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冰釋前嫌

  這會兒天語慌忙從馬上下來,趕到重俊身邊,想把他扶起來,可是重俊卻狠狠甩開了,指著抱月等人離開的方向喝道:“快去追,務必把穎貴妃帶回來。”天語一時沒反應過來要去追誰,不過皇上的命令不能違抗,於是立刻吩咐手下人循跡跟去,不管怎樣,先追過去瞧個究竟再說。


  “皇上您這傷得不輕啊,得趕緊回去召太醫來診治診治。”天語驚訝地發現重俊上身的衣服全部被鮮血浸泡透了,而他卻仿佛毫無察覺,眼睛隻盯著宿衛們消失的方向。“萱兒,你就這麽走了,連句話都沒有,甚至再沒回頭看一眼,你心裏是在怪朕嗎?”半晌,重俊才喃喃地說。


  天語轉頭發現倒在地上不時悲鳴一聲的“追風”,這匹身經百戰的良駒,此次兩隻前蹄被人用利器削去了,從此再也不可能站起來了,想當年它曾經馱著自己的主人縱橫沙場,該是多麽威風啊,如今它隻有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天語正在感歎著,回頭卻見重俊掙紮著朝這邊走來。“皇上,您要做什麽?”天語見他抽出了腰間軟劍,一絲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撲哧”一聲,軟劍捅進了“追風”的心髒,可憐的馬四肢停止了抽搐,可它至死沒閉上眼,眼角滾落了一顆淚珠。天語被這一幕嚇呆了,他也聽說過好多關於重俊和這匹良駒患難與共的故事,怎麽也沒想到重俊竟會親自動手了結了它的性命。隔了一會兒,才聽到重俊冷冰冰的聲音響起:“傳朕命令,把它厚葬了吧。”說完,也不用天語攙扶,踉踉蹌蹌地走了。


  燕子獵場圍獵遇刺的事很快查得水落石出,此乃七煞門餘孽所為,皇後娘娘不辨真偽,受人利用,最終不幸遭了毒手,朝廷特諡其為敬敏淑睿皇後,棺槨停放在太廟七日後移葬平陵。循跡追蹤的宿衛們直到第二天才回到京師,回報說,並沒有發現任何穎貴妃的蹤跡,他們一直追到大淩河邊,才折返的。


  重俊的傷勢很重,足足用了三個月時間,才得以脫離危險。不過肉體的傷容易痊愈,心裏的傷卻不是那麽容易恢複的,天語近身保護,能明顯感到重俊比以往更沉默了。有一天,天語悄悄進屋,見重俊手中提著筆,仿佛在思索著什麽,好半天筆不曾落下,當他正打算悄悄退出去時,卻清楚地聽到重俊微微歎息了一聲。


  “天語,如果你的至親至愛背叛了你,你該怎麽做才好?”天語愣了愣,略一思索回答:“回皇上的話,這個也得分是什麽情況吧,如果是迫不得已,確有難處,倒是情有可原,但如果沒有其他理由卻蓄意而為,便是不可饒恕了。”


  重俊抬頭盯著天語,目光中帶著一絲探究、一絲疑惑。末了才幽幽地說:“其實朕知道不能怪她,畢竟朕曾經做了好些傷害她的事,她選擇走也是對的,可是當朕親眼目睹她毅然決然地離開,心中還是不好受,仿佛少了點什麽一樣。”


  “皇上放寬心,想必貴妃娘娘也會掛念您,今後說不定還有機會能再見麵呢。”這句話天語說的實在言不由衷,隻是眼下他似乎也隻有這麽安慰一下。果然,重俊並不滿意這種泛泛的安慰,隻搖了搖頭。


  思念一旦開了閘,就如洪水泛濫一般一發不可收拾。因為今夜又想起了綺萱,所以重俊直到深夜還無法入睡,遂一個人來到了鸞儀宮。綺萱走後,鸞儀宮就成了一座廢棄的冷宮,數月來,重俊未敢踏進宮門一步。今晚獨自推門而入,望著眼前的景物,竟有種恍如前世之感。


  院子裏雜草叢生,那幾株又栽種下去的海棠花意外地開了,開得荼蘼、開得絢爛,讓人禁不住感歎其勃勃生機。重俊走進原來綺萱住的屋子,一應陳設還在,卻無一例外地蒙上了厚厚一層灰塵。淚目中,他仿佛看到綺萱正對鏡梳妝,又或者,趴在桌上等得睡著了,在這間屋子裏,留存了太多過往的記憶,有歡樂也有憂傷,每一件事回想起來都讓人感慨萬千。


  重俊猛地聽到耳邊響起了腳步聲,他本能地一回頭,見門口出現了一個人影,影子輪廓模糊,麵目被遮擋著看得不甚分明,不過他還是很快就感受到來人周身透出的一股殺氣。


  “上好的杏花酒,你要不要來一口!”來人走近了兩步,重俊認出這人居然是廷訓,不由心中狐疑:他不是說最愛綺萱嗎,綺萱既然走了,他怎麽還在這裏呢?重俊掃了一眼廷訓手裏的酒壺,沒有去接。


  “怎麽,皇上,你怕酒裏有毒?”廷訓說著冷笑了幾聲,自顧自喝了一大口:“酒味淡了點,不過是我自己釀的酒,不錯!”重俊心中頓時生出了一股豪氣,一把搶過了廷訓手中的酒壺。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屋頂,重俊驚訝地發現,屋頂上居然大大小小擺了十幾壇酒,看樣子廷訓是打算喝到天亮了。重俊隨便挑了一壇酒喝了一口,酒味甘醇濃烈,雖比不上禦酒,也不差。


  重俊瞥了廷訓一眼,隨口問道:“你不會每天都這麽喝吧。”廷訓回答:“不喝酒能做什麽呢,漫漫長夜如何打發?”他喝了幾口酒,又道:“你可有萱兒的消息?”


  重俊搖了搖頭:“朕隻知道她跟月兒走了,卻不知道她們去了哪裏,這段時間派出去的人都找遍了各處,還是一無所獲。”“皇上若說找不到,那恐怕萱兒已不在北唐了,皇上可有想過這個可能?”一句話點醒了重俊,是啊,宿衛們一直在本國尋找,卻沒有到鄰國後楚去瞧瞧,真是很大的疏忽啊。


  重俊盯著廷訓,一字一頓地說:“她們最有可能去的就是後楚,不過可能要動用細作才行,朕若派你去後楚尋找萱兒,你可願意?”廷訓不做聲,隻默默地灌下了半壺酒,道:“皇上當真還要找回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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