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春光乍泄
霪雨霏霏,數日不絕。
出門時,已將自己包裹嚴實,然而,氣悶頭脹,即便服用退燒藥也於事無補。睡在地上一晚,不感冒才怪,加上近來體質太差,連病毒也是個欺主的小妖精,趕在這個時候折磨我周身。
撐了傘,我頂著風寒淹沒在雨霧的盡頭。倒也不是自暴自棄,非要在身體不適的時間裏出門折騰,隻是有些事情,電話裏說不清楚,我想要將方婷去世的消息及時告知元媛,大家朋友一場,抱頭緬懷一下,說不定她身上也會有我不知道的線索。
“難以置信,實在是難以置信。”元媛茫然,忽然抓住我的手,歎了一聲,“跟她商量開店的事情仿佛就在昨天,這人,怎麽會說沒就沒了呢?”
“想來也脆弱,的確是說沒就沒了。”我頭痛加劇,元媛察覺我全身忽冷忽熱,便吩咐店裏其他小姑娘給我倒杯熱水。元媛是店長,平日裏,店員對她也是畢恭畢敬,別說是喊著做事,就是元媛剛坐下,她們也都搶著伺候。
而今日不同,元媛喊了兩聲,不見店員靠近,她心裏不舒服,發現店員三五成群地聚在門口張望外麵的情況。
“你們搞什麽?全都不用做事了嗎?”元媛心情不好,把氣發泄在可憐的店員身上。
“店長,外麵有個男人長得好好看,你看看……”
“人家長得好看關你們什麽事。”元媛白一眼店員,又催促她們收斂了花癡樣,警告她們安安分分地上班。
我趴在桌上差點睡著,早上出門吃了藥,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現在特別犯困。
“岑繪,別睡這裏,你趕緊回家休息一下,我們改日再約。”
“我不想回去。”我迷迷糊糊地呢喃,我的確是不想回去,如果可以,我想搬來元媛家裏小住幾天。與他同住一個屋簷下,我怕我會隨時瘋掉的,我就瘋掉了,沒看到他的時候,會想念到心裏發緊,可是看到了,還是不開心,還是好難受。當然,有可能是感冒了,才會難受。
“岑繪,岑繪,你醒醒。”元媛推動我的手臂,激動地問,“你一個人來的嗎?還是有人送你過來?你怎麽不請他進來坐坐?”
“元媛,你讓我休息下。”我不情願地睜開眼,元媛瞪著一雙大眼睛,手指著門外,心急地問,“他好像是江燁的弟弟吧,對不對?叫什麽旬一,對不對?上次因為店鋪被砸,我就見過一次,也沒來得及仔細看清楚,我聽你說過他叫江旬一,今天再看怎麽會這麽帥?”
江旬一?我驚疑地扭頭,果然見他在店外的屋簷下徘徊,他穿著寬敞的白色薄毛衣,側著身,眼眸迷離地張望遠方。
“他是江燁的弟弟嗎?結婚沒有?不知道介不介意姐弟戀啊。”元媛也淪陷了,完全不顧店員的鄙夷。
“他怎麽會……”我陡然站起來,眩暈感迫使我腳步站不穩,元媛扶著我,又問,“他送你過來的嗎?要不要我喊他進來?”
“我沒有。”我趕緊撇清,“我不知道他怎麽會在這裏,也許他有別的事情,或者等其他人。”
倉皇的我像是被人抓住了什麽,我找來自己的雨傘,元媛有些擔心地送我出了門,她本想送我上出租車,可是我婉拒了她的好意。
“嗨。”元媛堅持送我出來,其目的也是為了和江旬一打聲招呼。
我的餘光掃去,瞥見江旬一朝著元媛點點頭,笑得略微害羞。
“好漂亮的男人。”元媛挽著我的手臂,在我耳邊興奮不已。
我麵無表情地推開她,然後撐開自己的雨傘,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她的店鋪。我走得匆匆,忘了應該出門就叫出租車,而是沿著這條被雨水衝刷幹淨的街道一直不停地往前走。
雨勢越來越猛,雨水滴在雨傘上的節奏越來越急促,我走進地下隧道,依然撐著一把傘,身體有點熱量散發不出來,所以腦袋的疼痛也加劇得厲害。
我喘了口氣,遽然站定,隧道後麵的腳步聲也跟著消失,心頓然一顫,似乎察覺了什麽,正因為察覺,我不敢停太久,又邁開沉重的步子繼續往前走。
我走過了天橋,穿過了好幾個十字路口,我沒感冒的時候都沒見自己走這麽多路,我試圖將自己的體力耗盡,可是一旦想到身後有他,我就不敢停下來。
實在是太累了,我氣喘呼呼,手拿著雨傘把柄,微微抖動。
在下一個十字路口,我又停下來,紅綠燈變換了好幾次,我覺得夠了,於是深吸一口氣,緩慢地轉過身。
他全身濕透,白色的毛衣緊貼著他的身,他不慌不驚,屹立在磅礴大雨之中。
雨太大了,模糊了我的雙眼,我被他打敗,這個臭小子找死的方式實在是太多了。
“你怎麽不找個地方躲雨?”
“剛剛躲過了。”
“你怎麽不帶把傘?”
“不喜歡。”
“你幹嘛跟著我?”
“這條路是公家的,又不是你岑繪家裏的?”
我咬著唇,佯裝生氣地啐道:“不要跟著我。”
“約法三章裏麵沒有這一條。”江旬一較真地回駁,“我沒有碰到你。”
我往前一步,江旬一警覺地後退半步,他慌張地說:“如果是你主動碰到我,這不算我的過錯,你不能陷害我。”
看他呆萌的樣子,我有點想笑。我走上前,高舉著手,將雨傘移到他的頭頂。
“你不能感冒了。”
“可是我知道你感冒了,感冒了不休息,還非要出來瞎跑。”江旬一似有教訓的口吻,見我肩膀淋了雨,他又將雨傘移到我頭頂,“反正我已經淋濕,你不能再……”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一個踉蹌,瞬間就要栽倒在地。
“岑繪。”江旬一撲上來接住我,雨傘應聲摔在地上,我們在雨水的洗禮下又一次擁抱在一起,這一次究竟怎麽算,到時候再說。
服了夜用感冒藥就是要狠狠地睡上一覺,補眠之後,我的精神也恢複很快,醒來時,頭痛的感覺漸漸消失,可是,我躺著的地方好像不是家裏的房間。
我扭頭,看到江旬一穿著浴袍坐在沙發椅上麵打盹兒。有他守著,我才能睡得這麽安穩。不過,我心裏清楚,都是因為他,我才會一個晚上睡在地板上,換句話說,我之所以感冒,他要負很大的責任才對。念在他這麽關心我,那就一筆勾銷吧。
我羞赧地偷笑,打算爬起來替他蓋個被子,不料,剛坐起來,卻發現一股冷風灌入被子裏,於是我把頭伸進去。
“啊——”
江旬一嚇得差點從沙發椅上麵滑下來,他目瞪口呆看著我。
“你醒就醒了,幹嘛吼一嗓子,又不是鬧鍾。”他慵懶地伸了伸腰。
“混球,我的衣服呢?”我裹著被子,抓狂地扔著床上的枕頭。
江旬一一邊躲避我的襲擊,一邊解釋:“拿去酒店幹洗,要幾個鍾頭才能送過來。”
“是誰幫我脫掉衣服?不要告訴我,是你幫我換了衣服,我會殺了你,你別躲,我要殺了你。”
“姐,枕頭是殺不死人的。”江旬一挪到一旁,指著桌上的水果刀,添油加醋地惹毛我,“要不要我幫你遞把刀。”
“江旬一,你壞了我的規定,你給我馬上滾回美國,永遠不要回來。”
“喂,是酒店的阿姨幫你換了衣服,這點道德都沒有,我還是個男人嗎?”江旬一氣急敗壞地坐在床尾。
“可是內衣褲怎麽能幹洗呢?”我縮在床頭,委屈地問。
江旬一瞟了一眼浴室,又道:“給你掛在浴室裏麵晾著,是我用吹風筒花了一個小時跟你吹幹的。”
我唰地一下紅了臉,將頭埋進被子裏,膽戰心驚地嘟囔:“你怎麽能碰我的,我的貼身衣服。”
“我說你怎麽這麽難伺候,你當時那麽累,我隻能趕緊給你找個地方休息,哪裏還顧得上這麽多?”
我愁著眉頭,一副極其不情願的樣子大概是令他也感到不悅。
“你幹嘛?”我下意識地怒斥,因為江旬一的手伸進被子裏,他傲慢地笑道:“反正你要趕我回美國,倒不如徹底破壞你的什麽規定。”
“你敢。”我像隻母老虎,毫不示弱地瞪視他。
江旬一不羈一笑,故意挑釁,“你看我敢不敢,隻要我掀開被子,你就是我的人了。”
“臭小子,你還是死性不改。”我咬著牙,發了力地蹬著雙腿。江旬一本就坐在床尾,並且也隻是跟我鬧著玩兒,然而一開始我就認真了,雙腿的力量可不是吃素的,他從床尾爬上來,高大的身子太有壓迫感,我閉上眼,雙腳抬起,朝著他的臉踢了上去。
狠狠一腳,我覺得這一腳挺大力的,等我再次睜開眼,卻不見了江旬一,果然,他被我一腳踢中了臉,整個人滾下了床。
“旬一,你,你還好吧?”我裹著被子,趴在床邊,拉扯旬一的浴袍,無辜地問道。
“你確定,你感冒了?”江旬一坐在地上,無奈地翻白眼,他的鼻子流出鼻血,這一腳趕得上佛山無影腳了。
“我幫你擦。”我在床頭櫃抽了幾張紙巾,著急地幫忙堵上鼻血,都玩得見了紅,我多少有些心疼,也就忘了此時自己裹著的被子正在慢慢地向下滑。
還是注意到江旬一不同尋常的眼神,我也才低頭看一眼自己的尷尬。
“你在想什麽?”若是再等幾秒鍾,估計就要春光乍泄了。
江旬一邪氣地笑了笑,“想剛剛吹幹的衣服真的能包得住姐的……”
“啪——”我一掌呼過去,打得旬一向空中飛出幾滴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