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與君相訣
回到鳳棲宮，很意外的是重俊居然在這裏。望著那張絕美她愛到瘋狂的側臉，洛盈剛建立起來的決心一點一點在瓦解，甚至無端生出一絲怨恨來：這個獨孤衝早不來晚不來，為何偏偏這個時候來呢。
重俊轉頭瞧見洛盈回來，遂將懷裏的孩子交給乳母，徑直走了過去。“朕知道你今天累壞了，所以特來看望你，怎麽，你臉色好像不是很好。”重俊關切地盯著洛盈的臉。
“沒有，我沒事。”洛盈掩飾著，自顧著走到梳妝台前，對鏡拆下頭上那些厚重的首飾。重俊站在她身後，注意地瞧著鏡子裏她的表情。“皇上能來，妾興奮不已，隻是卻沒備下酒菜招待。”洛盈努力想展顏一笑，卻覺得臉頰生硬得厲害，嫁給重俊以後，她已經不記得怎麽笑了。
“你不用自責，是朕心血來潮要來看你，沒準備就沒準備吧。”重俊淡淡地說：“對了，今天朕有樁好消息要告訴你，萱兒生了個男孩，你替朕看看，給孩子取個什麽名字才好？”
原來如此。洛盈的心涼了半截，原本以為重俊是專程來看自己的，自己還有點內疚，這麽看來，他不過是得了兒子，才來鳳棲宮跟自己分享快樂罷了。想到這裏，洛盈突然心灰意冷。自從嫁給了他，他的心始終都不在自己這邊，不全是因為萱兒還在的原因，而是他從來沒愛過自己，由始至終，他都是利用她，也利用爹，更利用七煞門，苦的是自己，到頭來什麽都沒有。
“哦，那得恭喜皇上了。”洛盈勉強道：“至於名字，我真的不會取，還是皇上來決定吧。”重俊注意到她臉上仿佛隱隱有淚痕，不覺心生狐疑：“你好像哭過？”
洛盈伸手抹了抹臉頰，掩飾著：“沒有沒有，剛才有一顆砂子迷了眼，我揉了揉，就成這樣了。”
“好吧，倒是朕不好，明知道你回來挺累的，還拿起名字這種傷腦筋的事來麻煩你，今晚朕不打擾你了，你早點歇息吧。”重俊自我解嘲地說完，抬腳就走。
洛盈下意識地抓住重俊的手，重俊有點詫異地望著她。“今晚，你能留下來陪我嗎？”重俊沉吟片刻，猶豫道：“朕還有些奏折沒批完……”不等他說完，洛盈聲音提高了一點：“你總有千般借口、萬般理由推脫，在你心裏究竟有沒有把我當做你的妻子？”
重俊愕然，默然半晌才道：“你當然是朕的妻子，是北唐的皇後。”洛盈止不住簌簌下落的淚水：“跟萱兒相比，我隻是個微不足道的人，是你名義上的妻子，你從來就沒愛過我，對不對？”
“好好的，為什麽要提這些，看來你是真的累了，才會胡思亂想。”重俊說著就朝外走。可是洛盈卻趕了上去，拖住了他的袖子：“阿俊，隻要你說一句你是愛我的，我就情願裝聾作啞，當過去那一切都不曾發生，好不好？”重俊料不到她竟說出此話來，而且語氣滿含著哀求。
對於這個妻子，重俊心中帶著愧疚，尤其是在他滅了七煞一門後，這種愧疚之情與日俱增，他曾經也試圖慢慢接受她，可是心始終不能定下來，隻要想起萱兒，想起七煞門曾經對萱兒做過的事，他就不能不狠下心來，並且自己給了自己理由：這全部都是他們父女咎由自取的，怪不得別人！
此刻的洛盈珠淚漣漣，很有幾分怨懟與淒苦的神色，到頭來，她隻不過是他的妻子罷了，僅此而已。
重俊沉吟不語，末了輕輕掙脫了洛盈，淡淡地說：“很抱歉，這句話朕說不出口，不過朕可以保證，隻要你待朕忠心，朕能讓你一直享受著無上的尊榮。”洛盈哭道：“你知道嗎，對於一個女人來講，什麽尊榮，什麽地位都是過眼雲煙，隻有夫君的愛才是最重要的。”
“難道朕對你不夠好？”重俊皺了皺眉：“朕自問對你還算關心，可是你也該知道，朕是不可能隻關心你一人的。”洛盈歎了口氣：“皇上若是對妾有對萱兒一半好，我就知足了。”重俊臉上現出一絲冷冷的表情：“你總是拿萱兒做比較，你跟萱兒是無法相比的，其實你不必那麽在意，隻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重俊臉上現出前所未有的疲憊，揮了揮手道：“朕先回甘露殿了，你好好休息，朕有空再來看你。”洛盈本來想，如果今天重俊真的留下過夜，那麽她或許能說服自己放棄要弑君的念頭，如今看來，最後一絲希望徹底破滅。
洛盈轉頭瞥見躺在旁邊搖籃裏麵熟睡的女兒，那是她的摯愛。洛盈俯身輕輕摸了摸孩子紅撲撲的小臉，又親吻了孩子的臉頰。這一刻，要下定決心多麽困難，一邊是疼愛自己的爹，一邊是自己愛的夫君和孩子，該何去何從？
“孩子，他雖是你的夫君，你還是得提防著他一點，在這個世上真正對你好的人，隻有爹……”父親的話言猶在耳，原來父親已經離開自己很久了，自己卻一直不知，還在為得不到夫君的愛而煩惱，可如果讓她徹底斬斷情絲，又做不到。
“爹……你說我該怎麽辦！”洛盈跪倒在地，任由眼淚流淌：“我想為你報仇，可是我得殺了我最愛的人，你讓我於心何忍！”
不記得哭了多久，洛盈才昏昏睡去。夢裏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雲雀山，在山坳中，她一柄長劍在手，舞到興起時，攪起漫天花瓣。待一套劍法舞完，轉頭卻看見爹一臉慈祥。“累了吧，來歇會兒，喝點茶。”爹的手始終那麽溫暖，洛盈不覺想去握住那隻熟悉的大手，然而爹的手卻倏然消失不見，洛盈慌忙抬頭，卻見爹的麵容也漸漸散去，如煙似霧，隻留下無盡的虛空。
“爹，你別走，你等等我，爹……”洛盈哭著醒來，淚水早打濕了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