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輕彈男兒淚
雙方廝殺了將近一個時辰，重俊已經殺掉了拈花閣的幾十人，可自己也身負十幾處傷。他如一頭瘋狂的困獸，被戲弄得奄奄一息，卻絲毫不放棄，身上的衣服已被鮮血染紅，可相對於心痛，那些傷算不得什麽，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腦子裏隻晃動著萱兒那白得耀眼的皮膚。
拈花閣一人覷了一個空子，將手中長劍戳入了重俊的胸膛，待劍抽出時，帶起了一串血珠。真的再也支撐不住了，重俊捂著胸口，頹然跪倒在地，在閉上眼睛之前，他甚至有種輕鬆的感覺：當初一刀刺中文襄帝的胸口，恐怕沒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吧，這是不是就叫做報應！重俊輕輕地笑了，緩緩閉上了眼睛，與其那麽痛苦地活著，死真是一種解脫。雖這麽想著，到底還是有兩行淚珠從眼角滑落……
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夢到過父皇了，就算是弑君之後，也沒有。反而是這次，武威皇帝猝不及防地出現了，端坐在龍椅上，頭戴著用珍珠串成的冠冕，顯得威嚴而冷峻。
“父皇！”重俊忙下跪，跪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然是君臨天下的帝王了，不由有點躊躇。“俊兒，你很傷心，很難過？”武威皇帝的聲音很低沉，道：“為了個女人，你就如此放棄自己，你還算是我們宇文氏的後裔嗎？”
“父皇，兒臣太愛她了，可是兒臣親眼目睹她跟別人淫亂，兒臣接受不了。”重俊歎息了一聲。
“既然接受不了，那就把她打入冷宮！”武威皇帝哼了一聲，道：“你的母親不就是如此嗎，朕當年寵幸她，可她卻犯下大錯，所以朕把她囚禁在冷宮裏麵，直到她含恨而終，也再沒有出來。對於你的女人，你得拿出雷霆手段，不要縱容她們。你記住了，你是這天下的主人，隻有人家服從你，你不需要服從任何人。”
重俊第一次聽說自己親生母親的事，之前宮裏所有人對此事都諱莫如深，想不到竟是這樣。思忖片刻後，重俊點了點頭，囁嚅半晌又道：“父皇，您怎麽不問問為什麽我會君臨天下？”武威皇帝揮手攔住了重俊，說：“其實這個皇位早就該是你的，當年朕顧慮重重，生怕廢掉太子會引起更大的儲位之爭，你的兩個哥哥不就是因為卷入爭奪才送了命嗎？朕是不得已保留了植兒的太子之位，所以朕很明白，終有一天，你會登上皇帝寶座，在這一點上，你果然沒讓朕失望。”
“可是父皇，兒臣畢竟做了些見不得光的事，兒臣還殺了好多作對的官員，就連昭惠帝，也被廢為庶人了。”重俊喃喃自語道。
武威皇帝拍了拍重俊的肩膀，柔聲道：“不必內疚，為君者哪個手上不是沾滿血腥，你雖殺了不少人，可你最終還是放過了昭惠帝，那就說明你的本心還是善良的，是那些官員不識時務，你用不著對他們客氣。俊兒，朕敢說，將來你必是咱們北唐傑出的明君。”
“可是，兒臣受了重傷，生命很快就要走到盡頭了，要做明君，隻能是癡人說夢了。”重俊歎息著搖了搖頭。“誰說的，”武威皇帝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喝道：“有朕在，朕會用全部心力助你，你的命還長著呢。”說完，猛地將重俊一推……
重俊動了動手指，緩緩睜開了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滿是淚痕的臉，重俊辨認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那是婉妃洛盈。“皇上，你終於醒了，你可知道，我都快嚇死了！”洛盈忍不住抹了抹淚珠，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朕睡了幾天了？”重俊掙紮著想坐起來，可是身上無一處不疼，試了幾次隻能作罷。洛盈扶他起來，在他背後塞了個枕頭，道：“整整五天了。天語和韓澈兩個每天都來，可是你一直沒醒，他們也都急的要命，尤其是天語，小孩子六神無主，把所有的錯都怪在自己身上。”
重俊哦了一聲，淡淡地說：“這跟他有什麽關係，是朕自己的決定。”他低頭思索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她……她現在在哪裏？”洛盈愣了愣，隨即明白重俊的意思，道：“你問萱兒對吧？已經送她回鸞儀宮了。”
重俊不再說話，他已經太累，不想再耗費精力在這上麵，至於萱兒的事，等他閑下來，再好好考慮。洛盈把藥碗端過來，說：“皇上，藥已經不燙了，你喝了吧，喝了藥傷才能快些好。”
藥喝完，又略躺了躺，韓澈走了進來，跪下叩頭道：“屬下恭請皇上聖安，皇上今天覺得如何？”重俊懶懶地說：“已經無礙了，朕想知道，那天後麵發生的事。”說著朝洛盈看了一眼，洛盈順從地告罪退出。
“那天晚上，屬下和天語正在全城尋找穎貴妃，找到紙鳶巷的時候，聽到從一戶宅院裏傳出打鬥的聲音，遂跟過去瞧個究竟，所幸我們去的正是時候。禁軍很快就將拈花閣的人悉數當場絞殺，在搜查宅院時，我們意外地發現地底下有個很大的洞穴，原來穎貴妃是被那幫人囚禁在洞穴裏麵，跟她在一起的還有……”韓澈說著，忐忑不安地瞥了重俊一眼，他意外地發現重俊的目中似乎閃動著一些水樣的東西。
“接著說下去！”重俊的牙齒咬得格格響。韓澈忙低頭繼續道：“跟穎貴妃在一起的，還有李廷訓，他們都……都……”再也無法說下去了，韓澈至今仍然不能從那時的震驚中解脫出來，相信跟他一同進去洞穴的所有禁軍士兵也都有同感，身為皇上最寵愛的嬪妃，卻跟一個男子赤身裸體、相互擁抱著躺在床上，這是怎樣不堪入目的一幅畫麵啊！
“皇上，屬下已經嚴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透露一個字，否則格殺勿論。”重俊默然，半晌才道：“李廷訓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