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死亡遊戲
張一一做了個古怪的夢。
他變成了一隻沙丁魚。
在大海裏，他與他的同伴沙丁魚們一起，被裹挾在洋流中飄來蕩去。緊接著迎麵遇上了一群饑餓的鯊魚，那些訓練有素的鯊魚們一擁而上，將他們衝擊得七零八落。
一條長著古怪牙齒的大鯊魚衝著他就過來了。離近了一看，好家夥！有機外皮和機械大嘴，原來是機械鯊魚！
他根本不會思考為什麽機械鯊魚需要進食，畢竟他隻是一條沙丁魚。
正當他祈禱有什麽東西來救他時，一道網劈頭蓋臉罩了下來，在千鈞一發之際將他撈出水麵，救他於鯊齒之下。
漁網非常緊實，將他的身體勒出一道道印痕，就像穿上了一條絲襪。
緊接著便進了加工廠，在水流漕流水線裏向前遊，並很快被做成了沙丁魚罐頭，四周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見。
他也根本不會思考為什麽加工廠會放在漁船上，為什麽罐頭裏隻有他一個，畢竟他隻是一條沙丁魚。
罐裝好的罐頭被運往內陸，他感覺自己隨著運輸碰撞、翻滾、顛簸、擠壓，似乎從一個品相完好的沙丁魚罐頭變成了醬肉罐頭。
“不知道消費者收到這樣的罐頭會不會差評？就算投訴也應該投訴物流公司暴力裝卸！我可以作證！”
他這樣想道。
經過了漫長的物流運輸，終於被端上了餐桌，四周一片安靜，好像準備吃它的人正在做餐前祈禱。
下一刻，罐頭打開，一束光照了進來。
張一一睜開了眼睛。
“喲，你醒啦？”
一個聲音傳來。
他感覺有些迷糊，意識還沒完全清醒，隻覺得這個聲音無比熟悉，便下意識問到：“你是誰？”
“哈？你莫不是傻……咳咳！那個……爺是這個空間主神，你是被係統選中的人，隻有執行任務才能拯救你的摯愛！所以，跟爺簽訂契約成為馬猴燒酒吧！！！”
“摯愛……我的摯愛早就……啊！”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張一一抱住腦袋，也讓他完全清醒，才反應過來之前聲音的主人。
“天樞？”
“叫爺小天天！”
“唔……這是……我記得有人追殺我……”
“記性不賴。不過很顯然，追殺還未成功，他們仍需努力。”
疼痛逐漸消退，張一一眯起眼睛，環顧四周，透過窗戶看到他們所處的環境。
飛車四周都是堆積而起的標準集裝箱，圍成一個高大的天井。他們正停泊在天井正中央，兩側距離集裝箱特別近——天樞幾乎是擦著門把手把車停進來的。
張一一不知道車的情況如何，還能不能起飛，因為此時車的引擎已經關閉，隻留下車載設備還在工作。
“那些人……是誰？”他問道。
“殺手吧。”
“我知道是殺手……可是……究竟是哪裏來的殺手？我最近的罪過什麽人麽？難道是因為繁星芯片？”張一一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皺著眉頭拚命回想，自己最近又得罪了什麽人。
“啊，這個……那些人確實是沿著繁星這天線索追過來……”
從來沒有過，張一一居然從天樞的語氣中聽到了猶豫和歉意！
“而且……他們好像是衝著我來的。”
還沒有自稱爺！
張一一瞬間驚了。
他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抓你的？這麽大陣仗？狙擊激光槍都用上了！”
“咳……還有海扶刀和火箭彈……”
“你還好意思說？！”張一一猛的提高聲音，大聲道：“我差點小命沒了！”
“這不是還在嘛……”
“少廢話！”這句話終於觸怒了他，他憤怒地吼道：“我就知道，攤上你準沒好事！我好心好意給你做東西，你不給錢就算了，還把我弄到這麽危險的環境裏！他……他m……我真的是……”
他似乎想要罵一句什麽，但不知為何始終沒有罵出口。
天樞似乎心懷歉意，沒有說話——此時的張一一也絲毫聽不進任何解釋或者道歉的話語。他一把扯開勒在胸前腹的安全帶，手腳並用爬到駕駛位上，按下點火開關。
擋風玻璃屏幕上彈出拒絕提示：權限不足。
重複按了幾次開關，反複彈出權限不足的提示，布滿整個屏幕。
張一一怒拍方向盤，吼道：“權限給我！”
“你不能出去，外麵很危險……”
“我不管！我不幹了！你愛找誰找誰！”
“你先消消氣，這事兒我們從長計議……”
“我可不想死在這裏！我要回家！”
“張一一！！！”天樞猛然提高音量，大吼道，“你冷靜一點！現在你出去就是個死！！！”
張一一低下頭，沒有說話。
“我他媽也不知道他們會對任何接觸到我的人進行追殺！早知道這樣我會找你？老子可是天樞！是他媽人類的守護神！地聯每一個人都是老子從小看到大！每一個人都不應該也絕不允許因我而死！你他媽懂不……”
天樞的話語突然戛然而止。
監控器視野裏，他看到，張一一握著方向盤的手，正在微微顫抖。
他似乎很抗拒這樣的顫抖，想要控製。他將手從方向盤上收回來，抱住自己的胳膊，蜷縮在駕駛位上，卻發現顫抖的不僅僅是手。
這有端憤怒終究隻是掩蓋，掩蓋他內心對死亡的恐懼。
天樞明白了。
縱使人格矩陣的理論評分再高又如何？即便暗世界聲名遠播又怎樣？沒有經曆血與火的曆練，終究無法克服生物與生俱來的本能。
過去的二十三年，張一一一直都隻是一個普通的人，一個小市民，生於平凡，長於平凡。即便是不小心觸及暗部世界，也僅僅在其邊緣遊走，不敢跨入一步。
他不由得想到不久之前的一天，在工作間閑聊時，他問張一一這麽厲害，為什麽不去軍隊供職。
“這個……說出來怕你笑話，我討厭爭鬥，討厭死亡，也討厭會有死亡的故事。”
“哈？你仿佛在逗我笑！你發明了那麽多戰爭機械！”
“可是沒有一個是用來殺人的啊！”
如果他能早發現一點，就不會造成現在這個局麵，也不會導致如此的決策事故。
“對不起。”
天樞道歉了。
這或許是自誕生的十萬三千年以來，他第一次道歉。
但他知道，縱使道歉，事情也不會回到原來的軌跡上了，他沒有辦法抹除過去所發生的事，也沒有辦法幫助張一一逃離漩渦之外，那就隻能——
“張一一，聽我說，你現在需要冷靜下來，你必須冷靜下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的手裏已經是一堆爛牌了，但無論如何都必須打下去，而且必須打贏！
“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之一。地聯裏有無數人，他們隻知道依賴天樞的運算和決策，呆在供職的地方屍位素餐。但你不一樣，你有過人的機敏和才智，也有持之以恒的恒心和毅力。在這場遊戲裏，你的贏麵很大！
“是的，這是場遊戲！隻是需要以生命作賭注，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