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蹊蹺

  天在打雷,我不敢去樹下躲雨,而方圓百里只有看不到盡頭的雜草。

  我只呆站在原地,心想秋暝這貨不會真的惡毒到不回來接我吧。

  我數到五十九的時候,決定自己淋雨走回去。

  別墅離小木屋不遠,而秋暝一開始帶我來的時候我已經大概把路給記住了。

  雷聲轟隆,我總覺得天空也在生我的氣,不然就是在催促著我走快點。

  我又想到自己只能狼狽地回去小木屋就尷尬到原地爆炸。

  雨越下越大,不過沒有把我淋糊塗,我清楚地記得方榷跟我說過,那小木屋是秋暝的。

  而秋暝現在應該不想看到我。

  唉。

  更可惡的是,我大腿上的傷口在雨水的浸泡下發了瘋地刺痛我的神經,我知道,下一步就是感染化膿了。

  他媽的。

  不知走了多久,好像也沒有很久,我終於在雨幕中望到了那間熟悉的小木屋。

  可我越走,越走,腿越軟,我快要倒下了,不行!我不能倒下。

  我才不要在這裡喂蚊子。

  似乎有人從小木屋裡奔出來,撐著一把墨綠色的傘,朝我的方向過來。

  哦,那我暈了。 ——

  我其實沒暈倒,我只是太累了,順便倒在了草地上。

  然後我確定那個沖我奔過來的人是秋暝之後,也順便閉上了眼睛。

  接著我感到一團溫暖,整個身子騰空而起,被秋暝抱在了懷裡。

  雨水終於不再打在我身上,而是打在那把墨綠色的傘上。

  秋暝把我抱回了小木屋。

  嗯,除此之外也不可能把我抱去其他地方了。

  算他有良心,秋暝把我抱到了有壁爐的房間,燃燒的木頭恰到好處的火焰把我整個人烤得暖洋洋的。

  我忍不住在內心浮現了一絲微笑。

  突然我感到身上好像被扔了什麼東西,我用盡軀體的每一個神經細胞去感受。

  得出的結論是——應該是一條幹毛巾。

  「你打算什麼時候醒過來?」秋暝的聲音在我耳邊縈繞,我懷疑他現在就趴在我的耳朵旁說話。

  是我沒控制好眼皮的抖動,還是沒控制好接受拋來之物身體微微抖動的條件反射,他竟然識破了我的「詭計」。

  唉。

  秋暝啊,你這樣比方榷還可怕。

  方榷好一點,他生起氣來會罵人,我站在他面前給他罵就是了。

  可是秋暝生起氣來,就像一隻鼓氣的氫氣球,一聲不響地在空中漂浮,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刺破。

  搞得當事人膽顫驚心的。

  原來我不止在方榷面前卑微,在方榷的朋友面前更卑微了。

  卑微馮禮在線求和,我說:「咳咳,謝謝你的干毛巾啊。」

  我一邊坐起來,一邊用雪白的干毛巾裹住了自己。

  按理說他這麼不仁不義把我丟在半路淋雨我應該生氣才是,但我不想也不能。

  畢竟他不是方榷。

  距離感這種東西活生生地掐滅了我的所有情緒。

  一股難聞的味道鑽進我的鼻腔,我知道,秋暝又在抽煙了。

  「我很生氣。」他簡短地說,留給我一個瘦削的背影。

  「我看出來了,不然你也不會把我丟在半路。」

  秋暝輕輕地笑了一下,圍繞在他四周的煙霧散開來,漸漸消失在暖融融地空氣中。

  他可能在笑自己剛才幼稚的行為。

  「你不想問為什麼?」他終於轉過身來。

  「為什麼?」我真是聊天小能手。

  秋暝把手裡的煙掐滅,我驚嘆於他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可以完整地消滅一根煙。

  煙鬼實錘。

  秋暝遞給我一杯熱茶,接著緩緩說道:「我和方齊曾經談過戀愛。」

  真假!這這這這他媽的太勁爆了,我我我我我,等等!我消化一下。

  他媽的,電視劇都不敢這麼演。

  不是,大哥,您看上那光頭哪點了?

  他壓根就配不上你這枚小仙男好么?

  不是馬屁,這是真話。

  要知道,我這個人不輕易夸人的,要誇一般都是出於真心。

  我直接瞳孔地震,差點把手裡的茶杯扔了出去。

  為了冷靜一下,我喝了一口熱茶,不得不說,這熱茶是真的熱,我的舌頭差點被燙腫。

  我簡直是瞬間帶上痛苦面具,秋暝也被我嚇到了,趕忙給我遞紙巾。

  身上的白毛巾被我噴上了幾滴淡黃色的茶漬。

  希望正在生我氣的秋暝不會碰巧是個潔癖。

  「所以你在怪我害了他么?-——你的昔日舊情人。」我一本正經地問著。

  既然秋暝打算攤開了說,那麼應該是釋懷了。

  秋暝認真地盯著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到嘴裡的煙都快刁不穩了。

  不是,是我的表情丑到他了么?有什麼好笑的?

  「你還真信了。」他解謎似的說道。

  我,我.……我他媽的。

  又一個瘋子。

  唉。

  「那你是在氣什麼呢?我總得知道理由。」我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我曾經希望方齊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界。」

  我無語苦澀道:「這不挺好的嗎,他現在如你所願了。」

  「只是,我只怕一件事。」秋暝的表情突然凝重得要死,我感覺事情好像沒我想的那麼簡單。

  我眉毛微蹙,歪著頭看他。

  「只怕,方齊身上有他們母親死亡的真相。」

  秋暝坐到我身邊,給我手裡的茶杯添了些熱水,接著道:「如果他死了,那麼方榷他永遠,都會被認為是殺死自己母親的兇手。」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大家就是這麼認為的。」

  「我這麼說,你能明白么?」秋暝的聲音溫柔得讓人想哭。

  我明白,我現在明白得不得了。

  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這根本就是一個纏繞已久的死結,我太不自量了,竟想憑一己之力把它活生生切開。

  我沉吟了一下,只感到喉嚨如火燒,灌下去幾口茶水后,才開口道:「為什麼你會認為方齊和他們母親的死有關?」

  「你記得我告訴過你,方榷的母親怎麼死的吧?」

  「記得,她是躺在方榷的床上,傷口在胸上。」

  「方榷受到刺激之後才容易變成動物,而且一般變化之後都保留著人的部分,很少喪失理智。」

  「且不說他半夜突受刺激變成動物的可能性多小,就是變化之後殺死自己親人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是從這一刻開始,我開始明白,自己將越陷進越深,和方榷永遠捆綁在一起了。

  「那傷口呢?沒人去查傷口么?動物所傷或是器皿所傷一查便知。」

  秋暝接著點了一根煙,臉上一副痛苦的表情,接著回答:「事情就蹊蹺在這裡。」

  「方榷母親死亡當晚,屍體便被他父親下令焚燒了,更別提什麼屍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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