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禍兮福之所倚
老村長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這種人,死有餘辜,罪有應得!隻是…呂誌該怎麽辦?”
張隊長打起精神,強顏歡笑道“你放心,醫生說他求生意識很強…放心吧!我一起給他祈禱,一定會渡過難關的!”
張隊長早上去了趟縣委和公安局,來不及吃飯,馬上又去市醫院探望昏迷不醒的呂誌,還給他墊付了醫藥費,三天時間,用了三四萬了。當然,這些錢,都是夏師傅墊的,張隊長根本拿不出這麽多錢。
醫生說,刀口較深,第一刀砍在了左手臂的皮肉上,整個手臂的肉都劃開了,露出了骨頭!第二刀砍在後背龍骨上,差點砍斷,慶幸的是沒有傷及筋骨。隻要他渡過危險期,出院後好好調養,是能夠恢複的,隻是以後不能幹較重的體力活了。
“也隻能這樣了…老天爺啊,保佑誌毛吧!還我們一個活蹦亂跳,惹是生非的倔強誌吧!”
老村長抬起頭,望著天上的明月,雙手合十,虔誠的說道。
微風佛過,幾隻報喪鳥從後山林子飛過,發出幾聲哀嚎。叫得人心惶惶,煩躁不安。
自從出了這事以後,整個村子都安靜了,一連好幾天,都沒有人串門,說閑話。就連平時愛找人幹架的強大嬸,都老實了。
呂大爺家的雞,跑她地裏去,她也不管了。看到呂大爺還繞道走。還有呂民,整天坐在家裏,也不出來,更不和誰搭話,跟變了個人似的。
修馬路這事暫且停工,因為有十一二個人受傷了,雖然是輕傷,但是有二三個被打破頭了,無論是心靈,還是身體,都需要靜養。
死肥仔的老婆為了爭取給他減刑,很爽快的賠了錢給受傷的村民,每人有幾千來塊。呂民幾個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的,每人拿了一萬。後來,他家的銀行卡等,都被銀行依法凍結了。
唯獨呂誌這事,大家都守口如瓶,瞞著呂大爺。他這事,不是賠錢就能解決的,老村長他們一致決定,絕不會原諒肥仔!無論如何,哪怕大家砸鍋賣鐵給誌毛治療,靜養,都要肥仔付出應有的代價,得到法律的製裁!
這幾天沒路可修,大家就在養豬場幫忙做事,閑下來時,也沒人講段子,說笑話了,但是感情比以前好些了,不會再為了芝麻綠豆的事破口大罵,大動幹戈。
張隊長也沒閑著,每天都往鎮上跑,為了呂誌那事,他也蒼老了好幾歲,他臉上一直洋溢著的溫暖的笑,已經很久都沒看到過了。
還有一個禮拜,牛娃就要去鎮二中參加高考了,這個周末,他們不上課,老師讓大家放鬆放鬆,調整心態。所以他把住宿的東西全都收拾好,一擔給挑了回來。
牛娃這孩子心細如發,進了村,回到家,一看到銀狗如蠟一樣的大黑臉,心中就有了幾分明白。雖然他在學校,但是早就聽說了打架那事,隻是呂誌被砍傷這事,沒有其他人親眼所見,所以消息沒怎麽泄露。
“爸…”牛娃小心翼翼的喊道。
銀狗越來越像老頭子了,沒事時,就喜歡坐在曬穀坪抽煙,望著馬路,群山,沉思,想事。
“爸!”牛娃又喊了一聲。
“啊!呃…哎呦!”銀狗回過神,把燒到手指的煙頭,趕緊丟在地上。
“下個禮拜我就考試了…”牛娃墨眉緊皺道。
“好,好啊!努力十幾年,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挺好的,挺好的…”銀狗心不在焉的說道。
他腦子裏依舊還是呂誌被砍時的情景,在他心裏,呂誌當時就是個英雄,奮不顧身去替張隊長擋刀,用血肉之軀護住了張隊長和呂民!否則那一刀下去,那兩顆人頭…
牛娃見他老爸有點不正常,便進屋去找他老媽聊天了。
半晌,銀狗才猛地站起身,往馬路邊跑去———原來是張隊長開著車回來了!
“張隊長,有好消息嗎?”銀狗和黑狗幾乎是同時跑過去的。
張隊長停好車,激動的說道“誌毛醒過來了,已經轉入普通病房,還能吃飯啦。”
“……”黑狗捂住嘴,轉過身,肩膀有節奏的抽動著。
“太好了,太好了…”銀狗激動的隻會重複說這句話。
“我也鬆了一口氣了…也不用瞞著呂大叔了。否則我見到他,就像做賊一樣,心裏特別難受。呂誌是為我擋刀,我從心裏佩服,感激他!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幫助他,支持他的事業!”
張隊長點燃一根煙,靠在車門上,仰望著藍天,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道。
片刻,張隊長打破沉默道“牛娃,快高考了吧?”
銀狗道“嗯,還有一個禮拜。”
“我去找他聊聊天…”
張隊長說完,把煙滅了,然後徑自去銀狗家了。
銀狗和黑狗愣在原地,也不曉得說什麽,隻是看著馬路出神。
“銀,銀狗…誌毛,怎麽樣了?”一個猥瑣的聲音響起。
銀狗轉身一看,是呂民。幾天不見,他也憔悴了許多,眼眶也凹進去了,頭上的紗布是拆了,不過額頭還貼著膏藥,聽說縫了好幾針。
銀狗機械的說道“醒了,脫離危險了…醫生說沒事了。”
黑狗一看到呂民就來氣,若不是他不知廉恥的要肥仔賠錢,會被人家追著砍嗎?他恨不得被砍死的是呂民!
呂民有氣無力的說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黑狗氣不過,大吼道“沒事?砍你兩刀試試?看有沒有事!”
呂民的嘴角抽動了一下,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他的臉色也很難看,在原地愣了幾秒鍾後,便轉身走了。
黑狗氣呼呼的對銀狗說道“你看看他,沒一點良心,張隊長和誌哥為了他,都這樣了…他還跟個沒事人一樣。特麽的,就應該砍到他,天下就太平了。”
銀狗歎了口氣,總不能跟著他發牢騷吧?於是勸慰道“黑狗,算了,別說了,說這些也沒用。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誌毛沒事,過段時間回家了,再好好陪陪誌毛。”
“哼!”黑狗板著臉,看著呂民遠去的背影,心中有股無名火在燃燒。
“嘟嘟”
一陣汽笛聲響起,打破了二人的沉默。原來是方醫生開著車回村了,她有大半個月沒回村了,聽說是去市裏學習去了。
她一回黃土村,就得知了這些不容樂觀的情況,難過的流下了眼淚。
她還特意去養豬場坐了很久,一直在看那群可愛的小豬。聽老村長說,村裏太窮,條件苦,路又不好走,連個獸醫都請不到時,她自告奮勇的說,她來當個臨時獸醫,給小豬打打疫苗什麽的,絕對沒問題。說做就做,她連夜開著車就回縣城了,說是去畜牧站學習。誰也勸不住。
呂大爺是第二天早上得知兒子被砍的消息的,起因是強大嬸早上主動和他聊天時,無意間說漏了嘴。
呂大爺並沒有大家想象中那麽脆弱和不堪,他隻是默默地轉身,步履闌珊的回家了!然後把自己關在家裏整整一天!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高考的鍾聲,終於在6月7日敲響。牛娃大清早就坐著張隊長的越野車,去鎮上二中參加考試了。
一連三天,都是張隊長親自接送,他心態不錯,每天都是笑嘻嘻的,沒有任何一句“哎呀,沒考好”的消極話語。他的輕鬆和自信,反而給了張隊長一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感覺。
考試一結束,牛娃就鬥誌昂揚的和張隊長說道“我想去養豬場幹活。”
張隊長笑道“我不是場長,這事得找你老爸商量。”
其實張隊長是想讓他放鬆二個月,否則讀大學時,就沒時間放輕鬆了。
牛娃還真跑去和銀狗說了,銀狗無所謂,粗活髒活累活使勁讓他幹。什麽出豬糞啊,洗豬圈啊,都交給牛娃了。牛娃不但不埋怨,還幹得有模有樣的,嫣然就是一個合格的“打工人”。
趁著學校放暑假了,那棟破敗的教學樓也拆了,準備日夜趕工重建。
死肥宅被關押後,磚廠也封了,所以馬路又開始重修了,大家都在齊心協力的幹活,沒幾天就把路挖到了國道旁,隻等工程隊的來鋪沙石,凍水泥了。
“張隊長,誌毛啥時候回來?”黑狗放下手中的書問道。
自從開了養豬場之後,黑狗和銀狗都成了愛學習的好學生,有空就捧著書坐在養豬場認真的看。反正牛娃放假了,有大把的時間“指導”他們。
“過段時間吧!他想出院,我不讓!”張隊長看著天邊的日頭說道。
“姓楊的那個死胖子呢?”
“他?這輩子別想出來了!”
“還想出來?我特麽的第一個弄死他!”
“黑狗!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打架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我就是氣不過!”
“你要相信這句話,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沒事多學習,別動不動喊打喊殺的。”
“…”黑狗不再言語,很不是滋味的撓撓頭,看著豬圈裏的豬和手中的書發呆。這是一本哲學書,是牛娃“安排”他們每天抽空讀半個小時的。
張隊長突然問道“呂民一直沒找你們說話嗎?”
黑狗一聽,又著急上火了,“那個沒良心的,別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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