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天色驟變
楊侍衛敷衍地嗯了一聲,見屬下有了幾分覺悟,便不再多加言語。
突然,“哢”一聲樹枝踩斷的聲音隱約傳來。
憑借多年行軍經驗,楊侍衛立刻察覺出異常。他舉著水壺的手停在原地,用氣音告誡屬下“危”,而後不動聲色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幾息後,背後樹叢中又是幾聲輕輕的“哢”“哢”聲。
如此境地,危機四伏!
他果斷拔出長刀,一邊衝所有人大吼一聲“戒備!”,一邊極速地往沈忻月方向飛奔過去。
溪流中的眾人隻能聽溪水潺潺,對危險將近毫無感覺。
好在蘇葉姝習武,耳力強於其他女子,聽得那侍衛的一聲“戒備”,立刻抓起躬身盯著水中竹簍的沈忻月的胳膊,往岸邊大石處拉著就跑,著急大喊道:“月兒,躲起來!所有人,找石頭躲!”
蘇葉姝話將將落下,密林深處便傳來密密麻麻的窸窸窣窣的聲響,樹影野草搖曳,箭矢“嗖嗖嗖”猛然襲來。
侍衛們立時在她們身邊圍起來一個大圈,與近前而來的黑影們打鬥起來。
沈忻月赤著雙足,被蘇葉姝這一拉扯,踩在凹凸不平的石子上,疼地隻能倒吸氣。可眼下情況容不得她再去尋她的繡花鞋,耳畔是此起彼伏的拔劍聲,身後是奴婢們“啊”“啊”“啊”中箭的淒慘喊叫。
和蘇葉姝躲在一個大石後,沈忻月心中戚戚,思緒潮汐一般湧來,驚恐和埋怨立刻占滿腦子。
上次刺殺這才過去多久,怎又要經曆一次!
天殺的,嫁給那上官宇,小命都保不住!還論什麽受不受委屈!
這些人吃錯了什麽藥,怎不去殺那武功高強的上官宇啊,偏來殺自己!
殺她這個小女子有何用,自個死了,他翊王還可以換個王妃不是!
狗東西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害的自己三番四次命懸一線,這回要是命保住了,回頭第一件事就是得回去與他和離,從此離他遠遠的!
她要帶著奴仆們回娘親娘家徽州去,見舅舅和舅母,還要繼續置業賺錢,繼而瀟灑地踏遍千山萬水,領略世間萬象……
她龜縮著胳膊,胡亂地想著未來,被楊侍衛一聲大吼嚇回神。
“王妃,蘇姑娘,跟我走!”楊侍衛一句話落,手中長刀一刀便將他身前的黑影砍地血肉橫飛。
刀光劍影,一劍封喉。
雖然經曆過一次此類情況,但上次沈忻月隻知道犯傻,從未見過有人死在她眼前,這次眼睜睜見到楊侍衛那一刀下去,她美眸瞪成了兩個大圓,心中撲通撲通嚇地一陣慌亂。
就這樣,死、死了?
蘇葉姝得了侍衛的命令,一手扯住再次失神的沈忻月,帶著她朝山間一條路上狂奔。
背後刀劍互博的聲音越來越遠,腳上的疼痛愈發鑽心刺骨,沈忻月隻能盯著腳下的路,眼中除了自己又髒又滲出血的雙足,就隻有蘇葉姝那雙皮靴。
她不敢抬頭看天,更不敢回頭看人。
她隻知曉前頭是姝姝領著,後頭是楊侍衛斷後,此刻三人正在朝千香寺相反的方向跑,且在往上爬著山坡。
也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遠,她終於筋疲力盡,身子脫力地跪倒在地上,大喘著粗氣,“我……跑不動……了……”
“月兒!不跑你就得死!快起來!”
蘇葉姝同樣大口喘著氣,她意圖再次拉起沈忻月。
後方一個刺客再次跟上,楊侍衛與其死死纏鬥著。
沈忻月心知那群人是衝著自己來的,再見蘇葉姝滿頭大汗,一狠心,逼迫自己就著蘇葉姝的力道奮力爬起身,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氣繼續跑了幾步。
她此刻隻希望不要將姝姝牽扯進來,不要害她受傷,更不能害她丟掉性命。
百忙之中,又將那害她今日如此狼狽的狗東西從頭至尾罵了一遍——上官宇,你就是個害人精!
一個暗衛已經跟上二人,橫穿入二個女子中間,一左一右駕著二人往前飛。
“砰”“砰”兩聲箭矢的聲音傳來,沈忻月眼前一黑,暗衛倒地,蘇葉姝腿部也中了箭,二人倒在了她身前。
“姝姝!”她嚇地大吼大叫,抓住蘇葉姝,聲音都喊破了。
蘇葉姝撐著力氣,嘶吼道:“月兒,你跟他跑!快跑!”
“可你……”
“跑啊!他們目標是你!”蘇葉姝扯著她的手腕,將她往前推。
暗衛刷一下取掉深入腿彎部的箭,抓起她的胳膊,聲音低而不帶感情:“王妃,走!”
沈忻月就這樣被人拽著胳膊再次狂奔。
天色驟變,烏雲蓋頂,林中霧氣猛然升騰。
沈忻月不敢哭喊,隻撐著力氣,用盡全身意誌忽略掉來自足部的極度疼痛,由著受傷的侍衛攙扶著逃命。
林中飛鳥驚起,空中電閃雷鳴。
秋季的暴雨毫不留情地從密林頂部傾盆而下,巨大的雨聲一下便掩蓋住了後方所有的喧鬧。
她好希望這隻是一場噩夢,而這個夢裏的所有恐怖都能被這場暴雨徹底澆滅。
可,她又天真了。
“嗖”一聲再次響起,身旁的侍衛再次中箭,這次,他沒停下腳步,仍舊帶著她往前。
雨聲響徹耳際,雙腳已然麻木。
又跑了不少時間,沈忻月感受到胳膊上的力氣越來越弱,她正要叫他堅持,可下一瞬,就聽得人悶哼了一聲,看到人失力地倒了下去,而後昏迷不醒。
不知從何處來的三個黑影再次靠近,她被三人半圍在了中間。
身後是看不到盡頭的斜坡,身前是閃著寒涼刀光的刺客。
這一刻,沈忻月明白何為“走投無路”。
雨水從頭頂不斷線地衝刷下來,模糊著她的視線。
她的衣衫早已濕透,緊緊貼在身上,玲瓏婀娜的身姿,一覽無遺地暴露在眾人眼前。
她甚至看到麵前蒙麵的三人眼中閃出的精光,是那種,男人看到食物時的饑渴和欲|望。
三人的包圍圈越來越小,沒有一個人言語,可沈忻月分明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勢在必得”。
原來,還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比如此刻,麵對餓狼,還是群狼。
是真正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她又冷又怕,嚇地通身顫抖。腦中思考著,以各種姿勢跳下這個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