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死神浮出水麵
自從那天晚上,我把話說清楚,到今天,已經五天沒有看到江旬一。
白曉琳跟他一起外出,他沒有往家裏打過一個電話,婆婆說,她接到過白曉琳的電話,當時,他們在歐洲,江旬一與國外的公司簽合同,順便帶她去意大利看球賽,所以耽誤了回家。
約法三章裏麵沒有要求他消失,可是他消失了,他不在圍繞著我,不會因為我的喜怒哀樂而影響情緒,這是我想要的結果,雖然一開始,有些難受,但畢竟我遏製了錯誤的延續。
我坐在床沿邊,漆黑的夜裏,我沒開燈,我靜靜地享受屬於自己的寂寞,享受沒有他在的世界裏,所有的一切都回歸寧靜,靜得我似乎聽到靈魂深處的嘲笑。
喉頭微微抽緊,嘴角抿著落下的苦澀,我閉了眼,向後一倒,整個人倒在床上。若是情動到難以自拔,我卻強行要拔出來,心絞欲裂之痛在所難免。無非兩種結果,要麽拔出來,我將心如死灰,要麽拔不出來,他將萬劫不複。孰生孰死,隻在我一念之間。
“滴滴——”想得倒好,才一個手機鈴聲就把我徹底擊敗。我爬起來,慌張地翻找手機,抓著也不看一眼,接聽就問,是不是旬一。
“岑小姐。”對方是個男人,但不是江旬一。
“你是……”還好人在電話那頭,看不見我的尷尬。
“我是君君的父親。”對方頓了頓,凝重地回答。
“廖先生?”我恍然大悟。
廖先生又回國了,他這次回來沒有帶君君,他接到警局的電話,是來認領方婷的屍體。這件事直接推翻了之前的兒女情長,我一夜沒睡,第二天天不亮就穿好衣服與廖先生約個地方見麵。
第二天天氣也不好,南方的梅雨季節,多雨潮濕,讓人的心情也好不起來。
我們約見的地方,離他所住的賓館不遠,他看起來精神欠佳,為了料理後事,已經好長段時間沒有睡個安穩覺。
“不好意思,才跟你聯係,是不想打擾。”廖先生說話有氣無力,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有的時候,他會閉上眼,揉了揉太陽穴,我實在是不想追問太多,可是方婷的死,對我的打擊也不小,我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才會拉著他問了又問。
廖先生還要上班,所以後事處理得匆忙,他打算回去方婷的老家,將骨灰帶給家中兩老,如果以後有經濟能力再將二老接到國外贍養,衝這一點,我覺得這男人的形象瞬間高大起來。
閉目養神後,廖先生又說:“離婚前,我知道方婷在外麵有個同性朋友,她應該是方婷的真正伴侶,不過方婷並不承認,我也沒有強迫她,你知道的,我拿不出證據,也不想拿著證據傷害她。”
“前不久,方婷給我們共同的一個朋友打過電話,她說她要移民。”
“我早就跟她申請移民,我的工作在國外,兩地分居實在是不好,可是她說她不能離開父母,我想,她是不能離開那個伴侶。”
“你見過那個人嗎?”
廖先生搖了搖頭,“方婷隱藏得很好,並且發現我出軌的事情也是那個人告訴的方婷,所以我覺得這個人應該很有手段。”
“警方怎麽說?”
“警方的屍檢報告下來了,確定方婷是屬於機械性窒息,就是俗稱的掐死。”廖先生回憶起來很痛苦,他捂著臉,焦慮地說,“是一群孩子在廢棄的碼頭發現了她,當時她全身赤/裸,四肢被綁,死狀很慘烈。”
我紅了雙眼,低著頭抽泣,當初,我找不到方婷,心裏還想著,沒有消息也是好消息,因為像今天得知的這樣的消息,我寧願一輩子都找不到她。
廖先生說,警方開展了調查,但是毫無頭緒,因為方婷被發現時已經去世了三天,加上這段時間時而下雨,可能衝走了有力的線索,如果再找不到證據,那麽方婷的案子將會變成懸案。
“哦對了,我跟他們說了你,說不定過兩天就會有警察上門去你家裏錄口供,不知道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當然不會。”我抹去眼淚,“我會將方婷失蹤的事情也仔仔細細地跟警方說清楚。”
“那最好不過了,那段失蹤的時間,我沒在國內,所以沒辦法陳述。”
“廖先生。”我認真地說,“請你好好撫養君君,他是方婷的一切,我想,在死前最後那一刻,她一定想念自己的孩子,若是真的有天堂,她也會在天上保佑著君君長大。”
“我暫時不會告訴君君,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這樣的事實太過殘忍。”廖先生感激地說,“君君也是我的兒子,我不會讓他受到委屈的。”
廖先生看起來精神欠佳,我也不好繼續耽誤人家休息,他說,他會盡快返回方婷的家鄉,不想在這個傷心的地方逗留太久,我安慰了幾句,與他在咖啡廳分開。
說來也巧,剛回家就有警方的人登門調查,婆婆還以為自家出了什麽事,一問才知道是來找我,她招呼警官坐在客廳,我拿了一些新鮮水果,女警官很熱情,說明了他們的來意,我也告訴他們剛剛外出見了廖先生,也就知道了朋友方婷的死訊。
我將方婷失蹤的事情,還有期間的反常全盤托出,詢問進行了兩個小時,警官們也都十分禮貌,之後他們離開,反而是婆婆,興致勃勃地開始對我問東問西。
我本來心情就不好,加上婆婆說話也刻薄,我覺得很煩,想躲回自己房間,而就在這時候,房門打開了,白曉琳推著行李箱出現,緊接著,江旬一也推著行李箱走進門,兩人風塵仆仆,相談甚歡。
能見到旬一,心情的煩悶掃去了一大半,可是我沒走去迎接他們,是婆婆拉著白曉琳的手,偷偷問她有沒有進一步的發展,我見到白曉琳羞答答的少女懷春模樣,暗忖,這麽久的單獨相處,不發展起來都很難了吧。
心裏有點不是滋味,我想回房間休息,然而白曉琳喊住了我,說給我帶了禮物,一定要我馬上拆開。
從進門到現在,江旬一對我視而不見,他鬆開行李箱,伸了伸腰,說想回房間洗個澡。
“咦,他確實臭烘烘了,來的時候還在俱樂部跟人家踢足球呢。”白曉琳雖然揶揄旬一,眼神卻一直跟著人家的背影,她對他的愛戀,毫不掩飾地刺激著我的隱忍。
“嫂嫂,我給你精挑細選了一份禮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我無法推開白曉琳的熱情,她說什麽,我都應聲喜歡,我像是一個木偶,沒有了情緒,隻能默默地接受他們強加給我的喜怒哀樂。
突然間,白曉琳的背包裏麵響起了手機鈴聲,她翻出來,卻說手機是江旬一的,於是她跑上樓,闖入旬一的房間。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撥動白曉琳給我買的仿古木質音樂盒,旋律優美,我卻無心欣賞。不久後,白曉琳下樓問婆婆再拿一塊浴巾,她說,旬一踢球受了傷,這幾天都是她幫忙搓背,旬一還誇她手藝好,這就是她的進一步發展。
婆婆自然歡喜,趕緊拿了一條新浴巾。白曉琳的身上多了一些自信,她上樓前,朝我微笑地點了點頭,她是告訴我,她已經和旬一在一起了嗎?
我心情本來就不好,如今火上澆油,手撥動音樂盒的速度不知不覺就加快了,一旦加快,音樂也跟著改變,變得極其刺耳難聽。
“你發神經嗎?音樂盒都被你糟蹋了,你這樣撥,會弄壞的。”婆婆察覺異樣,趕緊搶走我手中的音樂盒。
“我沒事,我沒事,我沒事。”我恍恍惚惚地站起來,自言自語地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喂,你真的有神經病嗎?”
我關上門,背靠房門,我仰起頭,不讓眼淚戰勝我的意誌力。
“你腦袋裏想些什麽?你以為我要你幫我做什麽?”
“你怎麽這麽討厭?”
“哈哈哈……”
“你別笑了,你不想活了嗎,笑什麽笑,不許笑,傷口要崩開了。”
記憶裏,他笑得那麽燦爛,我不想想的,我跑到床邊,拿出楊文華給我的資料,我把資料攤開鋪在床上,我拿著筆畫畫寫寫,我想要用案件代替他在我腦中的位置。
思緒一片混亂,我看不進去一個字,連照片上的人影也模糊不清,再定睛一看,又是江旬一的樣子,為什麽總是他的樣子,我恨我自己不能堅強一點,不就是個男人而已,今後離開江家,世上還有這麽多男人,隨便我岑繪挑選,挑個好的,挑個不姓江的。
扔了手中一疊資料,我虛脫地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床上。
“我沒事,沒事的,很快就會過去了,很快……”淚眼盯著窗外的黑暗。
愛一個人會上癮,我要戒掉對他的感覺,要抹去他留在我靈魂上的烙印,即便很艱難,我也會拿著一把刀,一寸一寸地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