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全世界都安靜了
肥仔的腦袋瓜子終於清醒了些,畢竟皮糙肉厚的,除了手臂有淤青,鼻青臉腫,口吐鮮血外,看不出來有什麽內傷。
他努力睜開被黑狗打成熊貓眼的眼睛,口齒不清的說道“瑪德,你們這群狗日的…真後悔沒砍死你們…都給我等著。”
一警察怒吼道“怎麽說話的?還沒被打夠嗎?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肥仔死豬不怕開水燙,指著自己的眯眯眼,道“大哥,你看我這眼睛裏,能裝得下王法嗎?你橫什麽橫?我特麽連你一起告,你信不信?”
那個警察低吼道“誰是你大哥?我姓劉,叫我劉警官!”
另一個警察吼道“別跟他們囉嗦,都帶走!”
肥仔囂張的往地上吐了一口血道“姓張的,你給我等著!”
兩個警察押著走路一晃一晃的肥仔,還有一個拿著砍刀的黃毛,坐其中一輛警車走了。
張隊長和黑狗則坐另一輛警車離開了,因為隻來了二輛警車,所以留下一個警察在這裏守著,等來了一輛商務車,才把剩下的人都給帶走了。
呂民幾個受傷的,也被後到的救護車給拉鎮上去治療,檢查傷口了。然後又來了一批警察,他們把凶器收好,再清場,最後也駕車離開了。
整個一片狼藉的磚廠,隻剩下沒有任何外傷,被當做吃瓜爺孫的,老村長和銀狗留在這裏。
剛才還鬧哄哄,一團糟的磚廠,此刻恢複了該有的寧靜。這股寧靜很可怕,靜得連自己的心跳都能聽見。
老村長站在原地,抬頭望了一眼下午的太陽,眯著眼,低頭看著滿地的血跡,還有散落在地上的磚頭,木棍,忽然蹲在地上,捂麵抽泣起來。
“老村長…咱們回吧,在這裏也解決不了問題。”銀狗蹲下,悲從中來,用手拍著老村長的後背說道。
他的心裏也很難受,呂誌用血肉之軀給張隊長擋刀,硬生生的被肥仔砍了兩刀,如今不知死活。在相處的這段日子裏,他發現呂誌,人其實挺豪爽的,為人也大方,除了脾氣有點倔,有點衝!可他已經改了很多了!他還那麽年輕,正是中午的太陽,萬一出事…他想都不敢去想後果。
“銀狗啊,何該搞啊!誌毛要是活不成了,我該怎麽交代啊,我這把老骨頭,也死了算了…”
“沒事的,肯定會沒事的,隻是後背有傷口,我看清了,沒事的,他命硬,能挺過去的…”
“是嗎?真的沒有砍斷骨頭嗎?流了那麽多血…地上都是血…張隊長的身上也全是血…”老村長滿臉淚痕的說道。他不想再去看那裏一眼。隻要看一眼,就覺得心口疼。
“沒有!你放心…沒事的!我扶你回去吧!”銀狗強撐起自己早就發軟的身體,用力把老村長扶了起來。
他扭頭去看夏師傅,這哪裏還有夏師傅的影子?張隊長被帶走時,他就提前開著張隊長的車,去鎮上了。
銀狗攙扶著老村長,一步一步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老一少,走在新挖的平整的馬路上,步伐,比停在遠處的挖掘機還要沉重。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折射在旁邊的山坡上,孤單的斜影,被拉得老長老長……
“怎麽回事?怎麽就你們兩個人回來?他們呢?”
二人一走到村口,在家的婦孺,老頭,都圍了過來。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隔了幾公裏,但是刺耳的警笛聲和120的急救聲,響徹雲霄,大家也能隱約聽得到的。就算聽不清,那也看得出來啊!這一群人去修馬路,怎麽就隻剩一老一少,走路回來?
“銀狗,咋回事?”老頭子走過去,盯著雙眼泛紅的銀狗問道。
銀狗不說話,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
老村長也不吱聲,隻是抓著銀狗的手臂,用虛弱的聲音說道“累…好累,送我回去吧。”
銀狗完全不理會其他人質疑的目光,“我送你回去!”
“老村長,求你了,說句話吧!發生什麽事了!”老頭子拉住他,大聲的問道。
老村長停步,頓了頓,開口道“你要我說什麽?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們…他們都去鎮上了,這件事要警察來解決。”
“去鎮上了?警察來解決?”大家一陣迷惑,誰也不會聯想到,呂誌被砍一事上麵來。
“是啊,起了爭執,報警了,全去鎮上說理了。晚一點回來。”銀狗生怕老村長崩了,趕緊說道。
“噢…”幾個婦女,半信半疑的走了。
老頭子也不好再追問,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全身是灰塵的銀狗,也轉身回家了。
銀狗把老村長背回家,叮囑劉子墨和李強照顧他後,就去養豬場看豬崽了。無論如何,豬崽還是要管的。
銀狗看完豬崽後,就趕緊回家了,此時天已黑,除了山裏有幾隻報喪鳥在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外,整個村子顯得無比的安靜。
銀狗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覺得,全世界都安靜了。靜得連一聲咳嗽聲,都能讓全村人驚醒。
“到底出什麽事了?總不能全村就你們兩個回來吧?”桂花把門關好,壓低聲音問麵色蒼白的銀狗。
“自己家人還不能說嗎?是不是出事了?我下午好像聽到那邊有警報聲。”老頭子焦急的問道。
銀狗坐在桌前,看著桌上的飯菜,毫無食欲。他心裏,腦海裏,全是呂誌,張隊長,黑狗他們的身影。他隻恨自己當時沒能替張隊長擋刀,起碼他孩子成年了。而呂誌的孩子才多大啊!
“到底怎麽回事呀?”桂花推了推望著飯菜出神的銀狗。
“呂誌他…他們出事了…恐怕回不來了…”一個已步入不惑之年的堅強漢子,忽然老淚縱橫,扶在桌子上語無倫次道“我踏馬沒用啊,我應該擋住那一刀的。我早就該用磚頭拍死那個狗日的,不然也不會出這些事了…呂誌,呂誌冤啊…還有呂民那個驢日的,要不是他心眼多,死胖子也不會追著他打!張隊長也不會去拉他,不拉他,呂誌也不會那樣…”
“……”老頭子和桂花,根本就沒聽懂他在說什麽,但是基本上還是聽懂了,為了修路,鬧出人命了,而且,呂誌被那個該死的胖子給砍了。
“那個死胖子,就踏馬的該死!是個無賴!”銀狗雙手捂麵,無聲的抽泣道。
老頭子的臉色,此刻比醬油還黑,長歎一口氣,飯也不吃就去自己屋了。咳嗽聲,歎氣聲,不絕於耳。
銀狗拿出一根煙,哆嗦了好幾次,才把煙點燃,他一口接一口的抽煙,整張又黑,布滿淚痕的臉,在迷霧中漸漸模糊…
“喔喔喔”
夥房屋的大公雞叫第一遍時,銀狗就猛地驚醒了。
“啊?桂花,你怎麽沒睡?我…”
銀狗甩了甩發麻的手,看了一眼,一直坐在旁邊做手工活的老婆,再扭頭看了看窗外,天已蒙蒙亮,而他想等的人,還是沒有消息。
“洗把臉,去床上睡吧!”桂花把手裏的活放下,起身去熱飯菜。
銀狗由於昨晚悲傷過度,喝了大半斤酒,還抽了一包煙,這煙是呂誌給他的藍嘴芙蓉王,他一直不舍得抽。然後直接趴在桌上睡著了。
“不吃了,我出去看看!”銀狗打開門,看著東方的魚肚白,心裏堵得慌。
桂花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收拾絲毫沒動的碗筷。
他走到毛馬路上,望著這條整齊,平坦的馬路,心中莫名心酸。
“銀狗,誌毛怎麽沒回家?去哪裏了?”
一聲熟悉的喊聲,在背後響起,這是呂大爺那蒼老的聲音。
銀狗默默轉身,拚命擠出一絲苦笑,道“大叔,誌毛跟張隊長他們去鎮上和死肥仔談判了。”
“這樣啊,下午能回來嗎?”
“應該會…”
“噢,那就好!”
呂大爺也不再多問,轉身走了,他隻要知道,呂誌和張隊長在一起,就放了一百個心。
“……”銀狗愣在原地,望著他蹣跚,消瘦的背影,落下了一滴熱淚。
他在原地足足站了一個鍾頭,才去扯魚草,然後去養豬場喂豬。他瘋狂的幹活,活幹完了就去洗養豬場的地,洗了一次又一次,連中午飯都不肯吃。整個人就跟著魔了一樣。
老村長也不吃飯,一直坐在家門口抽煙,一根接一根的抽。誰喊他也不搭理。
劉子墨和李強都快急瘋了,張隊長電話打不通,呂誌的也打不通,黑狗的還是打不通,就連周村長的都打不通。
二個小夥子犯難了,隻好寸步不離的陪著不吃不喝,隻是悶在那兒抽煙的老村長。
他們兩個的演技實在是太差了,任憑誰見了他們這副樣子,也大致能猜出一些不好東西出來。
“銀狗,你說老實話,到底出什麽事了?”幾個大娘跑到養豬場,站在大門外,衝還在洗地的銀狗吼道。
銀狗不理,水泥地的水,倒映著他的身影,他的眼睛有些腫,還布滿血絲。
“銀狗,說話,你聾了嗎?”幾個大娘搖晃著上鎖的鐵柵門大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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