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無她不敢耽擱的,後麵獅子與人馬層層而近,她心緒焦灼,不敢耽擱半許的,是以無奈焦慮之下,隻得應話。


  則是這時,藍燁煜似是稍稍鬆了口氣,那清俊的麵容上染上了幾許抑製不住的釋然,思涵眼見他如此反應,心底深處,越發的陰雲籠罩,焦灼不已。這廝鮮少露出這等表情,但此番既是露了,便也該是說明,此番一別,凶險不定了。


  “思涵且若安穩,我心便安穩。大周精衛,便先交給思涵去遇見與引領。待我這邊脫身之後,便會速來與你們匯合。”嗓音一落,垂頭而下,略微涼薄的唇瓣在思涵額頭落下一吻。


  他吻得極為迅速,離開得也極為迅速,則是刹那,他已渾然不再耽擱,視線朝精衛一掃,斂神淡漠的示意。


  精衛們頓時會意,抬劍而起,鋒利的刀刃陡然在手臂一劃,瞬時,鮮血順著袖子滴落,地上那些獅子們嗜血後腳,則是正這時,藍燁煜閃身朝前繼續飛身,伏鬼與精衛則跟隨在後,獅群們聞了血腥,狂躁的朝前方追逐而去。


  “長公主,且隨江雲南來。”


  正這時,江雲南發緊的嗓音縈繞而來,思涵下意識望他,他則恰到好處的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隨即強行拉著她飛身下樹,卻又因動作太過急促迅猛,加之足下坑坑凹凹,一時之間二人皆未站穩,隨即順著那片斜坡滾了下去。


  頓時,整個世界天旋地轉,頭暈目眩。


  但這斜坡也非太長,片刻之際,兩人便滾落在了斜坡底部,思涵心神劇浮,則是刹那之間,而聞頭頂不遠有馬蹄聲驟起,她下意識的閉了氣息。 猛烈的蹄聲狂然而過,猶如萬馬奔騰般震撼濃烈。


  思涵麵‘色’發緊,心底發跳,但呼吸卻是壓製得極低極低,就怕那些嗜血的獅子察覺她的氣息。


  “大周皇帝在那邊!”


  則是片刻,淩‘亂’猙獰的氣氛裏,突然有人扯著嗓子高吼一聲,這話在眾多蹄踏聲中顯得格外突兀明顯,入得思涵耳裏,頓時令她五髒六腑都震了幾震。


  藍燁煜!

  心底驟然漫出這幾個深刻入骨的字眼,便是理智與情緒也陡然莫名的受到紛擾。卻是正這時,江雲南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袖袍,待得她下意識轉眸朝他望來時,則見他‘唇’瓣微動,極低的道:“此地不宜久留,長公主,我們且先去與大周‘精’衛們匯合。”


  思涵這才應聲回神,但渾身卻莫名的發軟發僵,總覺有什麽在吊著心口狠狠的紮著痛著一般。大抵是太過在意了,是以才會稍稍被旁人一句之言就能擊垮滿心的鎮定。她的確是無藍燁煜那般的淡定從容,更也無他那般遇事不驚的魄力。


  終還是心不夠強大,不夠硬實,不夠寬廣平寂,是以,才會如此容易受得外界‘波’動。


  不該,不該的。


  所有思緒,陡然在心底蔓延,則待片刻之後,思涵便強行按捺心神,目光朝江雲南落來,低沉沉的道:“走。”


  危難當前,自不是兒‘女’情長之際,縱是滿心疼痛與擔憂,但也得兀自鎮定,急速尋找解決之法。而如今最為實際的解決之法,便是與大軍匯合,從而,以硬碰硬的姿勢在人力上強行占得優勢。


  她心底全然明了,足下也分毫不耽擱,待得再度屏息凝神片刻,隻覺頭頂不遠處那些蹄聲已逐漸遠離,她瞳孔微縮,這才開始小心翼翼的起身,隨即渾然不顧滿身摔滾而下的皮‘肉’之傷,僅是驀地提氣而起,飛身上竄。


  周遭氣氛‘陰’冷沉寂,空氣裏那浮‘蕩’著的膻味也是濃烈刺鼻。思涵轉眸朝那方才所呆的那棵樹望去,則見那棵樹竟是被獅群刨得連根拔起,地麵上那些‘精’衛撒下的血,竟是被獅群層層‘舔’完,甚至連帶地上的泥土與樹葉都吃掉一層。


  如此猙獰的現場,入得眼裏,猙獰發緊。隻道是那些獅群連沾染血氣的泥土與樹葉都能吃掉,倘若當真有人入得它們麵前,那定當是被啃得骨頭都不剩的。


  思涵滿目‘陰’沉,麵‘色’隱約開始蒼白開來,則是片刻,她猛烈提氣再度朝右飛身,循著藍燁煜所說的方向狂奔。


  風聲鶴唳,寒涼刺骨,仿佛要將人的骨頭都要冷斷一般。


  牙齒在打著顫抖,身子也早已是僵得不成樣子,是以待得飛身一段距離之後,思涵體力與身子皆逐漸出現異常。


  她下意識的開始收氣,雙足驀地落定在一道樹枝上,急促呼吸,大抵是察覺到了她的異常,江雲南落足在她身邊,目光在她麵上流轉一圈,眉頭極為難得的一蹙,繼續道:“長公主,不如江雲南帶你一程吧。你前些日子在大周受的傷並未痊愈,雖尋常不易發作,但如此緊急飛身定也不妥。再者……”


  話剛到這兒,他後話驀地頓住,麵‘色’微浮。


  思涵瞳孔一縮,‘陰’沉的目光四方打量,卻覺四下之中一片寂靜,並無任何動靜,甚至於,連帶空氣裏的膻味,也淺淡不少,若非細聞,都快察覺不到。


  那些獅群,終是越離越遠了吧。藍燁煜……也該是越


  來越遠了。


  思緒至此,突然間,神‘色’再度顫了兩顫。


  她深吸了一口氣,平寂而道:“有勞了。”


  短促的三字,卷著幾分幽遠與厚重。


  江雲南神‘色’變了變,麵‘色’也略有浮動,則是片刻,他突然勾‘唇’而笑,溫柔道:“為長公主效力,乃江雲南榮幸。”


  嗓音一落,不再多言,僅是抬手而起,仔細在衣袍上將手指擦個幹淨,而後便斂了麵上的笑意,朝思涵認真道:“長公主,冒犯了。”說完,便極為鄭重的抬手將思涵攬住,而後提氣飛身,攬著思涵一道騰空而走。


  走路無疑是極慢極慢,再加之周遭極為沉靜,稍有響動便會老遠都能聽見,是以,江雲南細思之下,便仍是打算繼續飛身而行。


  他瞅準了右側的方向,一直一直的前行,隻奈何,待得他渾身也逐漸疲倦之際,竟是分毫不曾察覺到周遭的任何動靜,更別提大周三軍那般強勢密集的陣狀。


  沒聲音,沒動靜。周遭之處,除了沉寂仍是沉寂。


  整個過程,思涵一言不發,待得江雲南飛身速度越發而慢,連帶呼吸都極為喘息之際,她瞳孔幽遠而縮,突然有微光在眼裏滑過,隨即,她薄‘唇’一啟,幽遠蒼涼的出了聲,“停下吧。”


  這話一出,江雲南眼角一挑,卻是片刻,他便當真停了下來。


  “長公主倒是體諒江雲南,知曉江雲南累了,便及時讓江雲南停下來休息呢。”待站定在一粗壯的樹枝上,江雲南笑盈盈的朝思涵出了聲。


  他語氣極是柔膩,那溫潤嬌弱之感也是分毫不掩,隻是即便如此,他呼吸卻略微喘息,連帶脫口的話語都略是急促,想來本也是累得不輕,卻還要故作柔然懶散的笑,這番模樣入得眼裏,倒也著實有些突兀。


  思涵淡掃他一眼,隨即便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幽遠蒼涼的凝在了遠處,待得沉默半晌,才低沉道:“右行這麽久,卻仍是不曾與大周‘精’衛匯合。”


  這話說得淡漠無‘波’,語氣也無任何起伏。


  江雲南神‘色’微動,隨即便勾‘唇’一笑,“想來是行得不夠。許是再往前行一段距離,便可與大周‘精’衛們匯合了。”


  是嗎?


  他這話雖說得認真,但入得思涵耳裏,卻是並無任何落實之處。


  如藍燁煜那般心思‘精’明擅於計量之人,且連兩裏之地都能說得這般‘精’確,想來自然是一切都計策在心,絕不會有何錯算之際,但如今,大周‘精’衛那般大的陣狀與動靜,她如今一路過來,竟不曾聞得半分聲響,就論這些,心底也不得不懷疑,是否是她的方向走錯了。


  畢竟,倘若當真大英‘精’衛往左,她往右,且大周十萬之軍一起朝左方奔走,自當陣狀極大極大,無論是行軍的寬度還是長度,都該是遼闊之至,即便她稍稍行錯了半裏亦或是一裏,自當也能察覺到動靜才

  歎息之言,隱約卷著幾分無奈,甚至幾許羨慕,隻是待得這話全然說出口後,心底微空,隱約發痛,才知,他江雲南曆來心思‘精’明,能在容傾那般‘陰’狠聰明之人的麵前活得遊魚得水,是以,無論是能耐還是心態,早已練就得極是強盛,但他終究未料到,看慣了風月脂香,嚐慣了‘女’人的軟香溫‘玉’,但到頭來,身經百戰的他,竟也會,動情。


  是的,許是動情了。要不然,心口之處,怎會有些痛?

  思緒翻轉,一道道莫名的凝‘亂’也在心底層層浮‘蕩’。


  他靜靜的等候著,等身邊的‘女’子回話。奈何周遭‘陰’沉,徒有冷風浮‘蕩’,別無其他,甚至等著等著,心底莫名的複雜與悵惘感便也越發濃烈,隨即,他眉頭微蹙,再度薄‘唇’一啟,低聲而問:“大周皇上曆來‘精’明,行事皆有其揣度與算計,他能從小小的守卒躍成東陵攝政王,躍成大周帝王,就論這些,他也是世間強者,隻有他虐旁人的份兒,何來旁人能要他‘性’命之危。是以,長公主莫要太過擔憂了,倘若大周皇上知曉了,便該是會心疼了。”


  他耐著‘性’子的再度勸慰,語氣平和溫緩。


  待得這話落下,他便再度將目光落回身旁‘女’子麵上,靜靜凝視。


  思涵仍是一動不動,安然靜躺在地上,對於江雲南之言,著實隻字都未放在心上。


  身子的確太過乏累,累得渾身骨頭都齊齊鬆了似的,心口的淩‘亂’之感,隨著時間的消逝終於慢慢的平息平靜,隻是即便如此,也即便江雲南的字詞能清晰鑽入耳裏,但她不願回話,不知何故的就是不願說話。


  大抵是,太累了吧,又或是,心累,是以待得平靜後,便不想去做任何事。


  或許,藍燁煜終還是有他的考量,有他的計劃,有他的好心與善意,隻是,無形之中,他卻再度以這種方式,傷害了她。


  兩人相處,求的是共富貴,自然也求共患難。也隻有患難之中的相互扶持,才是最為刻骨銘心的陪伴,隻是那人卻再度以他自己的方式來全然省略這一切,他的確是可護住她‘性’命,但卻未真正護住她的心。


  思涵再度沉默半晌,放緩呼吸,靜靜平息。


  眼見思涵仍是一言不發,江雲南麵上漫出幾許失落,卻是片刻之後,終還是全然平息消卻了下去鈐。


  他也稍稍合了眼,一動不動,待得身子的疲倦逐漸緩和之際,突然,身旁揚來了一道幽遠低啞的嗓音,“走吧。”


  短促的二字陡然入耳,惹得江雲南猝不及防怔了一下。待得回神過來,他才驀地轉頭朝思涵望來,按捺心神的問:“長公主準備去哪兒?是繼續在林中尋找大周皇上,還是……”


  不待江雲南後話道出,思涵便稍稍將眼皮掀開,低沉幽遠而道:“既是有心支開,自不易輕易尋到。再者,此處終還是有群獅與黑袍之人,地處危險,本不必再留。”


  說完,分毫不待江雲南反應,稍稍站起身來。


  江雲南神‘色’微動,也未耽擱,當即隨著思涵一道起身,待得踏步朝思涵追隨兩步後,她靜靜凝著思涵那極是單薄的脊背,繼續道:“長公主能自行想通不去尋大周皇上也好,隻要長公主安穩無憂,大周皇上便也會心生釋然與放心。”


  說著,不待思涵反應,話鋒稍稍一轉,“隻是,長公主不去尋大周皇上,卻又不知大英國都的真正方向,是以,此番行走,長公主準備往哪兒走?”


  “他已說了,徑直往右走,那本宮便一直往他所說的右走便是。許是這般一直走下去,該就不是找到大周‘精’衛們了,而是,該是抵達大英國都了。”


  這話落下,不再言話,足下步子稍稍加快。


  江雲南麵‘色’稍顯複雜,卻又是片刻之後,麵‘色’便全然恢複如常,便是眼角之上,也微微掛了幾許如常的魅笑,繼續道:“如此也好。那我們便一直往右行便是。長公主放心便是,此番這一路上,江雲南自會好生服‘侍’與陪伴長公主,江雲南雖不及大周皇上那般點兵點將,叱吒風雲,但自然也非懦弱之輩,倘若長公主受危,江雲南是可拿命來換長公主的。”


  是嗎?


  這話入得耳裏,思涵神‘色’微動,深黑幽遠的瞳孔裏逐漸掀出半縷‘波’瀾,卻也僅有半縷而已,片刻便消失殆盡。


  周遭一片荒蕪,枯枝樹木一望無垠。


  冷風一直肆虐,全然不停,那層層而來的寒涼與冷冽肆意上浮,仿佛要將人徹底凍成冰渣一般。


  思涵麵‘色’被冷風吹得發白,‘唇’瓣發紫,江雲南行在她身側,麵‘露’幾分擔憂,隨即薄‘唇’一啟,繼續道:“如此走法絕非妥當,且不僅‘浪’費氣力,更還拖累速度。不如,我們先在此尋個稍稍安隅之地躲避,隨即江雲南便出去尋輛馬車過來,這般一來,長公主坐在馬車內趕路,也能不必如此勞累與受冷。”


  他這話說得認真,思涵則穿耳而過,並未上心。


  “不必了。”她也並未耽擱,片刻便低啞的出聲回話,待得這話落下,足下步子便越發加快。


  江雲南眉頭越發一皺,沉默片刻,‘欲’言又止一番,卻是終未道出任何話來。


  他足下也加快了幾許,一直堅持著跟隨在思涵身邊,待得人行而遠,身子終是再度疲倦之際,江雲南掃了掃前方那蜿蜒而遠的官道,繼續道:“長公主,休息些吧。此際已上官道,說不準何時便會有馬車路過,那時候我們再劫一輛馬車上路,便成了。”


  思涵猶如未覺,麵‘色’分毫不變,繼續往前。


  江雲南歎息一聲,所有後話與心思再度強行壓下。


  兩人仍舊一路往前,便是身子疲乏,卻也不曾停留分毫,待得天‘色’逐漸暗淡,光線沉下,腹中也大肆叫囂著饑餓之際,思涵這才停了下來。


  江雲南順勢建議休息,思涵並未拒絕,僅是與他坐在管道一側的林中休息,待得江雲南將火堆升起,渾身才稍稍寒意散卻,思涵靜靜而坐,目光朝江雲南望來,終是主動說了話,“此際天‘色’暗淡,打獵可容易?”


  江雲南怔了怔,卻是片刻便回神過來,隨即勾‘唇’朝思涵釋然而笑,“長公主餓了?”


  思涵淡然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平緩點頭。


  江雲南麵上的釋然之‘色’越發濃烈,繼續道:“長公主稍等,江雲南這便去打獵,很快便回來。”


  他心底略微浮‘蕩’著幾許釋然,畢竟,被身邊這人一直冷落了這麽久,且今日也一直見慣了她的淡漠幽遠,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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