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告狀
沈睿:“你巧不巧,鬧了半是你家的事兒。這老太太是進京告狀的,告的就是你家三叔打死了她的兒子。”
所幸這老太太耳背,又在地上一個勁兒地抽抽,所以沒聽到這句話。
許佑德擺出一幅驚訝模樣,張大了嘴巴愣了好一段時候,才道:“竟有這等事。”
沈睿:“這把年紀敢獨身上京訴狀,估計是不假的。”
許佑德輕笑,眼角一挑,看著就知道在打量什麽壞主意:“有意思了。”
沈睿還沒來得及再多一句話,這老太太就突發狀況——她抽抽著太過用力,狠一吸氣,把自己給抽抽著仰頭撅過去了。
雖這不是條幹道,但也偶爾的有幾波人來人往。已經有人開始駐足看熱鬧,且對著他兩指指點點。沈睿很無奈,這算不算是被人碰瓷兒了?
最近好像老被人碰瓷兒。想到這,望向許佑德的目光微微帶了點銳利。
許佑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怎麽又對我有意見了?”
“你家捅的簍子,你怎麽辦?”
許佑德笑道:“雖是林家捅的簍子,可這老太太找的可是官家人。沈將軍家的大姑娘,你該怎麽辦?”
“我,我,”沈睿氣得嬌怒,憤憤一跺腳,“我可幫不了她告狀子。”
許佑德一派氣定神閑,似乎對這個回答在意料之中。
可不想沈睿又道:“可這老人家怪可憐的,我又實在是放心不下她孤身一人在外頭流浪。”她轉頭與許佑德道,“幫個忙,把這老太太送到就近的客棧裏,費用我掏。”
許佑德沒動作,先提醒道:“心軟的姑娘,你這樣可是要被賴上的。”
“左右我不應承就是了。大不了先把這老人養著。”
許佑德無奈搖頭:“真不知是該誇你還是該你。”
沈睿一腔邪火沒地撒,逮著那個就認哪個,她不由發怒著埋冤:“還不是你們家造的孽,我是個倒黴催的,全給我撞上了。”
許佑德好脾氣地承了這怒火,“我在京城裏還有個房子,算是當年自己賺錢買的,先把這老人家放到那房子裏去吧。”
沈睿這個別扭性子,雖然嘴上想要推脫責任,可真要有人幫忙了反倒是有點不好意思:“會不會太麻煩了。”
“剛剛有人可了,本來就是我家的事兒,”許佑德道,“再了,你那點月錢銀子,怕是還不夠客棧十來的消費。就別逞能了。”
沈睿抿了抿唇,不話了,幫著許佑德馱著老人家啟程,一扭頭,順帶著把那塊玉裹著包袱皮一起帶走了。
幸運地很,半道上遇到了匆匆來尋人的瓊泥,他瞧見自家爺眼神一亮,許佑德瞧見了瓊泥也是滿心歡喜,開口搶先道:“快快,把這老人家坨到城西房子裏去,再派兩個人伺候著。”
瓊泥嘴巴一張一合,一個字都沒來得及,便被抓成了個現成苦力。等到一切都打點好,三人一齊走到了街上遛彎,瓊泥才開口:“爺,出事了。”
許佑德驚歎道:“行啊瓊泥,最近定力見長,憋了這麽久才呀。”
瓊泥沾沾自喜:“多謝爺誇獎了。”
“該誇的,該誇的,”許佑德笑著道,“對了,你要與我什麽?”
瓊泥這才反應過來:“哦對了,林家老祖宗那邊傳話來了,是明全族大會,要爺準時參加呢。”
沈睿:“我覺得不是什麽好事,先禮後兵,人家計謀該是妥了。”
許佑德喃喃:“怪不得我這心髒砰砰直跳,看來明還真不是個吉利日子。”
沈睿思考了一下,問他道:“放妻書和戶部典籍修改,你他們做成了哪樣?”
許佑德:“我凡事都愛往最壞處想,我覺得他們兩樣都做全了。”
沈睿一攤手,表示無奈:“那沒法子了,鬧成這樣堵成了個死路一條,除非萬歲聖上下旨,不然你這局棋是贏不了的。”
許佑德:“萬歲聖上下旨?這也太難了。”
“所以呀,死路一條。”
京都酒樓以牡丹園為首,其次望山亭。前者是人間富貴,後者便是世外謫仙。
林三老爺本來很不屑於望山亭清湯寡水的裝修風格,就連定下的雅間都是一片翠綠,看著都覺得牙酸。可奈何人家名聲在外響亮,林三老爺也隻好勉為其難,當一回風流食客。
林四老爺很不解,這不像三哥風格呀,腦袋迷糊地先喝了杯酒,實在憋不住了,開口問道:“三哥今兒是有什麽法嗎,專門把我拉到這兒來吃酒。”
“哎,就是想著增進一下兄弟感情。”
林四老爺心裏頭慎得慌,“可別,咱們在一個家裏頭呆著,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有話直好了。”
林三老爺:“好了好了,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把你叫出來,就是給你看一樣寶貝。”
林四老爺振作精神:“什麽寶貝。”
“前斷時間我出去會客,路過個城,城裏有家玉石店,他店裏頭奉了塊翠玉手握,雕成了背錢貔恘樣式,那叫一個栩栩如生。我看著喜歡,便想把這把玩給買下來。不想竟是人家的傳家寶,怎麽都不肯賣。“
林四老爺聽得入神,急急道:“最後買下來了嗎?”
林三老爺從懷裏掏出塊紅布,一層層地掀開,一抹溫潤的翠色像是溪水似得淌了出來,林四老爺也算是見過市麵的,此刻麵對這塊玉,也不由地稱讚:“成色真漂亮。”
“你瞧瞧。”林三老爺著就遞了過去。
林四老爺心翼翼地握在手裏,了不得,觸手生溫,摸在手裏跟摸女人細腕子似得滑嫩,他心中喜歡,忍不住地又問了一句:“你這是花了多少錢買的?”
“一條人命。”
林四老爺手一抖,差點沒拿穩。他不敢置信地問道:“我沒聽錯吧,一條人命?”
林三老爺略露出了幾分凶狠:“我出萬兩白銀,玉器店家就是不肯賣。沒法子隻好把他給打死了,如此一來,這寶貝不就成了無主之物嗎?”
林四老爺震驚道:“為了塊玉,你打死了個人?”
林三老爺把那玉重新給拿到了手裏,舉到他麵前細細給他介紹:“看看這翠色,這雕工,哪樣不值一條人命?”
林四老爺眯著眼好好地瞧了瞧,“是個極品,應該也是個寶物,值條人命。”
“這就是了。”
林四老爺心裏有點慌,“人命在你眼裏不值錢,可律法可是逃不開的。你這事兒擺平了嗎?”
總算是到點子上了,林三老爺裝模作樣地喟歎一聲:“原先是擺平了的,我答應賠那破落戶多點銀錢。哪知道這短命鬼的老母親貪婪,硬是不要銀錢,要告我的狀子,可不是就為了拿更多錢嗎?”
“也不一定,或許是母子情深。”
林三太爺不屑道:“那家裏頭隻剩老太婆一人,哪有什麽母子情深,多要些錢財是正經的。”
“不老太婆了,”林四太爺急急問道,“那狀子怎麽得。”
林三太爺道:“在當地沒告的上去,現在那老太婆跑到京城裏來了。”
林四太爺慌了神:“京城,她這是要告禦狀!”
林三太爺卻是樂觀,半點不慌地道:“禦狀哪裏是這麽好告的,何況聽現在皇帝還未繼位,她哪怕真本事通進了皇宮,怕是也找不到告狀的主子。”
“老三哥,你還是悠著些吧。”
林三老爺最不愛聽這些勸誡,擺出了兄長架勢道:”老四,你幫不幫你三哥。”
林四太爺趕忙表示:“殺人放火的事兒我做不來。”
“想什麽呢,哪個要你殺人放火了,”林四太爺道,“自從咱大哥死後,家裏也隻有你和朝中大人們走得近些,不知道狀子這一類的事兒,該去找誰的門路?”
林四老爺想了想,搜刮肚腸還真找到一個熟識:“張印張大人好像是管這些訴狀的,他坐的是京都府尹的位置。”
“什麽出身?”
“白衣科舉晉升,不過倒是拜了當朝相輔楊君寶做老師。”
林三太爺一聽就樂了,“白衣好,白衣好。白衣愛財,取之無度。”
林四老爺聽著心裏很不舒坦,悶悶地喝了兩杯酒夾了兩筷子菜,送進嘴裏味如嚼蠟。瞧見自家三哥也再沒招待的意思,就直接起身告辭了。
因為明有一場硬仗,許佑德發了善心地放了沈睿半假,自己領著瓊泥先回了林家。
瓊泥道:“我當爺是去見故人了,不想還是舍不得心口藏著的大姑娘,真是一刻都不肯分開。”
許佑德從瓊泥身上扇了扇風,鼻子抖著用力嗅了嗅:“好大的酸氣。”
“奴才不敢。”
許佑德道:“安心安心,這些事我可都安排妥當了,咱們隻等著看戲就好了。”
瓊泥:“爺做事向來神機妙算,奴才是不擔心的。奴才隻擔心,以沈家大姑娘的聰慧勁兒,會不會無意地莽撞了壞了爺的大事。”
許佑德篤定道:“壞不了,壞不了,那姑娘如今身上的羈絆太深太厚,雖然眼明心亮,但若是真要她幹事,手腳放不開,畏畏縮縮地也搗不了亂。”
瓊泥:“可惜了,不然能訓練成爺的一股大助力呢。”
“我原也是你的想法,如今卻改了,”許佑德撥弄著腰間別著的美玉,指尖一寸一寸滑過雕琢精美的貔貅腦袋,“她這樣挺好的。”
瓊泥不解了:“爺?”
許佑德道:“刀山火海裏滾肉久了,也想在世外桃源裏偷上半日的閑暇。”
大晚上的,林三老爺一身酒氣地回了房,可惜身子受累,也不去嬌妻美妾房裏廝磨了,徑直地去了正妻戚夫人房裏。
戚夫人正挑燈看著自己院兒裏的賬冊,林家股份製,雖然四房和和美美地同住在一間大宅子裏,可各房的花銷都是自己獨一份出。自家的賬冊自己看,這幾日嘩嘩的流水把戚夫人看著心頭滴血,瞧見老爺進門也沒個笑顏,指使著貼身丫鬟珍珠瑪瑙去伺候男人更衣。
珍珠瑪瑙把三爺領到了側間,兩個姑娘麵容俏麗,也不過二十來歲的好年華,林三老爺看著心裏歡喜,忍不住地伸手,順著珍珠雪白的脖子滑溜到了衣服底下:“最近好補,爺瞧著你皮膚更嫩了些。”
珍珠含羞帶怯地望了他一眼,也不閃躲:”三老爺什麽胡話。”
瑪瑙冷著一張臉,隻當沒瞧見。
許是這側間的旖旎桃紅氣氛泛濫地溢出了門去,戚夫人在外頭高聲道:“珍珠瑪瑙,手腳怎麽不利索了,伺候爺們換衣裳也用了這麽長的時候。快些幹事,再去廚房把溫著的菜給端過來。”
林三老爺撤了油膩膩的爪子,撩簾先走了出去:“你還備飯了?”
“本來是給自己準備的,爺正趕了個巧。”
林三老爺疑惑道:“都這個時候了,怎麽還沒用飯。”
戚夫人也不客氣,斜了丈夫一眼,徑直道:“還不是看咱院裏賬冊子給看的。老爺既然過來了,我也問問您,您是賭了還是嫖了,三時間就支了三萬雪花銀!這是要把咱兒子的媳婦本給賠了啊。”
也不怪戚夫人火氣上頭,這幾年林家商會收益不好,去年他們這房才分了十萬兩不到。何況兒子女兒都到了歲數,正是用錢的時候。自己家底兒自己清楚,照著爺們這敗家架勢,不到分今年利銀時候,他們娘幾個就要當街喝西北風去了。
林三老爺好脾氣道:”婦人之見,這有出才有進!“
”嗬,爺不會把這些銀子拿去放利了吧。”
“亂講!”林三老爺道,“我就去淘了塊美玉而已。”
戚夫人怒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當時你眼饞庸哥兒的衣服上的翠玉貔貅眼饞了好久,幾萬兩出去人家都不肯賣。如今好了,真又花錢去外頭淘了個。”
“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瞧見了什麽東西就一定要拿到手。”
戚夫人苦苦相勸:“爺,咱家不比之前呀!”
“好了!”林三老爺在外頭奔波了一,可不是來聽婦人家這種不好聽的規勸的,“我自己賺的銀子,自己花著心裏有數,你看好咱家的賬冊子就行了。”
珍珠在外頭嬌滴滴地喚了一聲:“爺,飯備下了。”
戚夫人知道惹了丈夫不快,想找個台階下,便溫聲道:“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著想嗎?老爺今兒累了,不如先用飯再休息。”
“不用了,你自個兒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