甚至楚邪因為休妻心氣不順在戶部,將他毒打了一番,他都忍讓下來,才得了父王的些許憐惜。
“能忍讓恭謙,當是上位者的胸襟。”這句話便是父王聽聞他被打之後,卻極力替楚邪開罪隱瞞時的評語。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句,二皇子明顯感到父皇準備傳儲君之位於自己。
想到這,他的嘴角嘲諷一笑:這便是他的好父王,誰對他流落在外的野種好,他便傳位給誰。若是大哥知道自己痛失儲君的最大原因,乃是因為開罪了琅王,豈不是要氣得口鼻生煙?
既然如此,他豈不能細細照拂一下琅王的下堂妻?
隻不過,眼下還不是將她收攏進王府的時候。不過倒是可以時時照拂著她,培養些溫情,叫她明白他傾慕於她的心意。總是要等他位列九五之後,才可安心受用這等絕色佳人。
這般想著,第二日,他便出現在了瓊娘的店鋪前。
來之前,他一早便著人打探,知道瓊娘正在店鋪查賬,待得走進去時,正好與瓊娘碰了個正臉。
那小婦如今全然是姑娘的打扮,一身的清新柔美,若是不知情的,當真看不出這小婦曾經嫁人生子。自己府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