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她承認如此狀態與改變並非好事,也承認太過感‘性’並非好事,但如今麵對著這藍燁煜,她終歸是硬氣不來,理智不來。


  “日後之事,日後我們自是有機會好生商議。如今你便莫要再說太多話了,想將熱粥喝下,暖暖身子。”說著,眉頭緊皺,忍不住再度出聲加了句,“你麵‘色’著實太過蒼白,我擔憂你當真會感染風寒。”


  這話一出,藍燁煜也未耽擱,極是聽話順從的將她緩緩鬆開,隨即端了托盤上的熱粥,緩緩的開始飲。


  思涵深眼將他凝望,一言不發。


  他喝粥喝得似是極為認真,一勺一勺慢飲,似在細品,待得一碗粥全數下肚,他才抬頭朝思涵望來,微微而笑,“聽說,思涵今夜熬粥,是江雲南幫你燒的柴火?”


  思涵緩緩點頭,思緒又突然想到那兩名突然入得灶房的兩名木頭‘精’衛,一時,眼角也稍稍一挑,淡然幽遠的問:“你既是在屋內休息,如何要吩咐兩名‘精’衛過來盯梢?既是要休息,便該好生休息,如何連我熬粥,你都得差人來‘插’上一腳。”


  藍燁煜輕笑一聲,緩道:“江雲南終是風月之人,滿身媚術,思涵便是不被他所‘惑’,但我自也是不喜其在你麵前主動招惹。放兩名‘精’衛入得灶房,不過是要鎮住江雲南罷了,倒無什麽盯梢之意。”說著,話鋒一轉,“思涵不喝粥?”


  思涵垂眸掃了一眼托盤上那剩餘的一碗清粥,淡道:“我並不餓,這粥……”


  “便是不餓,自也得喝粥暖胃。思涵且先將粥喝了,我再為你說一事。”


  “何事?”思涵下意識的問。


  藍燁煜笑得柔和,漆黑的瞳中流光四溢,“你先喝粥。”他溫潤柔和的凝她,神神秘秘。 思涵又是一怔,懷疑的目光在他麵上四方打量之後,終還是抬手端了粥碗,兀自將清粥幾口喝下,隨即迅速將粥碗放下,目光驀地朝他望來,繼續道:“究竟何事?”


  他勾‘唇’笑笑,神‘色’溫潤如初,卻不回話。


  待得思涵心生無奈,略有催促之意時,他才薄‘唇’一啟,慢騰騰的道:“今日大戰一場,我僅是想與思涵說,我此際困了。”


  思涵眼角一挑醢。


  他笑盈盈的迎視思涵的雙眼,繼續道:“被褥涼寒,也是極冷,不如,思涵與我一道休息休息。”


  這話入得耳裏,若說不詫異,自是不可能的。大抵是近來對這廝極是心係,也覺這廝身子骨極是孱弱,是以才會對他緊張擔憂,也對他所說之事甚是憂心,是以,方才聞得他有話要說,心底便已有起伏,本還以為這廝又要與她說大驚大難之事,卻不料這廝突然就說他累了,要休息。


  無疑,心境大起大落,緊蹙連連,甚至到了此時此際,她才越發覺得,原來藍燁煜隨意一句話,都能勾起她滿身的神經緹。


  她一言不發,心緒翻湧,兀自沉默著,待得半晌之後,她才再度抬頭將他細致打量,瞳孔中映著她那滿麵的蒼白,心底一軟,終還是應他之話的道:“此番休息一番也可。我扶你。”


  說完,便自行起身,隨即極是幹脆的伸手朝他扶來。


  他也並未拒絕,任由思涵將他攙扶,隻是待得站起身來時,他便似是故意一般斜身朝思涵靠來,全身大半的重量都全然倚靠在思涵身上,待得思涵眉頭微蹙,略是暗詫之際,他則再度將‘唇’瓣湊近的思涵的耳郭,柔膩的在思涵耳郭落了一‘吻’。


  瞬時,耳郭驀地傳來酥麻之感,驟然將思涵心底的暗詫之感全數轟散,卻是正則是,藍燁煜那柔和纏綣的嗓音再度響起,“思涵如今倒是越來越體貼,隻是你如今將我照顧得這般好,我日後若與你分隔片刻都會心生不慣?”


  思涵緩道:“好歹也是天下風雲之人,何來會為這點小事不慣。若不然,你藍燁煜,便也不是真正的藍燁煜了。”


  “難道思涵不信?我如今都已大多習慣你之陪伴與照顧,若日後你我有事分隔片刻,我自然會心有不慣。”


  他慢悠悠的回了話。


  思涵神‘色’微動,雖麵上並無太大起伏,但他這話入得耳裏,終還是好聽的。


  她也並未立即言話,僅是按捺心神的緩緩扶著他往前,待二人雙雙坐定在‘床’榻之邊,她則轉頭朝他望來,下意識的要回他方才之言,奈何目光卻清晰印刻著他那張越發蒼白疲倦的臉,瞬時,到嘴的話頓時噎住,眉頭也開始皺了起來。


  “可是身子不適了?”她問。


  說著,便要抬手去捉他的手腕,他則順勢褪鞋上榻,順勢扯著被褥朝身上一蓋,平緩卻又疲倦的朝思涵道:“今日大動了內力,僅是略微乏累罷了。且悟淨那養身養傷之‘藥’我也是吃了的,是以身子並無大礙,思涵莫要擔心。”


  思涵深眼凝他,半信半疑。


  他則朝後挪了幾許,空出一半的‘床’榻來,揚頭再度朝思涵笑道:“思涵此際可要上來了?”


  他言語平緩,聽著並無半點異樣之處,思涵凝他幾眼,心有起伏,待得沉默片刻,才緩緩脫鞋上榻,隨待剛剛在榻上躺好,藍燁煜便已伸手而來,極是自然的將她勾入了他的懷裏,那張蒼白的麵再度微微而垂,埋在了思涵脖頸處的青絲裏,再度道:“我的身子,我心裏有數,思涵便莫要再為我擔憂。我藍燁煜能苟活至今,絕非是諸事都不顧自己安危,是以,生死大事,我自然也會好生掂量與考慮。”


  是嗎?


  思涵心有悵惘,不敢將他這話太過聽入耳裏。


  隻因這廝雖口口聲聲說著會好生掂量與考慮生死之事,但這廝終是心有磅礴與殺意,是以,有些事,他絕非會善罷甘休,即便明知前路艱險重重,‘性’命受危,也會迎難而上。


  就如,他雖計謀靜謐,但對於有些事,仍是執拗堅持的,且一旦遇上一些不可放棄之事,他自然也會不惜命的。


  思緒至此,心底一派通透,明然之至。


  但她卻無心與他就此多言,隻因深知他的‘性’子,是以,便知有些話也不過是多說無用,‘浪’費‘唇’舌。


  她靜靜的依偎在他懷裏,一動不動,兀自沉默。


  待得不久,身下的大船竟微微搖晃,‘門’外也有水聲逐漸浮‘蕩’,脆生四溢,思涵神‘色’微動,再度道:“大軍繼續往前了?”


  藍燁煜低應一聲,緩道:“修整片刻,自然該再度上路。今日一戰並非最後一戰,大英強敵在前,不可懈怠,也不可再耽擱時辰。”說完,話鋒再度一轉,“雖是船行,但你我則可再好生休息一番,許是不久,大船便該靠岸了。”


  這話入耳,思涵眉頭大蹙,麵‘色’也越發複雜厚重。


  大船即將靠岸,說不準那岸上便有大英之人重重埋伏。如此兩國‘交’鋒的話,許是就不容易贏得那一戰了,且勝敗也該是在那岸邊一戰,若贏了,自可對大英長驅而入,若輸了,藍燁煜大局而崩,功敗垂成,而她顏思涵,也該是拿不到幼帝的解‘藥’了。


  越想,思緒便抑製不住的越想越遠,卻是片刻,藍燁煜似是全然知曉她心思一般,再度柔和的出聲寬慰,“船到橋頭自然直,且大周‘精’衛不弱,無須長別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隻要小心謹慎的行事,拿下大英,也不過是早晚之事。”


  “希望如此吧。畢竟,大英乃強敵,比起對付東陵來,終還是需‘花’費更大代價。”思涵驀地回神過來,也未耽擱,幽遠沉寂的朝他回了話,說著,話鋒便稍稍一轉,僅道:“你今日累了,快些好生休息吧。”


  藍燁煜輕應一聲,隨即便稍稍合了眼。


  思涵也未再言話,但卻雙眼而睜,靜靜的凝著屋頂,神‘色’幽遠複雜,各種思緒再度抑製不住的開始層層上湧壓製不得。


  不得不說,當初在東陵時,也曾為江南的水患心憂,也曾為東陵朝事焦頭爛額,但如今比起生死存亡之事,比起心有磅礴但卻能力不足以匹配心之所向,才突然發覺,往日在東陵的一切,無疑是輕鬆百倍。


  至少,當初一心要對付的僅是東陵朝事,僅是東陵朝臣,僅是藍燁煜這所謂的佞臣之首,而不是,如今這殺伐‘陰’狠,這雄雄一戰。


  思涵滿目幽遠,嘈雜肆意,壓製不得。


  卻是不久,脖頸處略微傳來了極是勻稱的呼吸聲。


  她這才稍稍回神過來,隻道是身旁之人已然熟睡。


  或許是,今日這廝的確太過勞累,身子疲乏之至,是以才會如此容易熟睡開來,隻奈何,他今日那蒼白的麵‘色’,也著實讓她心有不平,擔憂之至,心底的那一股股複雜之感,也仍在起伏上湧,總覺得,後麵定會有大事發生,且藍燁煜的命運,也會大肆的顛覆。


  時辰逐漸流逝,半晌之後,思涵才稍稍合眼,強行將思緒斂下,也開始兀自休息。


  周遭氣氛沉寂,奈何屋外,卻有海風肆意拍打屋‘門’雕窗,呼嘯之聲極是突兀刺耳,再加之船行而前,竟越發開始顛簸搖晃,思涵緊著雙眼,本是有意好生休息,但卻又抑製不住的開始擔憂起突然東陵的海風來。


  藍燁煜近來身子不好,且極易怕冷,屋外海風若一直極盛,凜冽寒骨,藍燁煜定會越發懼冷。


  思緒至此,她緊緊的合著眼,忍不住伸手將藍燁煜環得更緊更緊,藍燁煜似是略受所擾,身子稍稍動了動,待得思涵猝不及防一怔,心有緊張之際,卻是片刻之際,他呼吸便再度勻稱,整個人也再度全然的熟睡開來。


  瞬時,思涵心底大鬆了口氣,再不敢動作,也本以為此番休息定然僅是閉目養神而已,絕不能熟睡開來,卻不料,不久之後,腦袋竟越發暈沉,神智也逐漸‘抽’離,而後不久,整個人竟全然睡了過去。


  大抵是今日的確累了一番,身子也仍有疲乏,是以這一覺,她睡得極深極沉,卻一直無夢。


  待得終於醒來時,周遭‘床’榻早已空空如也,被褥寒涼,那滿身墨香溫潤的人,早已不見蹤影。


  刹那,她瞳孔驟縮,神智猛然衝擊似是回籠,隨即驀地從榻上坐起下榻,陡然朝不遠處的屋‘門’衝去。


  待得打開屋‘門’的刹那,凜冽的寒風瞬時迎麵而來,刹那將她滿頭的長發與裙袍徹底吹得淩‘亂’,甚至也因寒風太過涼薄刺骨,頓時令她抑製不住的打了幾個寒顫。


  她眉頭緊皺,牙關也跟著陡然顫了兩下,卻是片刻之際,便被她強行忍下,她迅速開始踏步出‘門’,目光則四方而掃,待見那滿身雪白瘦削的人正渾身單薄的站定在不遠處的大船欄杆之處時,她瞳孔才稍稍一鬆,那吊起的心也終是回沉下來。


  “娘娘。”


  正這時,‘門’外兩側的‘精’衛當即朝她彎身一拜,恭然剛毅的出了聲。


  思涵並未停步,也無反應,僅是緩緩朝那人行去,則是還未將他靠近,那人便聞聲回頭,瞬時之際,他那雙漆黑沉寂的瞳孔,順勢掃上了她的麵容。


  待得那漆黑深邃的瞳孔在她麵上逡巡一圈,片刻之際,他眉頭便頓時一皺,足下也陡然而轉,整個人驀地朝她迎來。


  僅是片刻,他便已站定在了思涵麵前,修長的手指驀地扣住了思涵的手腕,隨即不待思涵反應,便一把將她扯入懷裏,任由寬大的袖袍將思涵圍裹,隨即薄‘唇’一啟,脫口的嗓音也突然變得‘陰’沉,“怎不添衣裙就出來了?”


  這話略顯責備,甚至尾音還未全然落下,他便渾然不顧周遭伏鬼與‘精’衛在場,隨即打橫將思涵抱起,迅速朝不遠處的屋‘門’而去。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思涵一時之間回神不得,待得身子全然被藍燁煜抱起,她也這才反應過來,她方才初醒之際,竟因太過心慌意‘亂’而忘了添衣,甚至忘了穿鞋,此番突然被他打橫抱起,雙足外‘露’,凜冽寒風也將雙足凍得發痛。


  待被藍燁煜抱入屋內後,她便被他放在了榻上,隨即將掛在一旁的大氅裹在了她身上。


  她猝不及防怔了一下,目光在大氅上掃視一眼,低聲問:“這大氅哪兒來的?”


  這大氅通體為黑,但卻黑得發亮,且大氅上的‘毛’羽也極是柔和,想來也該是價值不菲。


  “東臨蒼差人送過來的。”藍燁煜平緩無‘波’的回了話,說著,便開始親自動手為她穿靴。


  思涵急忙從他手裏接過長靴,兀自而穿,待得一切完畢,身子終是稍稍暖和幾許,她神‘色’微動,目光再度朝她落來,心底的起伏與詫異也全然壓下,隨即僅是凝他片刻,低聲而道:“東臨蒼倒是有心。”


  “東臨蒼確為有心,隻不過,卻乃踟躕不定之人,倒也難以對待與控製。”說著,話鋒一轉,“你身子如何了,可還冷?”


  這話入耳,倒也暖心。


  思涵麵‘色’越發放緩,低道:“如今大氅披身,腳覆長靴,自是不冷了。倒是你,既是醒了,怎不在屋內好生呆著,卻要在外麵吹風?”


  藍燁煜神‘色’微動,深眼凝她,卻是並未言話。


  待得思涵按捺心神的正要再問之際,他薄‘唇’一啟,突然平緩幽遠的出聲道:“船隻已是靠岸,此際正有百名‘精’衛上岸探路,如此之境,終是敵在暗,我們在明,是以不可懈怠,我有意親自觀得周遭情形,以備應對突發之事,如此,自然是要站在外麵的。”


  船隻已是靠岸了?

  思涵驀地一怔,瞳孔陡然一緊,待得片刻,她才斂神下來,正要言話,不料後話未出,‘門’外突然揚來伏鬼那剛毅低沉的嗓音,“皇上,探子們傳回消息來了。”


  思涵下意識的噎了後話,藍燁煜則垂眸朝她對視一眼,隨即,他也不再耽擱,僅是緩緩牽著思涵在不遠處的軟塌而坐,而後便漫不經心的出聲道:“你且進來。” 這話一出,‘門’外伏鬼便極是幹脆的推‘門’而入,瞬時,屋‘門’吱呀而響,一道道凜冽的寒風自屋‘門’縫隙大肆竄了進來,陡然便擾了滿室的沉寂與幽密。


  藍燁煜墨發稍稍被拂起,大抵是有些冷,眉頭也稍稍而皺,思涵將另一隻手也伸了過去,緩緩將他涼薄的手指裹入掌心,卻是正這時,伏鬼已迅速合上了屋‘門’,速步過來站定在了她二人麵前。


  “前方岸上情況如何?”藍燁煜朝思涵微微一笑,清俊的麵容溢出幾許寬慰,則是片刻,他便轉頭朝伏鬼望來,幽遠沉寂的出了聲。


  伏鬼垂頭下來,也不耽擱,當即恭敬剛毅的出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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