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少年非白
莫等閑笑容溫和,說道:“那倒不是,隻是想說,打鬥點到為止便好,不然就要招致不喜了。”
王央衍想起今晨在書閣二層卓雲遷說的那些話,開始明白李川徹在大周之中的地位確實太過尊高,由此想到自己從前打過的許多架,淡淡搖頭。
莫等閑不知道她在想什麽,轉了話題說道:“話說起來,都過了這麽就了還未見你來,還以為你忘了我呢。”
王央衍說道:“我在書閣看了幾天書。”
莫等閑挑了挑眉,問道:“二層?”
王央衍嗯了一聲。
“……不累嗎?”
莫等閑很是意外,書閣二層那裏有什麽書他再清楚不過了,尋常人別說能不能看懂,光是認真看都會給自身的精神識海造成極大的負累,且不說能看幾天,隻看上一個時辰都已經算是極為難得的了。
卓雲遷和林間雪那幾個年輕人整日待在書閣,天天不是修行就是看書的,能有那般精神念力倒不奇怪,但他卻沒有想到王央衍的精神念力也這般驚人!
他所不知道的是,王央衍在那些天所看的書的數量遠非他所能想象,不然他會更加震驚。
“很累,所以我要回去了。”
王央衍將杯中的茶飲盡,起身準備站起。
早在來到常青劍院之前她便已感到十分困倦,所以才會在劍瀑上說那些話,而若是沒有在闌珊大街上遇到匆匆跑去找她的許翊,她如今怕是已經在道常亭中倒頭大睡了。
“等等,你還記得初次見麵時你答應我的事嗎?”莫等閑將她喊住。
王央衍站在桌旁,看了看他,說道:“可你並沒有幫我拿到山海劍。”
莫等閑看著她笑了笑,舉止文雅,神色卻頗為無辜地說道:“我與他說了,但他不聽我也沒有辦法啊。”
王央衍雙手環胸,看著他淡淡眯起了眼。
狀似懷疑。
莫等閑挽起袖子給她倒茶,神色從容地將盛著清茶的杯子拿到她麵前,說道:“非白很快就會來了,不等等嗎?”
王央衍想起那日他說的事,看著香氣氤氳的清茶沉默了會兒,把茶杯接過。
……
“見過先生。”
不過十數息的功夫,竹屋前便來了一個年輕人,對著莫等閑俯身行禮。
雲水謠見到來人,不免驚訝地捂著了嘴。
許翊端著茶杯不知所措。
站在幾人麵前的,是一名身著丹青墨色劍衫的年輕男子,他手裏拿著一把劍,容貌俊逸難言,眉眼甚清,氣質冷然,像冬天的湖水一般,自持莊重般的儀態,不苟言笑。
若是用雲水謠的話來形容他,那便是一個字,帥!
墨非白絕大多數時候都會在外遊曆,故而在陵川,極少有人能見到他的身影,雲水謠更是沒有機會,今日也隻是第一次見,不禁感到許多驚豔,這……滿滿的仙俠風,簡直不要太帥好吧!
“你,你就是墨非白?”雲水謠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之情,起身離開座位上前問道。
墨非白看了看她,實在是想不起她是何人,也不多說什麽,便顧自點了點頭。
“非白,你可記得我與你說過的這位姑娘?”莫等閑伸手指向一旁的王央衍,笑著說道:“或許你曾經見過她。”
墨非白的視線流轉到王央衍的身上,見其一身紅衣,容貌氣質都甚絕,尤其是蘊含在眉眼之間的一抹似有若無的輕傲之意,忽地想起從前在外的所見所聞以及記憶中那一抹驚豔的紅色,眼中閃過一絲濃重的詫異,愕然怔住。
“這位姑娘……我許是見過的。”
王央衍輕挑了眉,她可沒有見過他。
莫等閑問道:“你在哪裏見過?”
墨非白隻是盯著王央衍,神色之中多了些許敬佩之意,說道:“一年前,淮山上的那場盛會,姑娘可有印象?”
話音落下,王央衍握著茶杯的手輕輕一頓,淡眉微不可察地蹙起,抬眸看去,眼裏依舊沒有什麽波瀾,美麗而清寂,聲音冷淡,搖頭說道:“沒有印象。”
“淮山?”
雲水謠抬高了聲音,很是不解,“什麽淮山?發生了什麽事?”
許翊呆愣在一旁,不敢插話。
此時唯有安靜喝茶的莫等閑並未感到太多的意外,微笑不語。
墨非白聽到王央衍的話,微微怔住,沉默了許久。
竹林間飄過幾縷清風,細長的竹葉翩翩而落,很安靜,卻又很不安靜。
忽然,一道石子踩落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誰?!”
墨非白忽然挑起雙眉,瞬間伸出雙指拈過一片落下的竹葉,朝著聲響傳來的方向飛速疾擲而去。
咻的一聲!
隻見竹葉透過空氣,嘶的一聲擊打在一把折扇之上。
折扇一旋,再轉,同時卸下竹葉所攜帶的一部分氣力。
竹葉方向驟變,飛向遠處的一棵竹子上留下極深的切痕,觸目驚心!
“多年不見,非白兄還是這般性子,實在讓人懷念得很啊。”
繁密的竹叢中走出兩個人,翩翩公子的模樣,自然隻能是聞溪午和林深鹿二人。
墨非白看向二人,不做言語。
“見過莫先生。”
聞溪午帶著林深鹿向莫等閑行禮,不卑不亢的模樣沒有半分偷聽的自覺和羞愧,繼而轉向王央衍微笑,說道:“真巧啊,又見麵了姑娘。”
“你跟蹤我?”
王央衍看著他,眼中意味難明。
聞溪午始終儒和地微笑,“哪裏哪裏,不過是碰巧罷了。”
莫等閑不知兩人間發生了什麽,並不在意,隻是看向王央衍,隻見後者的視線亦是看了自己一眼,臉色似乎不太好,當然不是出於憤怒或是對他的怨責,隻是太過沉靜與冷淡。
他並不擔心,臉上的笑容多了些許抱歉之意。
“非白回來的時候,便想讓你們見麵,隻是一直都未尋到機會。”
王央衍擱了茶杯,“你早就知道?”
她沒有想到,準確地說是沒有去想,莫等閑讓她與墨非白見麵的背後,竟還藏有這麽一層試探與核實的意味。
讓人不喜。
莫等閑搖了搖頭,認真說道:“起初隻是猜測,還未確信。”
許是擔心她會有些生氣,畢竟是極其驕傲出色的人物啊,他繼續解釋說道:“真話不全說,你總不能生氣了。”
王央衍不再多言,似並沒有生氣。
莫等閑鬆了口氣,笑了笑,把聞溪午討要茶水的手拍開後,便又給王央衍倒了杯茶。
好不容易找到了個可一同討論劍術的同道中人,總不能被自己給氣走了。
“既然這樣,不如?”
王央衍知道他的意思,朝著墨非白輕抬了尖俏的下巴,似是在問他有什麽事。
墨非白見她這般,不知想到了什麽愣了好些時候,隨後神色之中多了些許執著與堅定的意味,說道:“自淮山一見後,非白便想與姑娘交手,不知姑娘可否給我一次機會?”
時隔一年再次聽到類似這般邀戰的話語,王央衍輕揚了唇角,覺得有趣,眉眼中的輕傲之意愈發濃鬱,淡淡說道:“既然你知道是我,為什麽還敢啊?”
眾人一驚。
墨非白怔在原地。
莫等閑搖頭輕笑,果不其然。
不明所以的聞溪午絲毫不慌,仿佛洞悉一切的笑裏反倒多了些許玩味。
林深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就如同先前在劍瀑時那樣,王央衍並未察覺到自己方才的那番話在旁人看來很是囂張,她自座位上站起,將手中的茶杯遞到墨非白麵前,仿似安慰,示意他不必因為打不過自己而感到如何挫敗,“喝茶。”
墨非白下意識伸手接過。
王央衍自他身旁徑直走過。
“誒!衍衍你要走了?等等我們?!”
雲水謠二人趕忙跟上。
聞溪午拉著林深鹿亦行禮告辭。
竹屋前僅剩下莫等閑二人。
墨非白看著手中的茶,思緒依舊停留在先前聽到的那句話上,一時失神。
“怎麽了?”
莫等閑看著他,就像一名慈祥的長輩看著自己疼愛的弟子。
天光傾灑而下,竹影搖曳。
墨非白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沉默了許久,將手中的清茶一飲而盡。
“沒什麽……”
“隻是往後,我可能不會再離開陵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