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碰瓷
地上躺著的無賴商販見對麵點入了正題,也不含糊,直接開價:“五百兩。”
這個數字把沈鏡給驚著了,伸出的手指都氣得直哆嗦:”你,你果然是專業碰瓷兒訛人的,獅子大開口也不怕把你的牙給蹦掉了。”
許佑德露出了白亮的牙齒躺地上笑:“過獎過獎,幹一行精一行。”
旁邊的沈睿正默不作聲地打著自己心頭算盤,算到一半瞧見周圍裏三圈外三圈都已經圍滿了人,且還有再繞三圈的架勢,心頭一動下了決定,對著那攤販點頭道:“行。”
沈鏡生怕自己妹妹不知人間疾苦,拉著她心道:“哪兒湊這麽多錢來,你哥每月月錢也就一兩銀子。”
沈睿給他使了個眼色:“錢不錢的不重要,關鍵氣勢得足。”
得了這個眼色,沈鏡心裏安妥極了,錢包也不怎麽疼了,大爺似的朝那地上裝死的攤販道:“錢我們給了,你還不起來。”
許佑德也不傻:“你先把錢拿來,我再起來。不然你們若是賴賬,我找誰理去。”
沈鏡拿著眼神求助自己妹妹:這可不是個善茬。
沈睿也蹲下了身子,輕聲道:“銀兩我們拿得出來,不過那麽一大袋子錢,交易未免太過明顯了,你就不怕我當街地戳穿你的陰謀,讓你落得個人人喊打的罪名?”
許佑德道:“咱們俏咪咪偷摸摸地來,就行了。”
沈睿露出個真心的笑容:“那更使得,你一旦接手我的錢袋,我就把你給抓了,大聲叫喊抓賊。你剛剛不就是玩了這一手的造勢嘛,我也來造一場看看。”
許佑德萬沒有想到這姑娘和自己一般無賴,便是一愣,旋即無奈笑了笑:“丫頭夠精明那你怎麽辦?”
“辦法很簡單,你剛剛趴地上隻不過是咱們交易出了岔子,我們兄弟什麽事兒都沒對你做過,隻不過想買你的鳥,價格沒談攏罷了。”
許佑德警惕道:“你們怕不是要耍什麽花招。”
沈睿無辜:“瞧這人山人海的,除非我們兄弟長了翅膀會飛,不然還怎麽逃得出去?”
許佑德隻得妥協道:“那信你一次。”
沈睿:“這打人的罪名,你可得幫我給洗刷了。”
“放心,放心。”
隻聽許佑德嘴裏忽的一聲輕哨,攤頭上那對蹬直腿快死了的鳥兒就嘰嘰喳喳地蹦躂了起來,一身碧翠的羽毛像是漾水翡翠般粼粼而現,額頭上一搓丹紅更是紮眼,跟古仕女額心一點美人痣似得,這兩隻交頸交流了一陣,忽然撲騰起翅膀,衝著攤販的位置飛來,一隻占了他的一邊肩膀,硬生生地把一個八尺男子給拽直了起來。
周圍都是一片驚呼之聲,許佑德朝著四周拱了拱手,朗聲道:“諸位,諸位,剛才這兩位公子想試試我這兩隻神鳥的奇藝,我這才趴在地上表演,若有驚嚇之處,還請原諒則個。”
沈睿眼睛都發亮了:“哥,我想要那對鳥。”
沈鏡無奈:“你就想想吧,你哥沒那麽多錢。”
圍觀的群眾哄堂而散,許佑德又是一聲呼哨,橫起一根指頭,兩隻鳥兒便很聽話地立在了指頭上,抬起爪子梳了梳毛。
“喏,拿著。”他舉著鳥對沈睿道。
沈睿也不客氣,學著他的模樣橫起了一根指頭,那兩隻鳥兒顯然更喜歡幹淨利落的哥,撲扇著翅膀就立在了沈睿這處,兩雙眼睛亮亮的,似乎在打量著自己的新主子。
許佑德伸手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沈睿心翼翼地把這對鳥兒捧進了自己的荷包裏,拉繩都舍不得緊了,她直接忽略了關於錢的問題,興致勃勃地問道:“這兩隻鳥兒什麽來頭,看著可機靈壞了。”
許佑德與有榮焉,高傲地揚起腦袋道:“這兩隻是冰玉鳥,力無限通人性,隻生在苦寒北狄的地界,費了我老大的功夫才得到的話回來,錢呢?“
沈睿得了個寶貝心裏歡喜,瞧著這無賴也順眼了些:“五百兩沒有,三十兩買你一對鳥。”
許佑德一愣:“丫頭,你這不是殺價,你這是打劫啊。”
沈睿老神在在,氣定神閑:“你可以再倒一次,不過我可提醒你了,狼來了的故事總有人跟你過吧,再倒一次也沒人圍觀了。”
“哦,在這等著我呢?”
沈睿:“鳥都在我手裏了,三十兩愛要不要。”
許佑德咧嘴一笑:“聰明是個聰明姑娘,可惜布局設套手段還嫩,你且在周圍瞧瞧,來這逛的都是些什麽人啊。”
周圍都是些什麽人?遊走攤販,往來商客,剃頭的買糖葫蘆的打糖的呼喊得一聲比一聲響,各個聲音特色都不一樣。這人來人往的熱鬧非凡,硬生生把沈睿看著沉默了。
許佑德道:“嘿,這下你瞧見了嗎?就算是我再演一處剛才的戲碼,也不過是換一撥人來看。隻不過那時候我可不就輕易地上你當了。”
沈睿心裏頭掂量了一下,驀然發現這人的是個挺實在的事實,於是朝著沈鏡道:“哥。”
許佑德亦是滿眼期冀,估摸著她想讓她哥付錢。
沈睿大大地露了個笑臉出來,嘴一張吐了一個字兒:“跑!”
許佑德:“”
妹妹一聲令下,沈鏡便直接把她夾緊胳肢窩底下,竄竄兩步法便越了牆頭,沒入到另一條街道。
還真是插了翅膀飛跑的。許佑德望著那牆頭感歎。
另一邊,逃脫了險境,又在街上亂逛的兩兄妹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沈睿拍著胸脯道:“虧得這攤販提醒,我才注意到了周圍環境——這可真是個逃跑的好地方。”
沈鏡胸口裏那顆沒經過壞事的良心撲騰撲騰地跳得歡快:“我們這算不算是當街搶劫?”
“不算,最多算偷吧。”
沈鏡:“”
沈鏡拉著自己妹妹轉了另一個方向:“不行,我還是回家拿點銀兩來給人家吧,就當是花大錢給你買了個稀罕東西。反正你也喜歡。”
沈睿好奇:“三十兩不算多,可也真不是個數目,哥,你從哪兒攢下來的?”
沈鏡咬牙切齒地瞪了自己妹妹一眼:“你哥存了好久的老婆本,如今都花在你身上了。”
沈睿:“哎呀,逗你玩呢。你不用回去找他,他自會自己找上門來。”
一聽此言,沈鏡不由地停下了匆匆的步履:“這又怎麽?”
沈睿解下了腰間的荷包,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裏,這兩隻鳥兒在裏頭待得舒服,看來是很滿意自己的新主子,腦袋親昵地蹭了蹭沈睿的大拇指。沈睿語氣裏略帶驕傲:“你瞧著,聰明吧。”
沈鏡認可:“是夠聰明,還親人。”
沈睿:“不光親人,定是還認人的,這麽個聰明通人性的鳥兒普通牢籠哪裏關的住?怕是早就轉了多少次手了。”
沈鏡點頭,忽然又驚醒,提醒妹妹道:“話雖這麽,錢還是要給的。”
“我哪裏是賴賬的人呀,二哥放心好了,”沈睿道,“不出意外,這販該是會登門來要。”
沈鏡疑惑:“他又不知道咱們的住處。”
沈睿屈起食指,用指腹輕輕地點了點這兩隻鳥兒額上那點丹紅:“可它們知道。”
可憐這沈鏡做哥哥的,下了課還得坐在自己大門口的樹椏上按著錢包守著人,就為了還自己不省心妹妹的一筆搶鳥錢。無奈等了幾都無果,憂心忡忡地跑來找自己妹妹討主意:“要不我還是去集市找找那賣鳥販得了。”
沈睿這幾麵色都不佳,冷硬硬地道:“不用了。”
沈鏡難得板起臉色開始教訓寶貝妹妹:“怎麽不用了,君子言不告而取是為賊,咱們行正立直,不屑幹偷雞摸狗的事兒。”
沈睿惻陰陰甩過來兩眼:“賣鳥錢已經付掉了。”
“你跑去付的?還是他登門來要了,”沈鏡氣急,忙問道,“登門來要時候,可曾欺負你了?”
沈睿搖頭:“兩者都不是,這對鳥把錢給他送過去了。”
沈鏡沒看清自己妹妹難看得像是塗了碳的臉色,瞧了幾眼外頭樹上搭窩換新家的一對鳥兒,,由衷讚歎道:“想不到我家妹這般厲害,這麽短時間內就把這對鳥兒訓練得能送信了?”
聽了這句,沈睿頃刻間麵容扭曲,從椅子上彈射著站了起來吼道:“這哪裏是送,哪裏是送!!分明是劫匪強盜,我的私房錢嗚嗚嗚,我的私房錢”
除了嬰孩懵懂時候,沈鏡可沒見過自己妹妹哭,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隻得一邊勸慰一邊發怒:“一點私房錢而已,沒錢了哥供你花銷玩鬧,這個殺千刀的賊人哪兒訓出這般偷摸的鳥兒”
沈鏡跳腳兀自在那罵了半晌,眼睛瞥了又瞥,還是沒忍住八卦心問道:“你把私房錢藏哪兒了?”
沈睿腫著一雙兔子眼抬頭:“藏在妝匣最後一個抽屜的上鎖抽屜裏,鑰匙在我枕頭底下荷包的荷包裏。”
沈鏡漠然了一會兒,帶著敬畏眼神看了眼自己妹妹,又看了看窗外築巢的鳥兒道:“這對鳥兒怕不隻是通人性,該是能成精了。”
沈睿一抹臉,把臉上的淚珠兒給抹了幹淨,包腫的眼睛裏忽然閃了堅定的光澤:“我決定了,我要入國子監讀書。”
沈鏡嚇了一跳:“?”
沈鏡:“妹,你這思維跳得有點快,我沒跟上。”
沈睿定下了新目標,雄赳赳氣昂昂,高貴冷豔地掃了一波樹上那對漂亮的鳥道:“從前視野還是太過局限,思維也太過古板,不然怎麽會被個無賴攤販給算計了三道。不行,這可不行!”
讀書上進是好的,雖然路途很艱難。沈鏡拍了拍妹的肩,跟她一同堅定:“不管你做什麽,二哥都支持你。”
沈睿迎著他的目光,努力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