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癡男怨女

  昏黃的路燈下，一男一女並肩而行。


  男人背影挺拔如鬆，步履從容姿態閑適，舉手投足氣質斐然，偶爾偏過頭認真聽身邊的人講話，燈光下的側臉十分有型。


  他身邊的女孩身高剛好到他肩膀，身上還穿著客服的製服，長袖的白色襯衫，黑色及膝包臀裙，腰上係著銀白色細細的皮帶，金屬扣的一邊有細碎的銀鏈流蘇垂下來，隨著腳步的移動一閃一閃的十分俏皮，纖和有度的身子裹在修身的套裝裏，越發顯得腿長腰細，身姿窈窕。


  她走路也不肯好好走，雙手背在後麵，腳步一顛一顛的，像隻可愛的長耳兔子，嘴裏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男才女貌，花前月下，端的是一副好風景，可在有些人眼裏，這一幕卻是要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史一鳴的身影隱在一棵茂密的丹桂樹下，眼睜睜看著兩個人從他眼前走過，險些咬碎一口銀牙。


  這個傻瓜！

  這個男人一看就是屬於那種事業有成的成功男人，這樣的人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怎麽可能看上你這樣單純幼稚的小丫頭？


  醒醒吧！

  別被騙了！


  史一鳴心裏叫囂個不停，腳卻跟紮了根似的沒有挪動半分。


  大馬路上的街燈明晃晃的，停在路邊的黑色G63像一隻匍匐的野獸，無聲地睥睨著藏頭露尾的偷窺者。


  肖謹十分紳士地為聽藍拉開車門，等她係好安全帶，才繞到駕駛座上，油門一踩，車子飛快地開走了。


  史一鳴慢吞吞地從樹蔭裏轉出來，站在岔口上，神色莫名。


  晚歸的人看見史一鳴，笑著寒暄：“史經理，這麽晚還在巡邏啊？辛苦了。”


  史一鳴笑眯眯地回道，“沒有沒有，隨便轉轉。”一路走一路和碰到的業主打招呼，回到宿舍，臉立即拉下來了。


  馮若惜推門進來，看到史一鳴渾身都是低氣壓，笑了笑，說道：“羅克明又出幺蛾子了？”


  史一鳴皺眉道：“你又忘記敲門了。”


  馮若惜順手關上門，慢吞吞地道：“譚總給我打電話了，你知道他說了什麽嗎？”


  史一鳴沒興趣知道，左右不過是威逼利誘的戲碼，就譚卜屈那種摳門勁兒，就算能拿出來補償也很有限，何況，今天的事在譚卜屈眼裏也許根本就不是事，能給一點補償別人就該感恩戴德了。


  馮若惜點點頭，“猜到了？譚總說要給小陳提一提工資，從這個月開始每個月加兩百塊錢的交通補貼，嗬……”


  史一鳴十分不客氣地挖苦道：“還不如不加，一個當老板的，一點格局都沒有，扣扣索索的，一股子小家子氣，丟人現眼！”


  馮若惜也上火了：“你若不衝動，公司連這點錢都不必出！”她板著臉，“咱們項目上職工的待遇都是一樣的，憑什麽她比別人多兩百？給她加了，李雪飛要不要加？辦公室加了，保安要不要加？王會計每個月都抱怨我們項目上收上開的物業費都不夠開工資的！你倒好，還嫌少！我壓根一分都不想給！還不如直接招新人！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羅克明又問你要錢了吧？這次又是什麽名目？業主實地考察？你打算慨他人之慷拿多少錢來填這個無底洞？”


  史一鳴覺得諸事不順，麵對馮若惜也失去了耐性，“他們愛幹就幹，不幹拉倒！什麽叫同工不同酬？什麽叫多勞多得？這麽粗淺的問題，需要我再跟你解釋一遍？一個混日子的和一個工作出色的手下拿一樣的待遇？埋汰誰呢？我若能做主，加五百一千都不嫌多！”


  馮若惜冷冷地道：“可惜不是你當家！”


  史一鳴被說到痛處，神色微冷。他像是第一次認識馮若惜似的，仔仔細細地看著她，微微彎腰逼視著她的眼，說道：“若惜，你若不想呆在這個項目，跟老譚打一聲招呼，我想他一定很高興。你這樣的人，呆在這裏實在屈才了。天天和這幫沒素質沒教養的莽夫潑婦打交道，我都替你不值了。你就該呆在閑林小築這樣高檔的住宅小區裏，來往的都是有文化有教養的文明人。閑林小築的項目主任一職空了這麽長時間，他一直到等你點頭，我沒說錯吧？你為什麽不去呢？呆在這裏給我打下手，發揮不了你的才幹，還要讓你替我背鍋，多委屈。”


  他退後一步，靠在窗沿上，“我不是誰手中的提線木偶，我也不需要誰的可憐，更不喜歡別人對我指手畫腳，這一點請你記住。”


  馮若惜頓時覺得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半晌，顫抖著唇，說道：“你……一直就是這麽看我的？認為是我……把你當傀儡？”


  史一鳴避而不答，漠然看著桌上的保溫杯，仿佛盯久了那裏就能開出花來。


  沉默等於默認，馮若惜頓時分寸大亂，想說什麽又覺得說什麽都是多餘，慘然笑了笑，扭頭就走，連找史一鳴的目的都忘記了。


  木門砰然合上，史一鳴抬頭望著天空清冷的圓月，不無嘲諷地想，聽藍對自己的明示暗示無動於衷，卻對一個開豪車男人男人巧笑嫣然，不就是因為權勢起的作用？


  馮若惜一心想逃離這個地方，跌跌撞撞地跑下樓，沒注意到樓梯的轉角有人走過來，差點和人撞個滿懷。


  劉智圭看她神色不對，頓時緊張起來，“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馮若惜輕輕撥開他的手，退後一步站穩了，又恢複一貫的冷靜自持，沉默了一會才道：“我想出去，能送我一程嗎？”


  劉智圭也不問她去哪裏，立刻回道：“好，我去開車，你在樓下等我一下。”


  馮若惜看著劉智圭一副激動的樣子，心中百味陳雜。


  劉智圭對她有意思，她不是不知道，隻不過，她心中早就住進了一個人，再也沒有多餘的空間容納別人的感情，他不挑明，她也就樂得裝傻。想到自己每次吝嗇地給他個笑臉，他就樂得跟什麽似的，馮若惜就覺得愧疚。


  史一鳴站在窗口，看見劉智圭殷勤地給馮若惜開車門，小心翼翼地護著她上了車，一副狗腿的模樣，再想起聽藍坐著陌上男人的車子和人家有說有笑地遠去的那一幕，嘴裏就跟啃了五個檸檬似的一直酸到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