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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四章 花好月圓(9400)

  營川,興茂福商行。


  徐長生徐掌櫃從一早起來,就在院子裏事無巨細張弄著。


  都過了早飯點了,也沒想起來去吃。


  徐曉蕾的後母崔娟連喊了他幾回,讓他回屋吃早飯,他都沒有過去。


  對於已近花甲之年的徐長生來說,徐曉蕾這個寶貝女兒就是他的心頭肉。


  今天是女兒成親大喜的日子,並且不用離家嫁人,招的是上門女婿,做父親的當然喜不自勝,早飯也不惦記吃了。


  崔娟見狀,知道自己是勸不動徐長生了,隻好給他拿了些點心,泡了一壺熱茶,讓他邊忙活邊吃些,墊墊肚子。


  見徐掌櫃高興的樣子,崔娟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當年,徐掌櫃娶了徐曉蕾生母於氏,婚後兩個人十分恩愛,五年時間連生了兩個兒子,就是徐曉蕾的大哥徐遠和二哥徐成。


  兩個孩子出身後,徐曉蕾的生母於氏身體就開始變差,經常久病不起。


  因為有兩個兒子需要照顧,徐掌櫃又每日忙碌不停,沒有時間家裏。


  徐曉蕾的生母於氏,便建議徐掌櫃納個偏房。


  正如徐曉蕾所說,營川城的大戶人家雖然有納妾的傳統。


  不過,大多時候,納妾都要正房應允,更多時候,偏房都是正房幫著找的。


  就這樣,徐掌櫃和徐曉蕾生母婚後第十年,崔娟進了門。


  崔娟也算是於氏的遠親,從山東那邊過來,比徐長生小了十多歲。


  看到徐曉蕾現在的模樣,可以想象當年她生母於氏的貌美。


  當年徐曉蕾生母於氏和耿直生母劉梅蘭。是西大街人人豔羨的兩朵花,就像現在的徐曉蕾和中村櫻子一般。


  與於氏美貌如花相比,崔娟相貌就平庸許多。


  進了徐家門後,崔娟主要是照顧於氏和帶兩個孩子,徐掌櫃隔三差五,也到她的屋裏住上一晚。


  過了兩年,崔娟終於懷上了孩子。


  可未想天不遂人願,孩子還沒出生,就難產夭折了。


  之後,不知怎麽的,就再沒懷上孩子。


  又過了幾年,身體愈發變差的於氏,竟然又懷上了,就是現在的徐曉蕾。


  不過,當年穩婆說了,於氏的身體狀況太差,不易再生養,建議她把孩子打掉。


  即便如此,於氏仍舊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


  就這樣,徐曉蕾來到了這世上,而她生母於氏因為生她之後氣血不足,沒多長時間就一命夭折。


  打那時起,出身不久的徐曉蕾,便由崔娟一手帶大。


  崔娟為人本分,任勞任怨。她清楚自己永遠代替不了於氏在老爺心中的位置,卻毫無怨言,隻是盡全力做好她該做的。


  於氏所生的三個孩子,雖然不是己出,卻都細心照顧,個個長大成人。


  老大徐遠成了軍官,老二徐成做了教授,徐曉蕾更是巾幗不讓須眉,花樣年華便擎起了徐家的重擔。


  唯一遺憾的是,自從那次小產之後,自己便再也沒有懷上孩子。


  徐掌櫃知道崔娟這些年的辛苦,不想讓她難堪,便沒有再娶偏房。


  就這樣,一個勤勞本分的女人,風風雨雨跟著徐掌櫃過了二十多年。


  今天是徐曉蕾成親的日子,崔娟卻總覺得有些不如意。


  在她骨子裏一直覺得,耿直不是徐曉蕾的良配。


  她總覺得,喜歡耿直的女人太多了,而且這些女人個個漂亮能幹。徐曉蕾要是跟了這樣的人成親,以後不知道會多出多少事端來。


  雖然自己不是徐曉蕾的生母,確是親手把她帶大的,早就視如己出,曉蕾跟了這樣的人,崔娟總覺得不踏實。


  綢緞莊的程思遠是崔娟一眼相中的,她覺得,程思遠那個孩子看著老實,有學識,家境也不錯。


  可沒辦法,徐曉蕾就是沒看上,她做後母的也不能說什麽。


  崔娟心裏明白,徐家雖然還有二兒子在,不過徐成不是做生意的料。


  老爺要是百年之後,當家的一定會是徐曉蕾。自己這個後母這麽多年都沒跟徐曉蕾紅臉過,婚姻大事更不能亂插一杆子了。


  既然老爺高興,曉蕾願意,自己也跟著高興便是。


  想到這些,崔娟對徐長生說道“老爺,看時辰,姑爺他們應該快到了了。你這一身行頭,該換上也得換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說娟子,我問你,今早我見曉蕾丫頭,她大喜日子,怎麽沒有盤頭啊?反而燙了一頭卷發,看起來中不中洋不洋?”徐掌櫃不解道。


  “那你沒問問?”


  “你也不是不知道,曉蕾丫頭長這麽大,我就沒說過半個不字,她想做什麽我想都不想就應允什麽。


  不過,曉蕾丫頭真的很有出息,這兩年要不是她幫我,興茂福早就撐不住了。


  她的事,都是她自己定,別說一個頭發了。”


  “老爺說的是,滿洲國以來,營川城每天都有倒閉的商戶,很多商行老板都隱痛把經營幾十年的商鋪關掉。


  像興茂福這樣年底還有結餘的商行,是少之又少,也真難為曉蕾了。”


  崔娟一邊幫著徐長生穿著禮服,一般說道。


  “誰說不是呢。


  為了咱們這個家,她把自己的嫁妝興茂福碼頭的一半股份,半賣半送給了日本海軍情報處,還同意了耿直娶那個日本人女人,說來說去,她做這些,其實都是為了這個家。


  興茂福現在看起來風風光光,要是沒有曉蕾,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呢。”徐長生歎聲道。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看曉蕾跟那個日本女人好的像親姐妹似的,應該相處的很融洽,不用我們多操心。


  隻不過,我聽說那個日本女人已經有了身孕,曉蕾可要加把勁了。


  雖然耿直是上門女婿,不過這方麵,可別讓人比下去了。”


  “是啊是啊,剛才在院子裏我還見到她,跟她說了這個事,可她還嫌我嘮叨。


  女大不中留,我是不敢再深說了,怕她生氣。”徐掌櫃搖了搖頭說道。


  “有時間我跟她再搗鼓搗鼓,這話從爹爹嘴裏出來,確實不對味。老爺,再有一炷香的功夫,耿家人就應該到了,咱們到外麵等吧。”崔娟說道。


  “好,咱們到前庭去等。”


  二人從內庭走出,剛到院子,便看見徐曉蕾穿著一身大紅的禮服,在院子裏忙活著。


  徐掌櫃走到徐曉蕾身旁,說道


  “曉蕾啊,今天是你成親的日子,你應該呆在閨房之中,怎麽還跑出來忙活了。”


  “爹,今天是我成親的日子,不過我也不是出嫁,是這家的主人,主人自然有主人的樣子,張弄張弄有什麽不好。”


  “你這個丫頭。你現在是大行長了,當爹的也管不來你,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爹爹全力支持。這樣行了吧。”徐掌櫃刮了一下徐曉蕾的鼻子,說道。


  “爹,什麽行長不行長的,都是個虛名。給日本人做事,一天提心吊膽的,哪有自己家商行自在。


  不過,現在營川城是日本人管著,離開他們還真不行,隻好委屈求全了。


  看時辰,耿家人應該快到了,咱們一起過去迎一下吧。”


  “曉蕾,你今天是新娘子,不好拋頭露麵的。”崔娟在一邊說道。


  “二娘,現在都是新事新辦,你沒看,我連頭發都不盤,燙成波浪卷了嗎?你說,是不是比以前成親之後,盤頭要好看許多。”徐曉蕾笑道。


  “咱們曉蕾,是營川城最俊的姑娘,梳什麽頭都好看。


  不過,你這麽一說,我倒是覺得確實比以前盤頭洋氣了許多,不像以前那樣,盤上了頭,就老了好幾歲。”


  “就是嘛,崔姨。這兩天有空,我就約一下孫掌櫃,讓他幫你燙一下頭,也年輕年輕。”


  “我可不成,我都四十多奔五十去的人了,再怎麽打扮也年輕不了。再說,我要是燙了頭,老爺不得拿剪子給我剪了。”崔娟笑道。


  “放心吧,我爹不會的,是不是爹啊?”徐曉蕾嬌笑道。


  “曉蕾,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爹爹老了,以後這個家就靠你了。


  現在想想,還真得感謝那個中村櫻子,要不是她在你和耿直中間插上一杠子,你就要嫁到耿家去了。那時候,你爹的心就沒著沒落的了。”


  “爹,不能這麽說,家裏不是還有二哥嗎?離開我一樣的。”


  “不一樣的。你二哥是做學問的,雖然我硬拽著他做了生意,可他還不是那塊料。


  再有,他三個孩子都是姑娘,不行的。”


  “爹,我不也是姑娘嗎?”


  “你可不一樣,你現在不用出嫁,以後生的男丁都是徐。再有,你腦子可比你二哥活絡多了,興茂福商行交給你,我也放心。”


  “爹,我大老遠就聽到你說我壞話了。”


  徐掌櫃話音剛落,便聽見徐曉蕾二哥徐成的聲音,從前庭傳了過來。


  見二哥二嫂帶著三個侄女進到院中,徐曉蕾連忙迎了上去,笑道“二哥二嫂,你們過來了。”


  “是啊妹子,我們要是不過來,我爹不知道會把我貶低成什麽樣呢。”


  “二哥,我爹那就是當著我的麵貶低你,好讓我踏踏實實心甘情願地為家裏掙錢。


  你一個地質專家,大科學家,我哪能跟你比呢。”


  “話可不能這麽說。我做的事,養家糊口尚可,可要把咱們徐家發揚光大,我可不行,得靠你。”


  “我畢竟是個姑娘,再強也強不到哪去。現在想想,要是大哥在就好了。”


  不知為何,徐曉蕾突然想起戰死沙場多年的大哥,不由神傷起來。


  徐曉蕾的大哥徐遠,比她大了十七歲,從小沒少照看他,說長兄為父,一點不為過。


  九年前,汀泗橋戰役,徐遠戰死沙場,為此,徐曉蕾痛哭了幾晚。


  今天是自己大喜的日子,不知怎麽了,又想起自己的大哥來了。


  “曉蕾,你大哥是真正的英雄,死得其所,我們徐家列祖列宗都為他驕傲。


  唯一讓爹掛念的,就不知道當年他在南方時候,成沒成親,有沒子嗣留下來。


  要是能給有個孩子留下來,繼承他那一脈香火,他也能瞑目了。”徐掌櫃不由地哽咽起來。


  “爹,妹子的大喜日子,你怎麽要掉眼淚了?”徐成見狀,在一旁說道。


  “是啊,是啊,時辰馬上到了,耿家人就快來了,咱們到前庭等他們吧。”崔娟在一旁附和道。


  “好好,咱們過去,咱們過去。”說著,一行人向前庭走去。


  ……


  眾人剛到前庭,就看見趙博淵一家,從外麵走了進來。


  這段時間,徐成和趙教授一同製定勘驗營川北岸石油的方案,一個是地質專家,一個是生物專家,二人很快便惺惺相惜,成為了知己。


  見趙博淵一家進門,徐成先迎了上去。


  說道“趙教授,您過來了。”


  “是啊,今天我學生耿直成親之日,小女趙玫和耿直、令妹曉蕾一向交好。再有,你弟妹是美國人,沒見過中國的婚禮,知道有這等喜事,一定要來看看。這不,我把我三歲的小兒子也帶來了。”


  在營川,很少能見到白皮膚、大眼睛、長睫毛的外國小男孩,見到趙玫的弟弟,都圍了過去,看來看去。


  徐曉蕾則向趙玫走了過去,淺笑道“小玫姐,你過來了。”


  “是啊,這個日子,我一定要到了。曉蕾,你今天真漂亮。”趙玫淡淡道。


  “你也是。”


  “別誇我了,你是新娘子,大婚之日,哪有比新娘子更漂亮的姑娘。


  對了,我在營川沒有什麽能拿出手的東西,做你們的新婚賀禮。


  前些日子,我讓露絲阿姨托人從美國帶過來兩件羽絨服。


  這種羽絨服在國內是沒有生產的,穿起來很輕很舒服,就當送給你和耿直的新婚賀禮吧。”


  說著,趙玫將手中的行李袋遞了過去。


  “那就太謝謝小玫姐了。


  咱們營川這個地方到了冬天,要麽穿棉大衣,要麽穿貂絨,我都閑穿著重,走路不方便。現在有了羽絨服,出門可方便多了。”


  說著,徐曉蕾讓下人從趙玫手中接過行李袋。


  “還有啊,我今天新換了一套膠卷,為你和耿直的新婚照些照片,留些紀念。”


  “那真是太好了。今天,我爹從美大照相館請了一個師傅來。


  不過他們的設備太笨重了,隻能拍一個角度,你來照相,可方便了許多。”徐曉蕾說道。


  “是啊,女人這輩子隻有這麽一次,當然要多留些照片了。對了曉蕾,我聽說今天你們的證婚人是櫻子?”趙玫問道。


  “是啊。”


  “是她要做的?”


  “嗯。以前營川城成親的時候沒這個規矩,三叩九拜就完了。


  這些年,外地客商越來越多,還有很多外國人也進到營川。


  跟外麵人學的,成親的時候多了個證婚人。


  正常來講,證婚人通常是家中德高望重的長輩,也就是爺爺奶奶那輩的。


  可我和耿直生的都晚,爺爺奶奶都不在了。


  櫻子是我們兩個人的頂頭上司,讓她做證婚人也是實至名歸。”徐曉蕾說道。


  “我覺得,她這麽做,就是想壓你一頭,讓外人看看,是她同意,你們才能成親的。”


  “壓就壓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我們都在她的屋簷下討生活呢。”


  徐曉蕾心裏清楚,趙玫一向對中村櫻子有意見,這樣的話說多了不好,便直接了當打斷了。


  “你都這麽說了,我還說什麽。說多了,像我挑撥離間似的。


  曉蕾,快春節了,這兩天我想去溫泉會館泡泡溫泉,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咱們一起去吧。”


  趙玫提到了溫泉會館,徐曉蕾心中一動。


  之前,耿直跟她說過,趙玫通過他向中村櫻子申請過批示,趙教授一家在溫泉會館與日本人享有同等待遇。


  中村櫻子反複斟酌後,同意了這件事,不過名義上是給趙博淵教授一家的福利,和趙玫沒有關係。


  至於趙玫急著到溫泉會館,耿直也跟她說過。


  趙玫主修土木,對建築的修建和院落布置,理解與常人不同。


  如果清宮寶藏真的被溥儀隨從藏到了溫泉會館,憑借趙玫的專業知識,一定能找到線索。


  這一點,無論是耿直還是徐曉蕾都沒有這個本事。


  可這件事要是趙玫參與進來,她和耿直就更糾纏不清了。


  這該怎麽辦?

  徐曉蕾想了想,說道“小玫姐,年前我也要去溫泉會館去泡泡。不過,我要去的話,櫻子一定要去的,她答不答應你一起去,我就不能保證了。”


  “有什麽不答應的,以前也不是沒在一起住過。這兩天你問問,她要是不願意,就算了,我自己去。”


  “小玫姐,雖然你有證明函,不過溫泉會館那裏都是日本人,而且女孩子很少,你自己去不安全。這樣吧,這兩天我跟櫻子說說,看看她的想法。”


  “行,我等你消息。”趙玫應聲道。


  ……


  就在這時,大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一隊日本兵齊刷刷地站到了門外,三輛軍車依次停到了門口。


  車輛停穩後,耿直和中村櫻子從第一輛車中走了出來,而耿廣陵、劉梅蘭和耿娟則從第二輛車下了車。


  徐長生連忙從前庭走到門外,對剛下車的耿廣陵說道“親家,你過來了。”


  “嗯,我們是掐著時辰過來的,黃道吉日,剛剛好。”耿廣陵應聲道。


  “老爺,外麵天冷,快些讓親家進門吧。”崔娟接過話來,說道。


  “好好,親家裏麵請,裏麵請。”徐長生笑道。


  “好好。”兩家長輩並肩向前庭走去。


  見長輩進屋,耿直對身旁的中村櫻子說道“櫻子,咱們也進去吧。”


  “好啊。曉蕾怎麽沒見出來?現在跟我也擺架子了。”中村櫻子嬌嗔道。


  “不會的。營川城有規矩,大婚時候,儀式前,新娘子是不能出家門的。”


  “原來是這樣,我就覺得曉蕾不是那樣的人,那咱們進去吧。”說著,中村櫻子與耿直並肩進到前庭。


  剛進前庭大門,就見徐曉蕾身著華服迎了過來,對中村櫻子說道“櫻子,總算把你等來了。”


  “看你話說的,像是我不來似的。你這身衣服真漂亮,可惜我成親的時候要穿和服,穿不到這麽喜氣的衣服了。”中村櫻子看著徐曉蕾的衣服說道。


  “和服應該也有喜氣的樣式,倒是選個你滿意的不就完了?不過,你和耿大少爺成親的時候,估計就顯懷了。”


  “是啊,都說三個月就顯懷,那時候都四個多月了,挺個肚子也挺難為情的。”中村櫻子拉著徐曉蕾,說道。


  “你們嘮沒嘮完呢,再嘮一會兒時辰都過了。”耿直在一旁幹咳道。


  “看你急的,生怕漂亮媳婦跑了,行了,咱們進禮堂吧。”中村櫻子笑道。


  ……


  因為婚事從簡,沒有請賓朋,不擺宴席。


  除了徐家、耿家還有趙教授一家外,沒有其他人在場。


  徐掌櫃安排匯海樓搬來一個能坐十幾個人的大圓桌,來的人一桌恰好都能坐下了。


  徐掌櫃為了讓大家都沾沾喜氣,在院子裏,又擺了幾桌,招待寶和堂這些夥計,還有來護衛的這些日本憲兵。


  婚禮儀式沒有太多的繁文縟節,拜天地前,中村櫻子代表海軍情報處為二人做了證婚詞。


  之後,就是二人三叩九拜,為雙方父母敬茶敬酒。


  兩家人都是幾十年的交情,熟得很,也沒有太多的客套,儀式之後,便吃起了喜宴。


  盡管耿廣陵和徐長生反複謙讓,不過這一次,中村櫻子並沒有坐在主座,而是坐到了下首。


  中村櫻子不是那種不懂規矩的人,雖然自己位高權重,無論什麽時候,耿家還是徐家都不會怠慢自己。


  不過,今天是耿直和徐曉蕾成親的日子。自己不能喧賓奪主,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她心裏像明鏡似的。


  見中村櫻子執意不坐上座,徐長生和耿廣陵便不再勉強。


  耿徐兩家長輩坐在正中,徐曉蕾和耿直坐在了徐家的下首,中村櫻子挨著耿直和徐曉蕾坐了下來,趙玫則坐在了中村櫻子身邊。


  徐曉蕾、中村櫻子和趙玫三女坐在一起,環肥燕瘦,各有千秋,格外養眼,一桌喜宴登時生色了不少。


  另一邊,趙教授夫婦兒子,徐成一家還有耿娟則依次落座。


  因為兩家熟識的緣故,並沒其他家喜宴那麽多客套。


  該吃吃該喝喝該聊聊,耿廣陵、徐長生和趙博淵推杯換盞,而其他人則三三兩兩聊起天來。


  趙玫碰碰身邊中村櫻子的手肘,說道:“櫻子,我有事找你。”


  “找我?什麽事?”


  雖然中村櫻子和趙玫坐在了一起,不過中村櫻子並沒有理睬趙玫,也沒和她搭話。


  不知什麽時候,中村櫻子對趙玫就有了莫名反感。


  與徐曉蕾顧全大局相比,趙玫有時候有些任性。


  特別是總拿中村櫻子的過去說事,令中村櫻子十分不滿。


  要不是趙玫有日本大使館擔保的尚方寶劍,中村櫻子早就對她動手了。


  而趙玫因為日本大使館的保函,多少有些有恃無恐,對中村櫻子也不像常人般那麽客氣。


  這一次,趙玫主動找她搭話,令中村櫻子有些意外。


  “櫻子,是這樣。你和耿直到之前,我跟曉蕾說,年前要跟她一起去溫泉會館洗溫泉。


  曉蕾說,想一起去洗溫泉要請示你,她不能私自答應。正巧和你坐一塊了,我就跟你說一下。櫻子,你看行不行?”


  “趙玫,我不是給趙博淵教授開具過一張證明,你們一家可以享受帝國國民的待遇了嗎?怎麽還要和曉蕾一起去呢?”中村櫻子不解道。


  “那個溫泉會館,去的大多都是男子,女子很少。露絲又阿姨不習慣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洗浴,就隻能我一個人去了。


  我一個人去,總覺得有些不方便,就想找人一起去了。”


  “我和曉蕾倒是總一起去,不過通常我們都是包下來一個院子,關著身子洗溫泉。每次耿直都在我們身邊候著,你跟我們一起洗,有些不方便。”中村櫻子拒絕道。


  “沒關係,我可以穿著泳衣,不光著身子的。”趙玫言語道。


  這時,坐在中村櫻子身邊的徐曉蕾,扯了扯她的衣袖說道“櫻子,讓小玫姐跟我們一起去吧。她一個女孩子,自己去不安全。萬一出了個三長兩短,也不好交代。”


  “行了,行了,去就去吧。這樣吧,擇日不如撞日,明天下午咱們就溫泉會館,你看怎麽樣?”


  “我沒問題,明天是營川辦事處的休息日,我有時間。”趙玫應聲道。


  “中村長官,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明天你就讓我出門啊。”徐曉蕾嬌聲道。


  “你也不是出嫁到別人家,事事都要跟先生和公婆請示。


  出門你自己就能定,還用分哪天?就定明天了。”中村櫻子沒好氣地說道。


  “好,聽你的還不行。小玫姐,明天你準備一下,跟我們一起去溫泉會館。”徐曉蕾對趙玫說道。


  “知道了,我回去就準備。”


  “曉蕾,我聽說你們這裏成親,晚上是要鬧洞房的,是不是這樣啊?”中村櫻子問道。


  “娶媳婦有,招上門女婿怎麽鬧?沒有更好,鬧起來什麽花樣都有,省的折騰了。”


  “還別說,這麽看,找上門女婿的好處還真不少。耿直,你說,咱們成親的時候,還要不要鬧洞房了?”中村櫻子向徐曉蕾身邊的耿直問道。


  “你中村長官身邊都是荷槍實彈的憲兵,哪個不想活的,敢鬧你的洞房?不是找死嗎?”耿直笑道。


  “被把我說的像妖魔鬼怪似的,我那麽可怕,你還少折騰我了?”中村櫻子白了耿直一眼,說道。


  “櫻子,這話回屋說,讓別人聽見多不好。”耿直小聲說道。


  “有什麽不好的,也沒有什麽外人,聽了就聽了唄。是不是啊,曉蕾。”


  徐曉蕾知道,這是中村櫻子故意說給趙玫聽的,便附和道“誰說不是,就是他耿大少爺事多。”


  不過,坐在一旁的趙玫卻像沒聽見一樣,扭頭和耿直姐姐耿娟攀談著。


  中村櫻子見趙玫似乎沒受什麽影響,心裏多少有了些失望,也扭過身去接著和耿直徐曉蕾聊天了。


  ……


  一頓喜宴,從中午吃到了天黑,耿廣陵和徐長生已經喝得酩酊大醉,神智已經不清,被眾人扶著才能起身。


  耿直和徐曉蕾淺嚐即止,都沒怎麽喝,中村櫻子有了身孕,更是滴酒未沾。


  平時不喝酒的趙玫倒是有了些心情,和身邊耿直姐姐耿娟一杯一杯喝了不少,離開興茂福的時候,已經有些微醉,出了門口,風一吹,還痛哭起來。


  該走的都走了,終於,喧鬧了一天的興茂福,安靜了下來。


  房間裏,隻剩下了耿直和徐曉蕾。


  雖然兩個人已經住在一起很長時間了,不過這一天對兩人來說還是意義非凡的。


  畢竟,經曆了這麽多的曲折,曆經磨難,兩個人還是走到了一起。


  耿直在外屋打了一盆熱水,對徐曉蕾說道“曉蕾,累了一天了,把腳燙燙吧。”


  “耿直哥,就算你是入贅的,也不用這般對我。無事獻殷勤,是不是又做了什麽虧心事?”徐曉蕾脫下鞋襪,說道。


  “我能有什麽虧心事,一天到晚被看得緊緊的,還敢做虧心事啊。曉蕾,水不冷不熱的,能洗了。”耿直用手試了試水溫,說道。


  徐曉蕾將腳伸到水裏,說道“忙碌了一天,確實累了。昨天晚上還沒睡好覺,這一天都覺得沒精神。”


  “怎麽?總不回家住,不習慣了?”耿直將手伸到水裏,捏著徐曉蕾的玉足,說道。


  “也不是,這一晚心裏總是惦記孫掌櫃的事,越想越睡不著。這個事確實有些棘手,我們還幫不上忙,不知道該怎麽解決。”


  “曉蕾,我正想跟你說這件事呢,我想到解決辦法了。”


  “哦,你有辦法了。”徐曉蕾問道。


  “櫻子已經通過她在特高課的內線,知道這件事了。昨天晚上我回櫻墅,她就跟我說了。”


  “櫻子得到消息就更好,省的通過咱們的渠道,讓她有懷疑。那櫻子準備怎麽做?”


  “櫻子的行事風格你也不是不知道,防範於未然,不留任何隱患。”


  “你的意思是,她要除掉孫掌櫃?”


  “她沒這麽說,不過我能感受的到。不過,後來我跟她講了些道理,她便放棄了之前的想法。”


  “還是枕邊人說話好用啊,你說,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和櫻子顛鸞倒鳳,讓她心滿意足了?”


  “沒有啊,你跟我說昨晚不要和她親熱,我哪能不聽你的話呢。”


  “你說話還保準,吃飯時候櫻子可說了,昨晚你可是抱著她睡的。就你那生龍活虎勁,還能老老實實睡覺。”徐曉蕾白了耿直一眼說道。


  “真的沒有,不過櫻子倒是故意撩了我半天,不過我還是忍住了。你是知道的,櫻子撩人很厲害,我能忍住挺不容易。”


  “瞅你那樣子,像是多委屈似的。行了,說正事,你是怎麽跟櫻子說的?”


  “我跟櫻子說,如果孫掌櫃真的沒了,那就是欲蓋擬彰,說明孫掌櫃真的有問題了。


  那樣的話,特高課定會調動所能調動的全部力量,來調查孫掌櫃身世,孫掌櫃和她母親的事很難不被查出來。所以,孫掌櫃一定不能動。”


  “沒想到,你腦子也有好用的時候。”徐曉蕾嬌聲道。


  “你還真以為我很笨啊,隻不過是你在我身邊時候,我不願意想罷了。


  你不在,腦子也好用了。”


  “那後來呢?”徐曉蕾問道。


  “後來,我又說。


  大島浩夫去白山調查孫掌櫃,頂多能查出來孫掌櫃的檔案身份與實際不符,不過,身份與檔案不符這種情況在滿洲國比比皆是,即便孫掌櫃被大島浩夫帶去審問,解釋清了也不算什麽事。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為孫掌櫃尋一個新的身份,經得起推敲的身份。


  大島浩夫提審孫掌櫃的時候,能有應付過去的東西。”


  “這個主意好,隻要為孫掌櫃尋得了一個新的身份,那他和櫻子母親的事就不會追查下去了。高明,高明。”


  “曉蕾,你說,我們用不用向上級組織請示,盡快為孫掌櫃重新做一個身份?”


  “不用,這件事不用我們出手,櫻子會搞定的。”


  “你這麽確定?”


  “當然,我猜不出三天,櫻子就會把這件事搞定。”


  “說起來好笑。你們也是,一個是日本情報處的長官,一個是營川地下組織情報線的負責人,明明敵對的兩個人,卻時時想到了一起,平時好的又像一個人似的。”


  “雖然我們眼睛都瞎,看上了你這個花花公子。”


  “我怎麽又是花花公子了?不都是為了工作嘛。”


  “你還好意思說為了工作,和櫻子親熱起來一棟樓都能聽到,不知道有多享受。幸好你這段時間脫離了組織,否則,以後這事都不好交代了。”


  “我錯了,還不行嗎。”說著,耿直拿著毛巾為徐曉蕾擦起腳來。


  “行了,別在這獻殷勤了。


  對了,明天趙玫要跟咱們一起洗溫泉。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想看看溫泉會館的建築機構,判斷一下寶藏有可能藏匿的位置。


  看今天趙玫哭天抹淚的樣子,我尋思,她是想找到藏寶的線索,再向你加加壓,這到了那個時候,你想沒想好該怎麽辦?”


  “車到山前必有路,現在想也是白想,等她真的找到線索時候再說吧。今晚,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我想著別的女人,你心裏能願意啊。”


  “去你的,咱們都一起住還幾個月了,這算什麽洞房花燭啊。”徐曉蕾用力蹬了耿直一下,說道。


  “怎麽不是,以前在一起住,總是名不正言不順,從今天起,咱們已經成親了,當然不一樣了。”


  “別說,你說的還有些道理。


  以前,櫻子一提起男女之事,我就臉紅的厲害。


  今天吃飯的時候,櫻子再拿這事逗我,我就沒反應了。


  成親的人了,這些事不是天經地義了嗎?已經不覺得害羞了。


  以後,我就拿這事去逗櫻子去,就算她臉皮厚,畢竟還是個未成親的姑娘,我就不信,她一點不在乎。”徐曉蕾嬌笑道。


  “好,我倒是想看看,咱們的中村長官能不能被你逗臉紅了。曉蕾,時候差不多了,咱們睡吧。”耿直將徐曉蕾攬到懷中,說道。


  “嗯……”徐曉蕾嬌聲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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