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無憑無據
“你別求他!”上官逸怒吼。
“逸兒!”嶽氏打斷道,“為了娘親,好好活下去。”
這一幕母子情深的模樣,實實在在地刺痛了年少喪母的上官宇。
好好活下去?
未經他允許,他上官逸還能活?
他看向地上二人,鬆開握住沈忻月的那手,置於身側,握緊成拳,青筋頓時暴起。
壓住喉中暴怒,他咬牙道:“你們毒害了本王母妃,戕害三千保家衛國赤膽之人,將和城贈予外族,賣國求榮,弑父殺君,謀朝篡位。他,還曾意圖對本王愛妃不軌,有何資格,在本王手下求出一條命?”
薑麗妍聞言神色微動。
她早已與上官逸有了夫妻之實,畢竟曾為他側妃,上官宇現下竟毫不在意,提都不提一句?
嶽氏這廂,聞言後卻是蹙眉痛心地看向上官逸,眼中是在質問:真如上官宇所言,他做下了那般罪孽?
她隻知,他不知從何處尋回了嶽家失傳了的“雷蠛”方子,而後毒了其父上官賀,奪了王位,旁的,她一概不知。
這麽多年,他每逢過節都來瞿山別苑,與他人在書房一處便是好幾個時辰,她隱約感覺到他是在謀事,可每回問他,都被他輕言細語地以朝事搪塞了過去。
上官逸未有言語,隻是自暴自棄般,鼻中冷哼了一聲。
見狀,嶽氏還能有何不明?
那些所作所為,她這兒子這便是認下了。
她閉眼深呼吸一口,拽緊手中的珊瑚佛珠,往地上深深叩首一拜。
再次向上官宇請求道:“我嶽家再是為虎作倀,亦是曾救了長安公主一命。長安公主這才有機會誕育子嗣。如今翊王殿下得了翊王妃如此可心之人,還請網開一麵,饒過他一命吧!他因製‘雷蠛’以身試毒,已無法再有子嗣……已然是有了報應了。隻求殿下饒過。”
上官宇的拳頭再次緊了緊。
上官逸是他的親兄長,殺害他,他又豈能輕鬆。可不殺,怎對得起那麽多的人命?
沈忻月看了他一眼,看出了他的為難。
聽得嶽氏替上官逸講明對自己的心跡,又兩次三番提那嶽家對長安公主的救命之恩,她做了幾次深深的呼吸,而後輕輕撥開了上官宇置於她腰間的手,往嶽氏和上官逸身前邁了一步。
她凝視地上的二人良久,最終,帶著對長輩的禮貌,緩緩開口:“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無信物佐證,娘娘口中的長安公主,與我即便是麵貌相似,也不能判定我便是她的後人罷。”
嶽氏詫異地抬頭,看向沈忻月。
隻聽她繼續道:“我娘親確是姓顧,且外祖家世代行商,外祖父亦是救過外祖母,可這些,本就不是什麽秘密。
不止江都但凡識得顧府之人,皆知我娘親一商戶女嫁了都城高官。且,彼時,我娘親從江都運來的嫁妝,不遜於任何都城權貴之家,還一時傳成了一方佳話。就是在這都城,皆是傳過她身世的……”
嶽氏激動地打斷她道:“你是說我在編故事?”
沈忻月搖頭,“娘娘,我並非此意。隻如今沒有證據,我外祖母和娘親均已故,我手中,又沒有任何能證明外祖母是長安公主的信物。空口無憑,我怎能冒領皇室後代的身份呢?”
嶽氏啞然。
是,她自個手中無憑無據。
而沈忻月手中是有是無,亦是全憑她一人之言。
沈忻月看穿了嶽氏的想法,既然對方手無證據,話語權便是在自個這邊。
她繼而道:“我外祖父是三書六聘明媒正娶了我外祖母,不是偷偷納的人,二人當時在府衙是有案的。我外祖母姓顧,有戶牌,有文書,這些造不得假,官府那頭均是核查過的。我隻是覺得,娘娘的母親或許是救了長安公主,可那長安公主與我外祖母,許不是同一人罷。”
這話一出,嶽氏便是徹底明白了,翊王妃這便是否認了她是長安公主後代。
即便嶽家救了長安公主,這情,也不能算她頭上來。這求翊王網開一麵饒過逸兒,便沒了由頭。
她淒慘地笑了笑,諷刺道:“沒想到翊王妃竟然如此大度,為了翊王不受影響,連身世都能無所謂。”
沈忻月抿抿嘴,未再反駁,她轉身回了上官宇身邊。
她是不是長安公主後代,不用嶽氏告知,她自個亦會查明。於她而言,如今外祖母和母親早已故去,身份真真假假本就無甚意義,顧家同她一樣,不過是想為外祖母尋個真相罷了。
此刻,嶽氏用她的身世為基石,擴大對她的救命之恩情,對上官宇的判決行幹擾。若上官宇真因她而徇私枉法,往後上行下效,這大鄢還如何海晏河清?
上官宇看她一眼,知她眸中之意。他再次握住她的手,毫無顧忌地與她親密無間。
一番言語交鋒,他的頭腦已然徹底恢複了冷靜,再沒有剛見到上官逸時,那般要將他立刻千刀萬剮的濃烈情緒。
他半闔起眸子,掃了地上三人一圈,輕飄飄地給了薑麗妍一個眼神,最終回到上官逸狼狽的麵上。
而後冷聲道:“他的罪,本王說了不算,自會交由三司會省。”
三司會省皆是審那重大案件。此謀朝篡位之事,哪個部門也無法省,最終,還是大位之上那人說了算。
瞧這形勢,往後這江山,不是上官宇執掌,又會是何人?
嶽氏身子頹然歪了歪,幾近倒下。
上官宇雖未直接言明,但恐怕逸兒這命,是保不下了。若是饒過,現下當場便會有結論,用不著等他日。
“你當真如此狠心對待救命恩人麽!他愛你這麽多年,當真是愛錯了麽!”
眼見二人抬足欲走,嶽氏猛地往前撲來,衝沈忻月大喊。此刻沈忻月無疑是她逸兒的唯一救命稻草。
上官宇眼疾手快地將沈忻月輕輕一摟,人在他懷裏貼住,往後退了一步。他不欲再在此處浪費時光,擁著她便要出去。
沈忻月終是喚了聲“雲璟”,停下了腳步。
她看著上官逸,輕聲細語道:“若說救命,當初我亦是救過你的,這份恩情,我早已還了。你我各自有家有室,情難自抑亦需得看對方願不願意。當初在瞿山山洞中,你那般對我,可有想過,我的往後餘生?若是王爺深究或是誤會我二人苟合,我可還有舒心日子可過?亦或,被他休棄後,你再來接受我麽?那我算什麽?一個物件,任憑旁人處置?”
上官逸緊抿唇角,搖晃著站起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