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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案發

  時隔兩,林家宗祠全族大會又轟轟烈烈地開場了,這次許佑德趕早,帶著沈睿和瓊泥最先一批進了祠堂,挑了個好位置覆手站立,一點都沒大難將至的危機感。


  沈睿本來心頭惶惶,看著許佑德氣定神閑的模樣也心安了幾分,她不由地好奇:”你是有應對法子了?”


  許佑德回他:”沒有。“


  沈睿瞪大眼睛瞧著他,不敢置信:“你”


  許佑德神秘地朝她一笑:“法子不法子的無所謂,關鍵咱氣勢得足。”


  沈睿:“”


  這話聽得熟悉。


  許佑德:“你教我的。”


  沈睿隻覺得胸悶氣堵,恨不得扇當初的自己兩巴掌——讓你多嘴。


  但很顯然,氣勢足的不止是他許佑德,對方氣勢甚至是更足一些。三房老爺們帶著自己的輩,簇擁著林家的老祖宗林之左浩浩蕩蕩地從門外進來,老祖宗林之左微微眯著眼,軟著身子倚靠在了躺椅上,好像外頭的一切都不關他的事,隻安心沉溺在自己的夢境裏頭。


  沈睿心裏頭默默地數著那片烏泱泱的人群,粗略略的估計,大概有三十來人。


  行啊,這幫老爺們耕耘得挺勤快。


  許佑德好像猜到了沈睿心裏所想,笑嘻嘻地湊近了些輕聲道:“這還不是三房所有人,正經能進祠堂的隻有嫡妻正房太太,三個老爺們院兒裏的鶯鶯燕燕還沒算上呢。”


  沈睿:“哦?你摸的這麽清楚,趕緊與我。”


  許佑德簡單介紹了一下:“四老爺又憨又色,三老爺又蠢又貪。”


  沈睿一眼瞧見了站在最前頭,笑眯眯的林二老爺,察覺到了有人窺探的眼神,他還好脾氣地回笑了一下,微微地點了點頭,禮數周全。她好奇地問道:“那你家二老爺呢?”


  “大奸大惡之徒。”


  沈睿被這評價給嚇著了,驚懼不定地慌亂明晃晃地蘊在了眼裏。不過許佑德沒有現在與他解釋的意思,隻含糊道:“打交道多了,以後就曉得了。”


  “你都這麽了,那跟他打交道這事兒,當然是能避免就避免了。”


  許佑德笑得甜進了心坎裏:“你就這麽信我呀!”


  他兩在這祠堂上光明正大地耳鬢廝磨,祠堂裏正兒八經端站著的諸位麵色都有些不自在,林二老爺握著拳頭在唇邊輕咳了一聲,林四老爺暗暗地罵了一句:“不像話!”而林三老爺好像是得了某種暗信,直接跳出來指著許佑德的鼻子罵道:“林家祠堂重地,怎麽允許奴才擅自進入。”


  許佑德也不生氣,隻揪著“擅自”這詞兒四兩撥千斤地回懟:“這話不對,瓊泥瓊花聽著可要委屈了。明明是我領著他兩進來,怎麽能是擅自呢!”


  林三老爺:“那便是你不懂規矩。”


  許佑德笑了笑,沒話。沈睿踏前一步,幫著他撐場子道:“林三老爺,瓊花雖是個奴才,但也知道長輩不開口,晚輩不插口的訓誡。如今老祖宗還一句話未,您就在這吹胡子瞪眼地開口,不知道的以為您是林家當家的呢。”


  林三老爺當然不是林家當家的,相反的,他訓斥的許佑德可是林家正規要當家的。這番伶牙俐齒很讓三老爺下不來台麵,他漲紅了臉罵道:“放肆,主子話,哪兒有奴才話的份。”


  沈睿笑道:“呀,我以為三老爺這兒的規矩與眾不同呢!”


  “你!”


  許佑德火上澆油,樂得拍手:“好個伶牙俐齒的猴兒,這句句得,我都找不到一點錯處。”


  這便是明晃晃地偏袒了,林三老爺委屈得緊,也別過頭去尋找自家支援。


  被報以支援希望的林二老爺卻不理會自己弟弟,反倒掛著笑對沈睿道:“不愧是宮裏規矩教導出來的後生,個理兒都有理有據。”


  林三老爺遭受背叛,目瞪口呆:“二哥”


  “沒規矩的東西,”林二老爺麵無表情地訓斥道,“就你有嘴?老祖宗還沒開口,你就膽敢在祠堂喧鬧!”


  林三老爺憋了一肚子火氣,閉了嘴站回到隊伍後麵。一行人圍著林之左到了祠堂中央,先對著老祖宗跪拜見禮,在站起身,對著祠堂裏的排位鞠了兩躬。


  一行的排位少的可憐,尤其被許佑德掰了一個之後。


  林之左悠悠道:“老二,你來。”


  林二老爺出列道:“是。”一低頭一抬頭,便換上了一幅萬分為難的表情,“這,庸哥兒,這讓我怎麽好呢。”


  許佑德沉默了一會兒,硬是也跟著擠出一幅不怎麽好看的笑臉:“二叔但無妨。”


  林二老爺道:“自你上次質疑了你父親停妻再娶的過錯,我便也心存了疑惑。趁著這兩日得空,便順便整理了一下你父親的遺物,不料翻出來這個。”他從懷裏掏出一張舊紙,當著眾人麵展示,一字一句地背了出來。


  “蓋夫妻之緣,匯結三世因果,始配今生夫婦。結緣則和,結怨則仇。與妻婚姻二載有餘,反目生嫌。似貓鼠相憎,如狼羊一處。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以求一別,物色書之,各還本道。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林二老爺微微抬眼,探察了一下許佑德麵色,這才繼續道:“林子冉於時正平三年正月十三謹立此書。與妻許氏各執一份,以作評據。”


  許佑德:“二叔,可否與我一觀?”


  林二老爺道:“自然。”


  許佑德雙手接過了這張舊紙,自己念叨了一遍,又細細地摸著上頭的印戳,無奈苦笑:“這還真是父親的親手書信,原來父親與母親早已和離。”


  林二老爺麵泛同情,苦口婆心地勸道:“許是怕你多想,這才瞞著你。”


  許佑德緊捏著這張薄紙,眼中落下淚來,再一睜眼,又是一派堅定:“不,我不信,母親逝世前,拉著我的手命我立誓,有生之年定是要認祖歸宗的。若是她早已與父親和離,又談何認祖歸宗之謬言?”


  林二老爺:“認祖歸宗得不錯,不過主角在你,而非許氏。”


  許佑德不敢置信:“僅僅是我?”


  林二老爺哀聲一歎,“若是庸哥兒不信,便去戶部查勘。婚喪嫁娶皆有典籍記錄在案,你父親與許氏是否和離,咱們一瞧便知。”


  許佑德似乎渾身脫力,虛晃了一下,身子堪堪地向後倒去。沈睿下意識地去接,一上手才反應過來:壞了,她這胳膊腿的,哪裏接得住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


  可她想錯了,攤到她手裏的許佑德的重量還不如一隻雞,扶住他,輕巧容易得很!

  這下沈睿疑惑了,這種情況,要麽是身體虛得隻剩下一個空殼子,要麽便是自己斂著力道沒有外放。可他正是悲傷時候,哪兒有心思去控製身子的力道?

  沈睿總算是反應過來,咬牙切齒地貼著許佑德耳朵罵道:“你是裝的!”


  這人戲班子出身吧!


  許佑德:“噓!”


  仿佛剛剛那聲略帶效益的字眼是沈睿臆想的一般,許佑德滿目悲憤,執著地道:“好,那我便要去戶部瞧上一眼!”


  林二老爺殷勤問道:“拿著我的拜帖去,方便些。”


  “不必!”


  外頭忽然的有廝衝進祠堂,因著跑得太急沒刹住車,腿一軟,直接在祠堂正中拜了個五體投地,這麽大動靜把昏睡中的老祖宗林之左給驚醒過來,親自詢問:“慌裏慌張的,什麽事兒啊。”


  “老祖宗,外頭,外頭來官兵了。”


  祠堂裏的主子們都是怔愣,勝券在握躊躇滿誌的林二老爺也不例外,扭頭問許佑德道:“這你是叫來的?”


  他是真疑惑,以為是許佑德直接叫了戶部大人上門,送典籍察閱來了。


  許佑德無辜地搖了搖頭。


  那廝哼哧哼哧喘了兩口大氣,把主子們著急得直上火,這才繼續道:“是來拿三老爺的!是三老爺犯了命案,要被傳喚上堂呢!”


  三十來雙眼睛紛紛看向了林三老爺,林三老爺心裏慌張,腦子一急,蹦出句話來:“胡!那命案我都擺平了!怎麽還會去告狀!”


  這句等於變相承認了,林二老爺沉了臉色,罵道:“糊塗!”


  “二哥,二哥,”林三老爺連滾帶爬地挨到了自己二哥身邊,連扣了幾個響頭,涕淚橫流,“二哥救我,我不要進牢。”


  林二老爺不敢置信:“你真殺了人了?”


  林三老爺已經不出話來了:“我,我”


  林二老爺閉了眼睛:“來啊,把三老爺帶出去,交給官府處置。”


  這話一出等於宣判,林三老爺驀地一下癱軟在地,麵色灰白跟死人似得。三房太太戚夫人尖著嗓子大叫了一聲,從人群後頭擠到了前排,大哭著抱著林二老爺的腿道:“二老爺救救我家三爺,他是冤枉的,他是冤枉的啊!”


  哭了半,林二老爺也隻鐵青著臉裝啞巴,戚夫人心知沒戲,便換了個人哭鬧,跪行著爬到了老祖宗身邊,連連磕頭道:“老祖宗您是知道的,我家三老爺是個實誠人,斷斷做不出殺人放火的勾當。”


  老祖宗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盯著自己兒子:“你當真殺了人了?”


  林三老爺恍若癡呆,隻一個勁兒地念叨著:“我擺平了的,我擺平了的。”


  林之左是個明白人,雖然足不出戶,但對家裏事兒沒有什麽不知道的。對自己兒子的混賬程度,他也是深有體會,不免心中慌亂。而身邊又有個娘們在這放聲大哭,林之左聽著煩躁,胸口憋悶得緊,不由罵道:“哭哭哭,哭有什麽用!不過是上堂,若你爺們沒罪,衙門自然會給他清白!”老眼看了看自己兒子,心下做了決定,拿出了上位者的威嚴道,“把三老爺帶下去,交給官老爺處置。”


  戚夫人一聽,直接仰麵暈了過去,被三房幾個孩子給架回了自己房裏。


  眼瞅著宗族大會又成了一場鬧劇,林之左也不想再進行下去,掃了自己滿院子子孫一眼,中氣十足地嗬斥道:“都散了吧。”


  沈睿巴不得趕緊走,許佑德也便頭一個出門,兩人走得虎虎生風,把後頭落下的瓊泥趕得累死累活。


  回了自己院子,沈睿這才仰感慨:“我覺得你們林家的宗族大會是中了邪了。”沒一次開得順心。


  許佑德心情上佳:“還不是他們平時作孽太多。”


  沈睿覷了他一眼,揶揄道:“你手段高明啊,這一招聲東擊西,直接把他們剛定下的計劃給打亂了。”


  許佑德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麵,撐著腦袋拿溫潤的目光瞧著沈睿:“以後還有更好玩的,我領著你去瞧。”


  沈睿:“這麽些家族私隱,看著可比儺舞戲有意思多了,我該怎麽感謝你是好?”


  “不如以身相許?”


  沈睿搖頭:“以身相許不行,不過可以給你這個。”


  她從懷裏掏出了個素麵荷包遞過去,許佑德笑得甜滋滋的接了,“這是給我做得?”


  沈睿:“這是買的!給你的是荷包裏的東西。”


  荷包裏頭躺著塊水滴狀的羊脂美玉,光澤流轉,正是許佑德昨兒在老人家攤上看中的那一塊。


  許佑德將玉石握在手裏,麵上卻不怎麽高興:“不公平,真是不公平!”


  “怎麽不公平了?”


  許佑德哀怨道:“明明幫著那老人家遞大狀的是我,怎麽將謝禮給了你?”


  沈睿聽聞,義憤填膺道:“我也是出了力的!昨兒可熬了一晚上,幫著這老人家把狀子寫了,你這才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她聽了大哥的話,實在不敢在風口浪尖上當個出頭鳥,不過一張訴狀還是能幫忙的。


  許佑德寶貝似得把這玉藏進了胸口貼身地兒,笑著賠罪道:“沈大姑娘別生氣,是我的不是。”


  沈睿:“本姑娘大人不記人過,不過你得老實地與我,你這招棋是怎麽下的。”


  “你剛剛都點到精髓了,聲東擊西之法。”


  沈睿搖頭:“不一樣,我的是拿林三的命案替了林家的偽造假案,你的聲東擊西又是怎麽做得?”


  許佑德道:“我就更簡單了,林三老爺去京都府尹疏通了案子,我便把這案子遞到另一個衙門裏去。左右都是能審案的,何必緊著一個衙門去對付。由得井底之蛙沾沾自喜,再殺他個措手不及,豈非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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