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驕兵必敗
殷千殤惱怒得又想敲天語的額頭，天語慌忙躲得遠遠的，嘻嘻笑道：“反正我不回去，您老要是不怕我被發現，就盡管大聲吆喝，等他們把我綁起來打死了，到時候您可別怪沒人給您送終。”
殷千殤拔步要追，追上這混小子，定給他吃夠栗暴，可天語腿腳太快了，早溜得沒影。殷千殤氣得罵了幾句，可是也沒法子，孩子大了，你若一直管著他，他也會煩，最好的做法就是放手，所以盡管惱怒不已，也隻有搖頭歎氣的份。
後楚水軍統領高彬聽聞首戰告捷的消息後大喜，立刻就要寫奏折上報朝廷邀功。要知道這可是“大敗”北唐軍呢，二十年來這算是頭一個大勝吧，想當年慕容劇老將軍也不過如此吧。
高彬越想越得意，不由下筆如飛：臣於千裏之外頓首報陛下並太後娘娘並饕餮大將軍知曉，昨日我軍與北唐軍在大陵河的泥牛灘附近短兵相接，經過一番鏖戰，敵方損兵折將退回對岸。請陛下、太後和大將軍放心，有末將在一日，必不使北唐軍渡過大陵河。
一封奏折一揮而就，高彬難掩興奮之情，大聲吩咐拿酒來，還要把所有將領召集起來，痛飲一番，慶祝這次大捷。不多時，酒肉都擺上了桌，高彬舉杯遙遙相敬道：“這次諸位辛苦了，我已經上奏朝廷，等把北唐軍趕回去，我定會跟朝廷報功，你們一個一個全都少不了！”
眾人一聽皆興奮不已，也舉起酒杯來輪番敬酒，更有人不斷奉承，高彬借著酒勁，真有點得意忘形。這時有個叫沈霖的都尉看出不對勁來，湊近高彬耳邊悄聲道：“屬下素聞北唐軍極其狡詐，且這次又是北唐的皇帝禦駕親征，將軍還是要提防著點，切勿出什麽岔子。”
高彬正在高興時，冷不防被人兜頭澆了一瓢冷水，很不樂意地揮了揮手，斥責道：“你懂個屁，北唐的宇文桓再怎麽著也是個凡人，他們的水軍比不上我們，我們死守住這大陵河也就是了，怕什麽！”
沈霖繼續道：“可是屬下聽說這次對戰我軍雖然勝了，卻也並未窮追不舍，還是放他們回去了，這恐怕就是一個大患，萬一他們卷土重來，我們豈不是……”高彬朝他臉上呸了一口唾沫，罵道：“我看你小子就是個吃裏扒外的家夥，淨幫著外人說話，你再多一句嘴，小心我命人把你拖出去斬了。”
沈霖也是個硬氣的人，挨了罵卻不退縮，反而苦口婆心地勸高彬要提高警惕，說來說去惹得高彬大怒，遂命左右把沈霖拖出去斬首示眾。眾人見事情鬧大了，紛紛跪下求情，高彬這才勉強點頭同意，卻改判了二十軍棍，以儆效尤。
據守泥牛灘的偏將逢春連著幾個晚上不敢合眼，他是個十分謹慎小心的人，泥牛灘是渡河的必經之地，前幾天與北唐軍的猝然交鋒，雖然僥幸得勝，他自知肩上任務頗重，敗退回去的北唐軍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這幾天一直不敢有絲毫鬆懈。
泥牛灘的後楚水軍夜間增加了值守人數，由每兩個時辰一班改為每一個時辰一班，大家的神經都繃緊著，連著幾個晚上一點動靜都沒有。神經繃得太緊，需要一點點放鬆，尤其在得知了對岸大營這幾天都在無休止地宴飲後，有不少人心中生出了怨懟：都是水軍，勝仗還是自己這邊打的呢，憑什麽功勞讓他們搶了，如果是這樣子，我們在這裏死守有什麽用？
這股抱怨的情緒迅速在士兵中滋長、傳染發酵，終於在第四天晚上達到了頂峰，有些士兵瞞著上司，偷偷坐舴艋小舟劃向對岸大營。二更天時，開始下起了晨霧，逢春走出營帳活動活動筋骨，順便到各值守處詢問情況，這才發現該輪值的人居然都不在，一氣之下下令把負責值守的校尉抓來一頓教訓。
這邊正亂著，冷不防有人指著河麵大喊：“不好了，敵人來偷襲了！”逢春定睛一看，黑魆魆的河麵上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不過仿佛真有什麽東西在朝這邊靠近，他顧不上再去責打那個校尉，立刻下令眾士兵拿起武器嚴陣以待。
忽然聽得一聲呼哨，黑魆魆的河麵上猛地騰起了大火，火借風勢、風助火勢，呼啦啦朝泥牛灘營地衝來，逢春慌忙命手下士兵用鉤鐮槍阻擋船隻前進，可是已經太遲了。這是北唐軍精心準備的稻草船，船上的稻草浸泡了火油，時機也挑得正好，今天是刮著東風，著了火苗的士兵們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慘叫著，有人疼痛難忍朝營帳跑去，卻連帶著營帳也都被悉數點著，一時間耳中隻聞得慘叫、叫喊聲，亂作一團。
更可怕的是，另外幾十艘小船接踵而至，船上不斷射出飛蝗一般的箭矢，那些僥幸沒有被火燒著的士兵們卻沒躲過箭矢，被射了個正著。逢春自己也挨了一箭，他忍著傷痛，奮力組織未受傷的士兵們抵抗，可是此時人心已亂，倉促之間也無法達到預期效果，泥牛灘的後楚水軍駐營地成了人間煉獄。
逢春眼見小舟一艘接一艘靠近了泥牛灘，北唐軍士兵們紛紛棄了舟登岸，如天神下凡一般，心知此處已經守不住了，要趕緊收拾殘兵退守河對岸，再謀對策。可是北唐軍怎麽會那麽輕易放他們逃走，尾隨其後發瘋一般地追殺，可憐後楚的這些水軍，死得死、散得散，光掉進水裏的就不少。
河岸大營的士兵們，見到河中央的騰起火光，都不知出了什麽事，起初還三五成群地站在案邊觀看，一邊看一邊議論著，後來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糟糕，北唐軍來偷襲了！這一聲就好像在油鍋裏加了一瓢沸水，一瞬間跟炸鍋似的。
有士兵跑進中軍大帳去通知高彬，可高彬喝醉了倒在榻上呼呼睡得正香，被人反複用力推醒，一臉的不耐煩，罵道：“深更半夜吵什麽吵，再吵當心我摘了你腦袋！”“稟統領，北唐軍殺到了！”來報信的小兵惶惑不安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