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

  轉眼間已是季春時節,天氣漸漸長暖,白日間柳絮漫飄,穿橋落戶,洋洋灑灑。一派暖春的好氣象!

  賈忠便邀請賈純出去散心,他卻提不起任何精神來。


  自那日見過何可卿後,賈純便覺得自己仿佛掉進了一片白茫茫的水沼之中,愈陷愈深,愈陷愈深。


  現在他早已放棄了掙紮,隻等著溺斃在這水沼之下,或許等他的屍體飄浮出水麵的時候,何可卿會生出一絲憐憫之心,為他掉下一滴眼淚,也未可知。


  一切就這樣吧,往日間許下的承諾,他權當忘了,隻要她開心便好。


  賈忠自然不知道何可卿在賈純心中的分量,他看著日漸消瘦下去的賈純,終於忍無可忍地道:

  “少爺,你若再這樣下去,叫我怎麽辦呢,狗兒願意替你做任何事情,隻要能讓你重新振作起來,就是讓我替你去死,我也不惜這條賤命!”


  賈純聽他這麽說,頓時心生悲憫,著急地說道:

  “賈純,你再不是什麽“狗兒”了,十幾年前,從你我相識的那一刻起,你便不再是無名無姓的狗兒了,你是我的弟兄,今日又何苦再說這樣的話呢?”


  賈忠看賈純念起往日情分,激動地道:

  “少爺,你到底是怎麽了,你告訴我,也好讓我安心。”


  賈純一陣歎息,輕輕地拍了拍賈忠的肩膀,道:

  “賈忠,不瞞你說,那日我扯毀風箏後,心中後悔不迭,便去前院散心,恰巧遇到了可卿妹妹,我就想著向她道歉,結果她卻喊出了魏子貞的名字,我一時失控,差點出手傷了她,現在想起來好不慚愧!”


  他頹喪地垂下腦袋,臉上帶著一抹自嘲的微笑,繼續說道:

  “不過事到如今,我也算明白了,我們之間的感情,一直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賈忠看著賈純失魂落魄的神情,試著安慰他道:

  “少爺,‘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何必對何姑娘如此念念不忘呢?”


  賈純聽他這麽說,搖了搖頭,道:


  “你不明白,賈忠。”


  賈忠思索片刻,便道:

  “少爺,就算你再癡情,隻要魏子貞留在賈府,何姑娘便會一心在他身上。”


  他說著走到門前,忿忿地道:

  “若是想要何姑娘像從前一樣對待少爺,我們必須想辦法把魏子貞這個禍害趕走!”


  “此話怎講?”


  賈純湊上前來,追問道。


  賈忠一陣冷笑,繼續說道:

  “少爺可知老爺書房中有一枚寫著‘戚’字的龍鳳紋玉佩,被老爺視作珍寶,封在匣中?”


  賈純當然知道,尤其是玉佩上麵的‘戚’字,他從小就認識了,那是他母親的姓氏。於是便道:

  “我記得那枚玉佩,你提它做什麽?”


  賈忠轉過身來,緩緩說道:

  “我願意去把它偷來,藏在魏子貞房間中,然後再向老爺揭發,到時候人證物證俱在,我便向老爺提出趕走魏子貞,以老爺嫉惡如仇的性格,沒有不成的。”


  “這,萬一可卿妹妹鬧起來怎麽辦?我不想再令她傷心了。”


  賈忠聽賈純這麽說,無奈地搖了搖頭道:

  “少爺,你怎麽這麽糊塗呢,隻要趕走了魏子貞,你再好言相勸,憑著你們往日的情分,她慢慢地就會把魏子貞忘了,何姑娘隻是被魏子貞的虛情假意給騙了。”


  賈純突然拍手叫好:

  “對,可卿妹妹一定是被魏子貞給騙了,人類~,哦不,魏子貞是不可信的。”


  賈忠還欲細說下去,這時門外突然傳來響動,他急忙推門而出,卻發現一隻花瓶摔碎在台階上,裏麵的插花散落了一地,一個身影匆匆地朝遠處跑去。


  他往前急追幾步,認出是小蓮,便大聲喊道:

  “秦英蓮,你站住!”


  小蓮一怔,猛然刹住了腳步,賈忠早衝了上來,揪起她的一隻胳膊,問道:

  “你跑什麽,說,剛才在少爺門前都聽到了什麽?”


  小蓮不安地搖頭,想掙脫開來,口裏連連道:

  “什麽都沒有聽到,我什麽都沒有聽到。”


  賈忠便威脅她道:

  “你這小丫頭,還想騙我!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說出去半個字,仔細要你的命!”


  賈忠看她隻有十三,四歲的樣子,心想嚇唬嚇唬她便罷了,於是說完後就鬆開了手。


  小蓮揉了揉胳膊,哭著跑開了,賈忠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隱隱不安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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