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角聲滿天秋意寒2
七月十一日未時,昔日鄯王旗下猛將、今日的叛軍首領——穀仞領著號稱五萬的叛軍抵達王都。
自攻下溱城後,青州各地已得國相命令,各城警戒。這穀仞當年跟在風青冉麾下,亦學了些兵法之道,不是魯莽之輩,他知這些早有防範的城池輕易是攻取不下的,而他起兵本打的就是對方的措手不及,要的就是速戰速決,沒有時間來圍著守著慢慢攻下,否則等到大東皇帝得了消息,派大軍來伐,他隻區區數城如何抵擋。是以他直奔王都而來,隻要攻下這作為王權象征的王都,這青州便崩潰了,隻要青州入手,到時自有八方英雄呼應,這天下……便該易主了!
是以當日抵達王都,稍作休整後,申時四刻他即發動攻城。
而王都裏,自久遙回來後,群臣便如吞定心丸,對於叛軍攻打王都皆知是早晚之事,朝議之上,群臣征詢久遙意見,久遙就一個字:守!
於是那日穀仞攻城,王都裏負責戌守的都統晏瑕叔率領將士殊死抵擋,自申時四刻起,至戌時一刻休,一番血戰後,叛軍的第一次攻城無功而止。
第二日辰時,叛軍再次攻城,雙方激戰,守城的將士再一次將叛軍阻於城外。
隻是經此兩戰,城中將士傷亡頗重,而且城中僅守軍一萬,與叛軍人數懸殊,雖則有久遙在此安定人心,但他畢竟不是曾率領眾將士南征北伐戰無不勝的被士兵們視為神一般存在的鳳影將軍,眼見數日過去,青王卻依舊毫無消息,是以城中將士士氣大減。
七月十三日,穀仞未有發動攻城,雙方各自休整。
七月十四日,寅時,黎明前最黑暗亦是守兵最疲憊之際,穀仞傾全部兵力四麵攻城,來勢洶洶。晏瑕叔自然是率領將士們抵擋,隻是連續三戰的疲憊,以及精神上的惶然,再加四麵敵人攻來,士兵們已顯難以支撐。晏瑕叔心頭焦灼,眼見著叛軍已有不少爬上了城樓,城牆上亦有叛軍如蟻蟲般攀著牆梯湧上來,他亦不由得惶恐,難道今日竟是守不住了嗎?
正在這時,驀然“咚!”的一聲鼓響,震耳欲聾,瞬間傳遍王城,便是酣戰裏將士們的刀劍叩鳴亦不能掩那鼓聲!
“咚!咚!咚!咚!咚!咚……”
巨大的鼓聲不曾間斷,一聲一聲,如擊在戰士的心頭,如自九天傳下,散落城中每一個角落,令那些戰士驀然間湧出鬥氣。
“黑雲壓城城欲摧,
甲光向日金鱗開。
角聲滿天秋色裏,
塞上燕脂凝夜紫。”
震耳的鼓聲裏,忽起沉厚而豪邁的歌聲,聲聲入耳,如叩心弦。
將士們百忙間循聲遠望,便見王都最高的建築——矗立於王宮的踏雲樓之頂,一人挾鼓而立,一邊擊鼓一邊高歌,身旁一隻青碧大鳥展翅嘯鳴,嘹唳飛空。
“半卷紅旗臨易水,
霜重鼓寒聲不起。
報君黃金台上意,
提攜玉龍為君死。”【注○1】
那時正是旭日初升之刻,淡薄的霞光裏遠遠望去,矗於高樓之上的天青身影巍然若山,碧霄白雲上美麗的青鳥展翅飛翔,鼓聲、歌聲、鳥聲相和,激昂張揚又清越嘹亮。如此景象,於這曠遠王城,於這肅殺戰場,是那樣的奇妙,就仿佛天降神諭,震魂撼魄!
“清徽君!”
戰士們仰望踏雲樓上那如天神屹立的男人,刹那間豪氣陡生,滿身熱血沸騰!
“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晏瑕叔舉劍高喝。
瞬即,城樓之上如雷鳴般響起回應:“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兒朗們,守住王都,恭臨主上歸來!”
“是!”
“咚咚咚……”的鼓聲裏,將士們勇氣倍增,舉起刀劍,掄起矛戈。
“殺!”震天的喊殺聲裏,氣勢如虹的王都守軍,衝向那湧上城樓的叛軍,刹那裏便有頭顱翻滾,殘肢斷臂橫飛!
而王城裏,各自躲於家中惶恐不安的百姓們,在聽得振耳的鼓聲,聽得戰士們震天的吼聲時,不由都稍稍安神,不約而同向神佛祈求著守軍大勝!
踏雲樓頂,“咚咚咚咚……”鼓聲不止,而擊鼓之人,仰首望向長空。
蒼穹之上可有族人在看,可有怨魂哀泣?
那日,穀仞攻城無功,更是傷亡慘重,不得不狼狽休戰。
……
※※※
十四日,酉時。
經過一番激戰的雙方,都在休整之中,便在此刻,立於瞭樓遠望的士兵望見了遠處一股黃塵揚於半空,頓時心頭一跳,趕忙飛奔稟報。
自接到徐史的信後,豐極即點兩萬精兵,自雍州王都出發,日夜奔行,於十二日抵兩州邊界,稍息一夜後,翌日清晨,帝都以星火令急速送來的聖旨便到了。豐極一接詔書,即拔營起程,領大軍邁過界碑,奔赴青州王都而來。
在離王都還有五十裏之際時,探子回報,今日叛軍與王都守軍一場激戰,清徽君親自擊鼓助戰,將士份外勇猛,擊退了叛軍的攻勢。
隨軍大將厲則行便進言,即刻急速奔襲,可攻叛軍一個措手不及。
豐極沉吟片刻後,卻吩咐大軍再行四十裏,然後就地紮營休整。
厲則行雖是奇怪,但他向來敬服豐極,隻道其另有妙策,遵令行事。
他去後,石衍問豐極,“援兵到來,叛軍自然惶恐,先前又已一番激戰,定耗損體力,正是一舉擊潰的良機,為何主上卻不同意進攻?”
豐極勒馬,舉目瞭望前方,淡淡道:“這區區叛軍,孤伸手可破。”這樣自負囂張的話語由他說來,顯得格外的平靜而雅淡。
常年跟隨他左右的石衍自然深信不疑,是以再問:“唾手可得之功,主上何以不取?”
豐極默然了片刻,才悵悵道:“當日七妹嫁他是為救他,我們兄弟雖不樂意,但無可奈何。如今,七妹與他已成夫妻,既是如此,那麽他至少要做到與七妹並駕齊驅,若他不能,而隻是一個依附於七妹苛活之人……”他話音一頓,雍雅的眉宇間溢出一絲徹骨的冷意,“這樣的人,不存也罷。”
石衍一震,看著前方駿馬上雍雅無倫的人,心下了然,“主上是要考量他?”
豐極不語。
石衍遲疑了片刻,又道:“主上之苦心,常人難懂,此刻王都危困,援兵不救,日後隻怕要招天下誹議。”
“天下誹議……”豐極呢喃一聲,唇邊扯一抹笑,卻苦澀不堪。
昔年隻因他事事苛求盡善盡美,以至痛失所愛。如今……為著七妹,他便任性一回,自私一回。仇人成婚,其間之愛恨磨痛,豈能少了,這兩年七妹與那人如何度日,他們兄弟豈有不知,隻是七妹何等驕傲之人,絕不容他人插手。而那人沉淪悲痛難消怨恨,他們兄弟都能理解,可若一生,七妹與那人都要活在這仇恨與折磨中,那他寧擔千古罵名,亦要就此替七妹斬斷餘生羈縛。
此時此刻,即為契機。
那人肯出山,肯擊鼓相助,顯然並非無情無義之人,那便讓他看看,那人有沒有與七妹並肩而行的勇氣,有沒有與七妹並駕齊驅的本事。
他的七妹,是天上的鳳凰,不是世間庸俗狹隘之輩可與匹配的!
若那人……
豐極握緊了手中韁繩,吩咐石衍,“既是清徽君在擊鼓,顯然七妹還未歸來。你即刻點兩百精兵,速往忻城三石村找尋七妹。”
“是。”石衍領命。
而那時王都裏的將士聽聞救兵來了,振奮不已,本因激戰而疲倦的身體又瞬間湧出了力量。晏瑕叔整頓兵馬,預備著隻要城外雍王攻襲叛軍,他們便即刻出城接應,到時前後夾攻,叛軍必然可一舉擊潰。
可隨後探子又來報,雍王大軍於十裏外駐紮,似乎並無攻打叛軍之意。
眾將士聞言無不訝然,晏瑕叔趕忙將消息報與王宮。
群臣聞之亦不解,紛紛將目光投向玉座上的清徽君。
久遙聞得消息後,端坐許久後,心底輕歎,到底是她的兄弟。
※※※
卻說叛軍營中,穀仞自也早得探子回報,雍王領兵來救,一時心頭也有些忐忑,畢竟“傾城將軍”並不隻是指容色傾城,而是那“不動則已,一動傾城”的絕世將才。正想著要不要退兵時,又得探報,雍王於十裏外紮營不動。
穀仞聽後,不由心生疑惑。
這雍王既是來救援的,為何不趁他疲倦之時來個急襲?那他真的隻有逃跑一途。
難道是一路勞頓需要休整?豈不擺明著給他時間讓他逃跑。
那是另有圖謀?卻是圖謀什麽呢?
思來想去,卻是怎麽也想不明白。以眼前局勢來說,他應該退兵,不然等到王都守軍與雍王雙麵夾擊,他必敗無疑。
可是退兵……也是敗局!
此次起兵,時機可說半由天意,半是人為。
風獨影歿或傷,青州必然亂,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王都,而後再將潰散的青州拿下,那時即算大東皇帝反應過來,派兵來討,他已青州在握,足可與之慢慢周旋,且那時昔日敗於大東皇帝的各方英雄必然響應,大東朝便危在旦夕!
隻是,他沒有想到,數日攻城,以五萬人馬竟然沒能攻下隻一萬守軍的王都,更沒想雍王的救援會來得如此之快!
此刻退兵,日後再難有此良機,一世雄心抱負便就此斷送,於他來說,即為敗局。
若不退兵……
他走出營帳,舉目瞭望遠處巍峨的王城。城牆上掛著幹涸的血跡,城下層層疊疊的是來不及收拾的戰死的士兵屍首。這幾日攻城,王城守軍定然折損幾千,此刻守軍比他們隻怕更是疲憊不堪,而自己這方,還有四萬多的兵力,探子回報雍王援兵亦不過兩萬左右,這麽算來,依舊是自己這邊占了優勢。
那不如……搏一把!
隻要能攻破王都,能入主王城,雍王不足為慮,這青州不出十日便為掌中之物!
如此一想,他即刻下令,命副手高亥領一萬人去五裏外駐守,目的是阻住雍王的兵馬,同時傳令眾將士今夜休息,明日攻城。
穀仞打定了主意的時候,王宮紫英殿裏,除了徐史垂眸默默思索著外,群臣無不如熱鍋上螞蟻般,躁動不安,一個個猜測著雍王按兵不動的原因。隻是猜來猜去,誰也摸不清,最後又把目光望向了清徽君。
玉座上,久遙端坐著,目光望向殿中的諸位大臣,所謂的“群龍無首”大約說的便是此等景況。他沉吟會兒,然後啟口道:“諸位大人,要是主上在此……”他的話卻故意在這兒停頓了,目光自群臣麵上一一掃過。
果然,當聽到“主上在此”時,群臣皆麵露安色,但隨即想到青王並不在此,便又都皺緊了眉頭。久遙心下了然,接著前頭的話道,“若是主上在此,則王城安然,叛軍不攻自破。”
或許,他以前不曾體會到,可此時此刻,他卻是深切明白。
風獨影是這青州的支柱,是群臣的主心骨,是百姓的定心丸,是令將士臣服的王!
聽了這話,晏瑕叔道:“清徽君,以末將拙見,此刻雍王援兵離城十裏,莫若遣人傳信,與雍王裏應外合,一舉擊潰了叛軍。”
久遙聞言,微微頷首,道:“晏將軍此策自然是好,隻是可憐的卻是城外那些士兵。”
他此話一出,群臣不由怔愣,想城外的都是叛軍,起兵叛亂已是死罪,此刻圍攻王都更是罪上加罪,有何可憐?
久遙自王座上站起身來,眸中一掃清微淡遠瞬間變得淩厲,仿佛威嚴的王者又仿佛慈悲的神祇俯視著殿中群臣,“城外的那些叛軍,其中真正叛亂的不過幾千人,餘者皆為溱城、浚城的普通百姓,為求活命,迫於淫威被叛軍強征入伍。”他負手身後,語氣凜然,“說到底,他們亦是這場叛亂的受害者,而令他們罹此大禍的卻是青王與諸位大人,賊子就在諸位治下的青州籌謀著,你們卻未能事先杜絕。若此刻再對他們行刀兵,他們何其無辜可憐,我等又何其殘忍無情!”
這一番話,可謂辛辣非常,群臣聞所未聞,驚鄂無比,可細想一下,卻又無言以對,羞愧難當。
在群臣慚愧沉默之時,國相徐史卻驀然抬首看向玉階之上站立的人,目中閃過一絲亮芒,然後跨前一步,道:“清徽君如此言道,可是胸有妙策能救那些無辜百姓?”
久遙望一眼徐史,道:“叛軍之所以兵圍王都,隻因主上重傷失蹤,他們才有恃無恐。”說到這,念及失蹤至今都未有消息的風獨影,頓胸口一窒,可此刻卻非分神之際,忙暗自深吸一口氣,緩了痛楚,才繼續道,“而此刻雍王援兵已到,叛軍定然心慌神亂,若主上再現身,叛軍必軍心潰散,不攻自破。”
群臣聽了,均覺得有理,可是問題是,此刻主上不知身在何方!若主上在,又哪有這場叛亂!
一時,殿中群臣紛紛交頭接耳,有的說當前最重要的是快點找的主上,有的說不如招降城外叛軍,還有的則說叛亂為死罪,死罪絕不可饒……
在群臣議論紛紛時,幾日裏與叛軍數次交戰,親眼目睹著士兵們的慘死,胸中對叛軍充滿著憤恨的晏瑕叔上前一步,道:“清徽君,此刻主上不在,不能震懾叛軍,為著王都安危,末將認為隻能以武力鎮服!”
久遙目光望一眼晏瑕叔,道:“主上明日會現身。”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明了,頗有斬釘截鐵之意,同時目光望向徐史。
風獨影不在,青州百官乃唯國相是從。
群臣聽得他的話,無不驚訝異常。主上明日現身?難道已找到主上了?既是已找到了,何以他們不知曉,卻隻清徽君知道?
在群臣各自猜測之際,徐史迎著久遙的目光,心頭有瞬間的猶疑。隻是玉座上方的那雙眼睛,從容而堅定,蘊著滿滿的自信。片刻,徐史躬身道:“清徽君所言有理,臣從清徽君之命。”他與身為武將的晏瑕叔所思所慮不同,更重百姓與民心。
國相在群臣中自有威信,是以有了徐史的話,群臣雖心有疑惑,但依舊順從。至於晏瑕叔,清晨那場血戰中,得久遙擊鼓相助心存感激,眼見他如此自信,國相又如此信服,便也不再多話。
久遙吩咐:“明日卯時,主上必然現身,請晏將軍配合。”
“是。”晏瑕叔領命,緊接著又道,“清徽君,未將想趁夜派人潛出城與雍王聯絡,以助明日成事。”他雖是聽從久遙的吩咐,但依舊心存疑慮,是以想先與雍王取得聯係,到時彼此呼應,則可有十成勝算。
不想久遙卻淡淡道:“雍王身經百戰之人,我等所慮他豈有不知的,晏將軍勿須憂懷。”他的目光穿過大殿遙遙落向殿外的天空,那位雍王敢十裏外駐紮,這王城內外所有動靜自然瞞不過他的耳目。
那日紫英殿裏便如此商定。
是夜,城內城外彼此安然過去。
※※※
第二日,黎明之刻,鮮紅的旭日自東方升起,淡薄的晨曦緩緩灑落,天地漸漸明朗。而王城內外,厲兵秣馬,一派肅殺之氣。
“咚!咚!咚……”
城外擊起鼓聲,叛軍即要發動攻城。
城內晏瑕叔整頓兵馬,嚴陣以待。
第一縷霞光灑落王城之時,城外的叛軍已持矛擎盾,往城門進發。
正在此刻,空中驀然傳來一聲“嘎!”的脆鳴,衝破那“咚咚”鼓聲,在這清晨的戰場上,清越嘹亮的自九天傳下,令得王城內外,無不抬首望去。
便見東方,一隻青碧大鳥乘著絢麗的朝華自紅日之上翩翔而來,大鳥的背上馱著一人,素衣如雪,烏發披瀉,與衣袍同色的披風上金色的鳳羽在半空迎風飄拂,緋豔的霞光裏遙遙望去,仿佛鳳翅招展,明燦奪目。
刹那,王城內外望見高空上的人影,無不瞪大了眼睛,然後發出驚歎:“主上!”
盡管太高太遠看不清麵容,但當世之中,會以鳳羽為飾,能有如此絕倫風采氣勢的,唯有鳳影將軍——風獨影——青州之王!
城外的叛軍見之,無不膽顫魂驚;城內的將士見之,無不振奮高呼。
九天之上,青鳥翩翩飛來,抵近王都,便於高空盤旋,高貴凜然的俯視著下方泱泱眾生。
那刻,無論鼓聲捶得多急多響,叛軍舉著矛戈的手都不由自主垂下,向城門進發的腳步如懸千斤般抬不起,一個個環首四顧,神色惶然。
“主上!主上!主上!”
城樓上將士們高聲呼喊,那雷鳴似的喊聲,響徹整個戰場,淹沒了城外的鼓聲,灌入城下數萬叛軍之耳,便如滅頂之潮滾滾而來,直嚇得許多人手腳發軟,手中兵器摔落地上。
“爾等大膽!”
威嚴的喝聲自高空傳下,冰寒如霜雪覆原,清亮如鳳鳴九天,瞬間戰場靜寂如淵,數萬人於此,卻杳無聲息。
隻此一喝,還暗自懷疑賊心不死的穀仞等叛將頓魂飛魄散,兩腿發軟。
真的是青王來了!
王夻的刺殺失敗了!
“放下兵器者,既往不咎!”高空上,再次傳下青王清亮威嚴的喝聲。
喝聲傳下,城前那些被強征入伍的原是溱城、浚城百姓的叛軍,無不心動,卻又帶有一絲猶豫。叛亂為滅族大罪,女王真的會饒赦他們?
也在此刻,城樓上,“咚!咚!咚!”鼓聲大響,然後城門大開,晏瑕叔一騎當先,率領著數千鐵騎風馳而出。
城外叛軍一見,頓不由自主往後退去,同時捏緊了手中矛盾,忐忑不安地望著前方。
晏瑕叔領兵出城卻並未進攻,而是齊整威嚴的列陣於城前,那閃亮的銀甲有朝陽下閃爍著灼目的光芒。
叛軍見未攻過來,稍是鬆口氣,卻在這時,西邊驀然塵土飛揚,然後便見許多叛軍愴惶奔來,一邊大叫“雍州大軍來了!”
而在那些愴惶逃來的叛軍身後,有滾滾煙塵揚於半空,有鐵蹄踏震大地轟鳴作響,有墨色的旌旗凜冽飄揚半空,那是雍州雍王駕臨!
晏瑕叔望見遠處如黑色潮水奔湧而來的鐵騎,不由默默感歎:好個清徽君!好個雍王!配合得堪稱妙到毫巔!
他感歎之時,舉起右臂,刹時城前數千鐵騎喝聲如雷:“主上有令,放下兵器者,既往不咎!”
至此,叛軍徹底崩潰,放下兵器,俯首跪地。
而穀仞眼見敗局難挽,再不敢留,忙領著數千親信逃遁而去。
晏瑕叔早得久遙吩咐,是以並不追擊,隻是率眾上前,收服降兵。
原被穀仞派去攔阻雍王大軍的那一萬兵馬,被豐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殲滅一半,餘下逃遁至此的眼見城前叛軍紛紛投降,再看高空之上青王如神般親臨,刹時萬念俱灰,也跟著放下兵器投降。
豐極領兵趕至時,遠望已逃遁而去的穀仞等叛軍,輕聲感概一句:“這招‘不戰而屈人兵’用得妙絕,奈何有將才,卻無將心。”
身旁石衍聽了,卻道:“如此才好。”接著又問一句,“要不要讓厲將軍去追?”
豐極搖頭勒馬,仰首望見半空青鳥緩緩飛落城樓上,思及久羅山上的事,默然許久,終未發言。
王城之上,守軍齊聲歡呼,王城之下,是跪地降服的數萬叛軍。一場一觸即發的大戰,終是兵不血刃而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