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兄弟失和
殷千殤在家“閉關”數月,剛一出關,就來見重俊。所謂“閉關”,就是足不出戶,在屋裏鼓搗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老頭子越老越像小孩,一旦對什麽東西發生興趣,幾乎達到廢寢忘食的地步。
“王爺請看,”殷千殤邊說邊將帶來的畫紙打開,這是一幅火銃的結構圖,上麵詳細標注了每個部位的細節以及尺寸,重俊一見就來了興趣,不由問道:“老爺子,這就是你那天跟本王提及的新式火銃嗎?”
殷千殤點了點頭,得意地說:“那本書怎麽找也找不著,我隻好憑著記憶,邊想邊畫,每個細節都經過反複推敲,完全合乎常理,隻是這幾個月來,相當耗費精力,你看,我的頭發幾乎都白了。”說著,用手指拈起頭上本來就不多的一綹頭發。
“老爺子,據本王看,倒可以命軍械司先打造一兩支試用,若是無問題,就可以大量投入生產,將來,本王打算從蒲牢軍中分出一部分來裝備新式火銃,你道如何?”重俊問道。
殷千殤自然無有不允,幾個月沒白白辛苦,隻要北唐的軍隊能使用上這種新式武器,將來跟宿敵後楚對陣時,更多了幾分勝算。老爺子一想到這裏,就興奮不已,他一興奮,就嚷著要下棋。
對弈好比上陣殺敵,黑白子縱橫交錯,往往殺招在後。下著下著,殷千殤不禁搖了搖頭,喃喃道:“棋路不對啊!”重俊哦了一聲,詫異地問:“老爺子此話何意?”殷千殤指了指棋枰,道:“今天你的路數全都不一樣了,盡是殺招,讓人防不勝防,小九兒,我得到風聲,說先帝猝然離世的跟你有關,可有此事?”
重俊揚了揚眉毛,反問道:“殷老爺子認為如何呢?”殷千殤晃了晃大腦袋,嘟囔道:“我可是看著你小九兒長大的,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哪會不知道,根本就是有人見你大權在握,出於嫉妒心理,所以惡意中傷的,我怎麽會相信?”
重俊微微一笑,隨手拈起一顆棋子落在棋枰上,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對於那些惡意中傷的話,本王從來不予理睬,今天難得偷閑片刻,隻管下棋,其他的事莫多問。”殷千殤哈哈笑道:“小九兒,我最喜歡你這個性子了,明世故、通人情,又不愛與人計較,這也就是當年你的父皇為何獨獨寵你的緣故。”
重俊歎道:“可父皇最後還是選了大哥做太子,隻怕是在他心裏,我始終是個卑賤的宮女所出。”殷千殤搖了搖頭,說:“你這話錯了,不讓你做太子,是你的父皇另有考慮,他也是迫於朝臣的壓力,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其實也是保護了你,否則你以為你能那麽容易全身而退嗎?”
重俊聽到這裏,心念不由一動。的確,當年太子位子之爭,各派勢力激烈角逐,其慘烈程度不亞於一場戰爭,最後二哥宇文棹和六哥宇文柷先後被打入大牢,含恨而終,想必父皇也是不得已,才下此狠手,如果自己再不識時務,那麽二哥和六哥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想到這裏,他又不禁釋然,當年曾經對那個太子之位心心念念,繼而得不到還鬱悶失落了好一陣,如今大權在手,那些過去的事都如過眼雲煙,老天畢竟待自己不薄,雖遲來了十年,但到底還是來了。
“對了,殷老爺子,本王聽說你的孫兒天語已經長大成人了吧,何時能帶來讓本王瞧瞧,本王打算替他在禁軍中謀個出身。”重俊又下了一子,淡淡地說。這句話令殷千殤頓時眉開眼笑,這件事他老早就想提了,隻是一時苦於沒有機會,如今重俊親口應承,他豈有不應允之理,嘴上卻還推辭著,道:“我那個孫兒頑劣異常,來了隻怕要給王爺添麻煩。”“不妨事,重俊答道:“將門出虎子,殷老爺子乃是四十年前當之無愧的戰神,你的孫兒怎會差到哪裏去?”
殷千殤搓著手:“如此說來,我找個機會帶天語過來,王爺瞧瞧可還中意。”重俊點了點頭。
兩人棋興正濃,馮福來忽然來報:韓統領回來了,正在外麵候著。重俊哦了一聲,殷千殤知道他們可能有正事要談,遂起身拱了拱手,告辭而去。重俊隨即吩咐馮福來,令韓澈進來。
數月不見,韓澈消瘦得厲害,兩頰凹陷下去,雙眼顯得越發大了,隻是眼神略微有點呆滯。“阿澈,你可算回來了,知道本王如何想你嗎?”重俊迎上前去,親熱地摟住韓澈的肩膀說。韓澈卻冷冷地躲開了,用滿含著敵意的眼睛盯著重俊。
“王爺,我想知道,月兒的案子究竟是怎麽回事,她怎麽會突然身陷囹圄,又怎麽會遭到殺身之禍?”韓澈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重俊略一思索,道:“阿澈,這件事說來話長,你剛回來,還是休息休息,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如何?”說著,拍了拍韓澈的肩膀。
韓澈猛地甩開重俊,沉聲喝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一定是月兒知道了你的秘密,所以你要將她滅口,我真想不到,你怎麽會如此狠毒,連個不更事的女子都不放過!”重俊淡淡地說:“抱月的事是情非得已,本王要扶持元汐登基,自然是留不得李家的人,所以,隻能怪她的命不好……”
話未說完,韓澈吼了起來:“宇文桓,所有的人都是你可以利用的對象,包括我也是,對嗎?你之所以還留著我,就因為我還有用處,一旦沒用了,你就會毫不留情地把我也殺了,是不是?”
重俊絲毫沒有介意韓澈的出言不遜,還是用淡淡的口吻道:“你錯了,本王就是殺盡全天下的人,也絕不會動你一根手指,這跟你是否對本王有用無關,而是因為,你在我心中,不光是下屬、親信,更是家人。”
韓澈怔住了,繼而掩麵而泣,他素來性格沉穩,像這樣失態還是第一次。重俊不作聲,任由他盡情發泄著胸中的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