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我是應陽
翌日。陰曆（本文中的陰曆指地府的日曆，陽曆指人間的日曆。陽曆設定類現代但與現代不同，本文為虛構時空喲~）汨皖一千四百年，陽曆公元2107年3月27日。
看著近日裏不得不習慣起來的手機界麵上規規矩矩的時間，陰陽默默地歎了一口氣——陰曆的年份居然還沒有陽曆的長，真是打臉。要怪就怪我們的司命大人和閻王殿下歸檔歸得太過勤快，過一段時間就要換個新年曆……雖然說換年曆時還是有一點考究的，比如說參照年表大事以及人物變故之類的，但這個名字……說白了還是司命大人信筆拈來的，畢竟對於他們這類人來說，名字不好過段時間重新再擬一個就是了。
陰陽麵前威嚴聳立的玻璃大樓，即是藺逐肖允所在辦公的中央警廳了。此處還有當年半妖事件逃脫的人類頭目之中最為深沉奸險的老狐狸，戴子追。陰陽此行偽裝成人類潛入警廳，為的不僅僅是獲取更多關於藺澄一案的消息，也是為了盯緊那個危險的老狐狸。盡管平常她見不到他，但所幸陰陽非人，亦可以分心去顧上幾分那人的行動，倘若有非人類上門，陰陽心中自會有分寸。
陰陽仰視著玻璃大樓的眼眸沉了沉，倏而恢複了原樣。方入人間，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好。默默在心中囑咐了自己一遍人間常識，陰陽跨步走進了麵部識別後自動開啟的大門。
*
陽曆公元2107年3月27日上午七點十七分，手表上的指針指向這個時分的時候，陰陽抬起頭看見了藺逐。
藺逐（寧澈），33歲，常常神情冷漠、不苟言笑的精英警官。工作認真負責高效，備受領導及人民群眾的信任和支持。為了自身追尋真相的執念，一直停留在偵查破案的第一線。深邃的眉眼，硬朗的輪廓，高大挺拔的身材，寧家警察家族背景，加上藺家幹爸幹媽死後主要由他來掌管的家業，容貌、能力、富貴、權勢，都已是低調地收在囊中的了。若不是當年其父母卷入了半妖事件，想來如今的日子是幸福圓滿到了極致啊。陰陽注視著藺逐健步走來的身影，細細打量之間莫名多了份歎息。看來是自己逐漸熟悉人間的種種了，見人就分析揣測、浮想聯翩，日後回了黃泉碧落，可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陰陽在看藺逐之時，藺逐也在觀察她。與陰陽那種細致收斂的暗無波瀾的揣摩分析不同，藺逐的觀察敏銳而短促。眉眼淩厲間的一瞥，過分濃重壓抑的齊劉海，不起眼卻白皙無比的臉，齊耳短發，像是乖乖女的學生頭。又想到前幾日收到檔案上行行列列的誇獎與推薦，藺逐麵色一沉。這種擅長紙上談兵不善於實戰操作畏手畏腳的書呆子……罷了，現在正是用人之時，至於她真的有幾分實才，怎麽用，也得看自己這個做長官的了。不過在心裏，還是給陰陽打了一個保守分裏也算是極低的印象分。
“你好，藺警官。我是今天來報到的應陽，請多關照。”陰陽伸出了手，神色淡淡的，目光卻是直直地看向藺逐。楚潤和自己說過……人間見麵官方喜歡握手說客套話，是這樣的吧？
藺逐極為短暫地一愣，並沒有伸出手來，隻是神情依舊冷凝道：“正好我要去現場，你也一起吧。”語畢，就又健步如飛地向前去了。陰陽此刻為人形，身高縱使是在人間女子中算高挑的一米七一，對於藺逐這個近乎一米九的男子，更何況還是健步走的狀態，要邁步跟上他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唉，做人還得習慣他們的步速啊……陰陽一邊緊緊地跟上去，一邊默默在心裏又歎了一口氣。畢竟尋常時候，對於他們這種橫豎不會缺時間的人來說，要麽是“飛”、轉移、借助座駕，要麽就是慢慢踱步過去，畢竟時間都是提前計算準確的，隻會多不會少。如今……我們的陰陽大人怕是要好好體會一番人生苦短、須得盡快的奔波節奏了。
說是去現場查案，其實就是藺澄殺人的前兩個案子，因為死得不可思議又了無線索，所以藺逐直覺上感到蹊蹺，並不打算放棄追查。陰陽深知此兩案的作案過程，因而並不是很感興趣，隻是跟隨著藺逐做一些形式性的勘察。
說起來那兩個死在同一時分的人，丁力員和李觀町，兩個惴惴不安苟且存活卻又貪心不改的小老板。李觀町膽子小，晚上哪兒也不去就待在家裏睡覺，房子也不敢住寬敞昂貴些的，挑了普通小康之家住的那種公寓。楚潤當時動手也沒多麻煩，請了隻幻夢過去，給他編織了一場死去故人前來尋他陪伴的夢境，就生生把他在夢裏就給嚇死了。丁力員膽兒肥，但麵對非人力量硬氣不到哪裏去，楚潤畸變了一個不存在的空間引他進去，藺澄上身殺了他，然後再把他彈出去就好了。至於魂魄嘛，這種有前科的有罪之鬼，有勞離世監記載，特快加送閻羅殿啦。
前一小時陰陽和藺逐還在李觀町的公寓裏尋找線索，後一小時又去了丁力員被手刃扔到的某個夜總會後的窄巷，細細勘察了許多，仍然毫無線索。看著藺逐蹙起的劍眉和眼眸中化不開的頑執，陰陽隻能在心裏又歎了一口氣。她是不是應該讓凡世監增添些假線索，牽引人間對於案件的看法走向另外的方向呢。其實這樣子的事情以前都是有的，隻不過這次大家都著力查藺澄的案子，一時沒打算這麽麻煩先安撫人間的案情。
不過按照之前莊陵給自己的說法，下來三人的死亡順序應該是商界遺孤諶北、名義上歸隱田園的姚夫強，最後是警廳的戴子追。諶家也算是個商界名門，利益涉及方方麵麵。諶北的父親諶古當年就是因為涉及半妖事件首當其衝地遭了殃，當然也不完全是諶古個人膚淺愚蠢，畢竟利益勾連太多，諶古究竟算是死在半妖手裏，還是死在警方或者是其他利益受益方的手裏，沒有準確的定論。諶古是個精明能幹的男人，隻是未被安排到好的命數吧。至於諶北……作為諶古的親生兒子，他這些年成長得驚人，不僅繼承了他父親的所有精明能幹之處，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地更精於人情世故。想來他接觸交往的人裏必定有非人類，就等白羽親自走一趟探一探究竟了。
這樣子進行下去，事情的發展對於他們不利。他們是否借助轉化為人間勢力的力量攪動這三個頭目之間剩餘的利益勾連，通過他們內部的爭奪廝殺，來暴露對於陰界（指地府、凡世監、精神容器聯盟勢力）有利的線索。但倘若如此，會不會打草驚蛇？或者甚至推進了藺澄的行動？假裝瀏覽了一圈窄巷牆壁上的塗鴉和小廣告，陰陽腦中飛閃而過的念頭早把那些廣告的內容蒙了過去，她不知不覺間止了步，久久地凝視著牆壁上的某一塊塗鴉。
“應陽。”新上任的屬下居然敢當著自己的麵這樣子走神，藺逐低沉的聲音裏帶著十足的嚴厲的警告意味。
對於找不到的線索藺逐不會死找到底，而是另找突破點，不過現場維持工作維持不了太久，他要做的是把現場所有的細節都刻畫成腦海裏的三維影像並且過段時間再來查看是否與當初影像不同且有嫌疑的地方，一一排除勘察。這樣子查案速度會很慢，其實就是拚耐心和毅力。藺逐有這個耐心和毅力等對方露出馬腳，對方未必有同等的固執咬緊牙關到底。能讓藺逐用這樣法子查的案子不多，但之前幾個成效都很好。畢竟敢於犯大罪的人，要麽就是過於恍如無事惹人嫌疑，要麽就是過分膽怯自己挖坑往裏麵跳。
陰陽這才回過神來，目光聚焦之處正是一塊塗鴉上麵的低級趣味的小廣告，不覺眸光一閃——諶北手下，也有這樣子的勢力，如果加以利用……
藺逐差不多將現場記下並且和腦中的影像核對過了，便冷臉邁步走了。陰陽本來就不熟悉人間種種，再加上素來不懂得處理人際，隻有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
回到警廳之後，藺逐吩咐下來工作便扔下了她，日常負責帶領教導她的是他手下老資曆的成熟痞大叔，石驚風。
石驚風，36歲，三商俱高的成熟痞大叔一枚，樂於為人民服務所以如此資曆成績仍然留在藺逐麾下，極受藺逐敬重。同時又因為藺逐不擅於交際人情式的管理，所以辦公室內部的關係和睦融洽大都是這位前輩的功勞，畢竟在情商上他高出藺逐的不是一點點。
當然，這位大叔情商遠高於常人是有原因的——比如說，他在人間活著的時間比任何正常人類都要長，接觸的各色人類比任何正常人類都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