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入火隆島
酉時,上官宇就這樣帶著沈忻月逼他的“一個月期限”滿腔怒火地上了漁船。
船夫是當地土生土長打了幾十年魚的漁民。世道動亂,漁民們在江州和火隆島之間來回穿梭,目的不是打魚,而是運人——時而運些火隆島到江州的東真人,時而運些像上官宇這三個被折磨成看不清一塊整肉的江州大牢出來的重犯。這樣的活計對他們這一行而言儼然十分熟練。
從漁船上下去的人,從踏下破舊到咯吱咯吱作響的船踏板那刻起,便迎來新的人生。
東真的外邦人對江州趨之若鶩,來江州一趟,橫行霸道不肖一個月,普普通通的東真平頭百姓就搖身一變成了富家之人。得了錢財回了東真,一番歇息,再準備二次光臨。
而大牢逃出來的囚犯,去火隆島渡個身份,再回江州時便要麽是東真商行夥計,要麽是船隊體力。總之是大鄢百姓惹不起的人。
黯淡的月光中,往來江州和火隆島之間這樣的漁夫和漁船,正也為這烈火焚燒著百姓之命的混亂世道添了一把薪火。
可是,若不接這樣的活計,又該如何在這混世裏安身立命?不過就是隨波逐流,眾人一起往看不到未來的深淵裏一起進去而已。
漁夫身穿打滿補丁的粗棉藍衣,粗糙的雙手賣力扯了帆桅上的麻繩套緊,使船往火隆島那個方位行進。
他看了一眼三人的慘樣,頭破血流,可憐無雙,從破舊的船艙中取了一個水桶,倒了些木桶中存下來的幹淨水,扯下艙壁上一條破舊到看不出顏色的布巾丟在桶中,往三人身前推過去,搭話道:“都洗把臉吧。哎,都是可憐人呐。”
餘虎伸出血痕縱橫的手往桶裏撈起布巾,口中道“多謝老丈了”,便若無其事地往自己臉上擦了兩把。
看他臉上血少了些,露出條條鞭痕,漁夫喟歎一聲,不忍心再看,轉身背對三人。
這樣的傷他知道的,被打成這樣,沒有十天半月啊,是愈合不了的。
他背著三人從布袋裏掏出三個硬饅頭,轉回身,往已經擦了臉的餘虎和上官宇手上遞過去,繼續道:“往後啊,去了火隆島謀個事也好,比在江州這強多了啊。被打成這番模樣還能逃出來,你們命大著呐。”
秦意擦著臉,惡狠狠地咬著牙:“我他娘不就是撞到了一個東真人,那群狗日的抓我到牢裏打了三個月。橫豎妻兒也餓死了,老子無牽無掛,等去了火隆島回來,早晚要找那龜孫子們報仇,將那狗官按到尿桶中喝他娘個夠!“
這樣的豪言壯語漁夫聽得耳朵繭子都長了幾層,聽得秦意這樣激動,他隻淡淡接住話:“哪可能這麽容易呐,老爺們府上那些兵不是白養的嘛。聽老朽一言,回頭啊,跟著東真好好幹,活下來就行了呐。咱們大鄢的老爺們指望不上呐,陛下呐,也不管我們呐,由著我們江州人自生自滅。哎……”
秦意掀起眼皮子撇了一眼滿臉黑沉的上官宇,嘴裏還是繼續罵罵咧咧,罵了半晌後,他指著自己的臉問:“老丈,我們這個樣子逃過去的,那頭也有人接?”
漁夫又看了一眼,三人洗完臉還有幾條猙獰恐怖的血痕留在臉上,搖頭輕笑一聲:“甭說你們這樣的,就是瞎了一隻眼瘸了一條腿的,那頭呐也有人要的,你們上了島後找趙二爺就成。”
秦意趁機接嘴問了一番趙二爺之事,這才了解,原來那趙二爺才是火隆島最大的貴人。作為島上生意做地最大的人牙子,不論是替大鄢逃犯做個假身份賣身給真三那樣的大客商,抑或替東真人尋找具備一定技能的合適苦力,在他那裏都十分輕巧。
——
因著有漁夫老丈的提前知會,三人一登上了火隆島,就抓了個人問尋趙二爺的路。
一見三人身著裂了眾多口子的衣裳和肮髒淩亂的血痕,被問路的一副已然知曉一切的表情,隻字未問,直接將人帶到簡易搭建的院門口,臨走還不忘好心提醒一句:“就這裏呐,你們站門口就有人來的。”
上官宇端著一副書生的模樣文縐縐地與其拱手,秦意和餘虎二人則糙漢子般大聲作別。
正如那引路人所言,三人話剛落,趙府的門房那處便有人前來,上下打量一番,開口道:“隨我來。”
島上的房屋建的樣式與陸地上大相徑庭,一沒有那種幾進幾院,二來不是標準的四四方方。
豪門人家依海而建,房屋的一麵臨海,可在白細沙灘上恣意自娛,另一麵則臨島中間大路,方便與別處通聯。普通人家則在平地中建一個或圓或方圍起來的院子。
正是如此簡易的建築,讓人無端感覺島上自由。
至少看起來如此。
島東趙府自然是火隆島中豪門。島上木材取之不易,趙府雖大,隻有正中三間屋子是如江州高門大戶那般全數木材搭建。其餘四圍屋子則是木柱木梁作框架,屋頂上搭滿棕樹葉與椰樹葉,四周籬笆圍住半截,形成半牆屋。
三人隨人入內,進門後沿著東側廊簷走到臨海沙灘。
引路之人對涼亭內一人匯報到:“二爺,來了三人。”
三人抬眸一看,這位趙二爺肥頭大耳,大腹便便,渾身一番油膩氣息。他正半敞衣衫半躺於涼亭內軟墊之上,兩位美人一左一右,一個喂著酒一個喂著瓜果。
如此似曾相似的一幕出現,上官宇和秦意悄然互看一眼,立刻明了——這趙二爺定是江州州牧的兄弟。他的臉長著和江州州牧極其相似,年紀相同,身量無差,除了一胖一瘦,二人幾乎就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唔……嗯……姓甚名誰呐?有何本事呐?”
趙二爺半睜圓眼,就著一口酒,慵懶地開了口。
秦意上前一步,拱手答道:“見過爺!小人叫秦二,先前搞的事是押鏢的,後來鏢主他娘的得罪了人遭了滅門,小人他娘的運氣差,活沒找到就落了大牢,好不容易這才他娘的逃出來,如今妻兒老小通通死光了,小人除了有身雜碎功夫,隻有爛命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