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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雙生花

  小的時候,像岑楠和岑曼他們都得跟在我屁股後麵轉圈,這是做姐姐或者哥哥最威風的時刻,也不知道為什麽,弟弟妹妹最怕這個時候的姐姐哥哥們,這種與生俱來的害怕至今也有震懾力。


  我並不是潑婦,出了這檔子事兒,我還是要付主要責任。半月前,我給岑曼打電話,問她工作的事情,她說找到了,好,我也就認為她找到了,她說我不必操心,好,我也就理所當然地不操心,都因為我的不夠關心,所以她說什麽是什麽,到今晚上被我無意中撞破,她還想狡辯。


  我毀了她的煙熏妝,擰著她像是擰著小雞兒一樣,她給我指了條路,是她新搬的家,我連她搬了家都渾然不知,我的差勁讓我有些內疚。


  “你真要上去?”岑曼扭頭看我一眼,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更加堅定我的打算。


  我跟著她來到離金屋不遠的城中村,這裏的樓層格局十分擁擠狹小,走在巷子裏,一股陰暗潮濕的黴味撲鼻而來,就算外麵大豔陽天,也不見得能照射進來,她現在住的環境比之前那個小公寓簡直差太多了。


  上到三樓,樓梯間的燈光忽閃忽閃地,感覺苟延殘喘,很快就要熄滅。下樓的人橫衝直撞,撞到我的肩膀,像個沒事人就離開了。


  “哐當——”岑曼拉開外麵的鐵門,然後轉動木門的把手推了進去。


  “怎麽沒鎖門?”


  “這一帶都是金屋的姐妹,鎖不鎖門都一樣,再說了……”岑曼打開屋裏的燈光,又道,“我能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房間兩室一廳,客廳很髒亂,滿地煙頭橫七豎八,衣服內衣掛的琳琅滿目,稍有不注意就被女人內衣帶子套在頭上了。


  “曼曼,你……”我跟著追上去,走進岑曼的房間,還好臥房尚能看得過去,剛開始我憋足了勁兒要對岑曼打罵教訓,然而看到她落寞的側影,又有些於心不忍。


  “桌上有水,你自己倒了喝。”岑曼坐在床上,對著鏡子卸妝。


  “怎麽回事,你可以告訴我了嗎?”


  “你也看到了,我沒什麽不好的,你幫我瞞著,我會很感激你。”岑曼麵無表情地說。


  “不可能,除非你跟我離開。”


  “哼,離開?去哪裏?你養我?”岑曼攤開手,不以為然地冷笑,“你以為你是誰?真以為自己嫁進豪門?拜托,你自己都泥菩薩過江了,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寄人籬下。”


  “曼曼,我,我說了這是暫時的,再說了,你可以找一份正經工作不是?你這樣算什麽?你知道不知道,你會毀了一輩子,你……”


  “嘖嘖,又來說教?說教很好玩嗎?我說你成天除了說教,還會做什麽?”岑曼反諷地駁斥,“噢,忘了,像你也算是命好,至少每天除了說教,什麽都不幹照樣有飯吃有錢拿,而我,要養活自己,要賺錢養家,要出人頭地。”


  兩人都爭紅了眼,我一急,拽著她的胳膊強勢地罵道:“反正你今天要跟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你放開我。”岑曼努力掙脫我,我們的力氣相當,她如果認真起來,我也沒辦法真的將她拖走,推搡半天後,我們一同倒在床上扭打起來,她一拳過來,擊中我的眼睛,我一巴掌揮過去,打得她找不到南北。


  不知道為什麽,好久沒這麽爽快地運動了,全然不覺得疼痛,她一拳我一掌地越打越來勁,很快就鼻青臉腫。


  “等一下。”岑曼喊了停,她吐了一口血水,氣喘呼呼地坐在床上,衣服被我撕扯得七零八碎,而我也好不到哪裏去,一把頭發飛到我的腳邊,猛然間,隻覺得頭頂一股撕裂的痛感蔓延全身。


  “臭丫頭,下手這麽重。”我不甘示弱地瞪視她。


  “老娘小的時候就想找你報仇了,你個死三八。”岑曼鼓著銅鈴大的眼睛注視我。


  “哼,小的時候你就打不贏我,你現在更加打不贏。”


  “不就是比我大了幾歲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比你大幾天都是比你大。”


  岑曼氣結地扔了手邊的枕頭,我敏捷地躲開,她撲上來又扯住我的頭發,而我反手抓住她破爛的衣服,手的力氣很大,除了抓住衣服,其實我扣住她胸口的兩坨肉。


  “你放手。”我怒吼。


  “你先放手。”她也跟著大聲叱喝。


  “好,同時放手,我喊一二三。”


  “一。”岑曼偏要做主喊出一,接著是二,到第三聲的時候,我們同時撒開手。


  時間折騰到了晚上九點多,我十點前肯定趕不回去了。


  “嘶,哎喲,你輕點兒。”岑曼和我脫了上衣,我們相互為對方擦藥,她臉上比較紅腫,我被她抓得到處是傷。打過不少架,這次我算是輸了,因為她長大了,力氣也更大了,小伎倆也更多了,我卻一直停留在原地。


  “我隻陪人唱歌喝酒。”我背對岑曼坐著,她為我後頸擦藥,突然開口說道,“我之前找了酒樓服務員的工作,可是做了兩天被人誣蔑說是偷東西,領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要我賠錢,我一氣之下就跑了。”


  我側身,心有感觸地垂首,她又道:“後來我去人才市場,被人騙了幾百塊錢。”


  “傻丫頭,你為什麽不跟我打電話?”我轉身,憂慮地看著她。


  岑曼輕笑地說:“跟你打什麽電話?我才不要求你,再說了,你又不是過得有多好。”


  我尷尬地抿了抿嘴,岑曼說:“我不願進廠,我在家裏的時候就有人介紹進廠,可我不願意,我要出人頭地,我要賺很多錢。”


  “家裏又不是等錢用,你賺那麽多錢幹什麽?”


  “我要讀書。”岑曼的眼眶中醞釀著她的執著,其實很多時候我早就知道,這個從來不聽我話的表妹,是最像我的。曾經,她也一心想要走出大山,想要通過上學來改變命運,然而事與願違,她走到一半就被迫停下來,所以她有她的不甘。


  “我給岑楠準備了一點讀書的錢,現在他不在了,這些錢……”


  “我不要,我不要你的錢。”岑曼下了床,走到衣櫃前麵換了一身正經的衣服,說,“我在這裏挺好的,很自由,也能學到東西。”


  “在這裏能學到什麽?”


  岑曼斜睨我,笑得曖昧:“啊,如果當初我早點來這裏,說不定現在江二少就是我岑曼的囊中之物了。”


  我微微蹙眉,她煞有其事地問:“喂,你搞定這個二少爺了嗎?”


  “我是他嫂子。”我板著臉,認真地反駁。


  岑曼努了努嘴,不屑地笑了笑:“真當我瞎了?別人我不敢說,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有那麽一點喜歡他的。”


  “胡說,我的老公是江燁,是他哥哥。”


  岑曼湊近我,咄咄逼人地問:“你喜歡大哥多一點還是弟弟多一點?”


  “我……”我沉聲道,“我早晚要離開江家,無論是大哥還是弟弟,都不可能是我的歸宿。”


  盯著我看了片刻,岑曼撇了撇嘴:“我發現我比你多一個優點,那就是我比你誠實,倒也是,你向來都是這麽虛偽。”


  我不想反駁她的話,也許她沒有說錯,我是虛偽的,我是個令人討厭的騙子,我不但騙別人,我還欺騙自己,我騙上癮了,連我自己都相信了。


  “喂,你怎麽知道我在金屋上班?”岑曼站在窗邊,準備點煙,而我看不慣她這麽快就沾染了風塵味,故意搶走她手裏的香煙。


  “我不是找你。”


  “找男人?”


  “哼,的確是找男人。”


  “喂喂喂,家裏兩個男人都滿足不了你?”岑曼揶揄地笑道。


  我敲了敲她的頭,一本正經地說:“這個男人可能和小楠的死有關,聽說他也在金屋活動。”


  岑曼收斂了嬉皮笑臉,小心地問:“是誰?說不定我認識。”


  “我不想連累你,因為我聽說這個人心狠手辣,萬一……”


  “喂,怎麽說我也是楠哥的小妹,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他,誒,不對啊,楠哥不是自殺嗎?怎麽會跟這裏的人扯上關係?”


  “這件事有點複雜,我一時半會也跟你說不清楚,總之以後我會解釋給你聽。”


  “那你說,你找誰?我幫你留意著。”


  “可是我真的不希望你繼續留在金屋上班,要不這樣,我托人幫你找工作。”


  岑曼抿了抿嘴唇:“真想再跟你打一架,贏了的人有話語權。”


  如果真要打架,我這次絕不手下留情,做姐姐的也要有做姐姐的樣子,不教訓得狠一點,姐姐那點威嚴也保不住了。


  離開岑曼這裏的時候已經過了十點,我來不及多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這時,家人都已睡下,我隻要小心一點應該不會驚動婆婆,不過我心裏掛念著江旬一,但願他也睡下了,忘了跟我的十點之約。


  以為相安無事的我快速跑回自己房間,摸了摸牆上的開關,一打開燈,眼前坐在床尾的人,嚇得我差點背過氣,所謂人嚇人嚇死人,這句俗話一點不假。當然,不可否認我是做賊心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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