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逾輝
聽完賈詡的公道之言,楊信表情有些古怪。
他想到一個段子。
名門正派總是自詡正道,發現敵人人多的時候就會說:“你們這些邪魔外道,以多欺少算什麽好漢?”;但當發現敵人人少時,則會說:“和這些邪魔外道講什麽江湖規矩?大家一起上!”
對這種道貌岸然,明裏一套暗裏一套,表麵溫文爾雅仁義無雙,暗地裏口蜜腹劍佛口蛇心,不講武德沒有下限不論江湖道義的家夥,楊信隻想對他們說四個字:——請帶上我。
嗖
驚雷天降!
楊信一箭射出,三尺雷芒怒嘯破空,卻不是指向楊騰,而是他懷中的幼子。
“卑鄙!無恥!”楊騰又驚又怒,但懷抱幼子不便閃避,腳下陰影乍起,凶惡狼戾揚起,攔截這一記冷箭。
“謝謝誇獎。”楊信冷笑。
有賊人衝進你家,搶劫你的錢財,殺戮你的父母兄弟,你還和他講規矩,論道義?
咚!咚!咚!
馬蹄聲中,甲騎又至,勢如滾滾鐵流,批亢搗虛,鋒不可擋。又是一輪衝鋒,九位甲騎的氣勢沒有半分削弱,反倒是更盛幾分。
驚蟄的效果,似乎連疲憊也能抵抗。
“張猛來也!”
此刻,張猛也順過氣來,領一眾甲士大步奔騰,意欲兩麵合圍。
“你們,你們……等著!”
楊騰很想破口大罵,卻也清楚無濟於事,雖滿臉不甘,卻隻能抱起幼子,跳上一匹近處的戰馬,策馬揚鞭,落荒而逃。
“楊騰逃了!”
眼見此景,楊信立刻揚聲鼓噪。
“楊騰逃了!”
“楊騰逃了!”
……
其餘人見狀,也紛紛大吼。
楊騰一逃,氐人的士氣一瀉千裏。其抵禦陣勢才剛剛結成,即刻冰消瓦解,所有人都在爭先恐後地逃命,再無心戀戰。
“——殺賊!”
與之相反,無名卒們則是士氣大振,人人奮進,叱吒衝殺。
“都別追,都別追,窮寇莫追!”楊信大聲下令。
他不得不謹慎。
這是一場真正的硬仗,稍有不慎,就可能陰溝裏翻船,他可不敢有半點托大。
嘶
一聲悠揚馬嘶聲響徹。
噠!噠!噠!
蹄聲清脆,一道明朗流光宛若追星逐月,須臾間掠過大半營壘,向北方急速遁逃。
它速度極快,且光彩奪目,即使在兵荒馬亂的戰場上,也分外引人注目。
——是那匹天馬!
“哪裏跑?”身為騎將,高順早就注意著那匹天馬,當即策馬揚鞭,橫攔再那道流光前,縱身一躍。
咚
他穩穩落在天馬背上,雙手抱住其脖頸,奮力勒馬。
籲
伴隨一聲不甘長嘶,天馬硬生生停了下來。
“想跑?”高順哈哈大笑,意氣風發道,“哪有那麽容易?”
他殺氣盈天,遍體血氣勃發,那匹天馬竟再不敢動彈,溫馴得如同小媳婦,瑟瑟發抖,不敢再逃。
……
“高順,立刻下馬!”楊黥卻大步趕來,疾聲道,“不止是你,所有甲騎立刻下馬,不得耽誤。”
“怎麽了?”高順聞言一怔。
他還沒來得及多說,一陣虛弱湧上身體,手腳不聽使喚,從馬上直直栽倒。
“不好!”
“發生了什麽?”
……
高順墜馬,眾人都是大驚,紛紛上前。
楊黥距離最近,而且早有準備,立刻伸手攙扶。
但高順本就身量魁梧,再配上一身重甲,重量何等可怕,當即將楊黥撲倒,如同泰山壓頂,將他壓了個七葷八素。
不過,也幸虧楊黥費力扶了一把。
若讓高順直接墜馬,恐怕即使不摔死,也得摔個半死。
“愣著幹什麽?趕緊幫忙!”
楊信上前,招呼了幾名武卒,替高順翻了個身,總算救出差點窒息而死的楊黥。
“是驚蟄的副作用?”他疑惑問道。
“咳咳,”楊黥咳嗽幾聲,點頭道,“驚蟄對身體負荷巨大,待效果消散,至少得虛脫小半天,接下來還得有數天的虛弱期。”
楊信聞言,不由摸了摸鼻子:豈不是跟奧特曼一般,戰鬥三分鍾,待機一整天?
不過,“驚蟄”的效果如此恐怖,甚至有幾分超脫造化的強橫,有點副作用,那倒也不足為奇。
“鮑出呢?鮑出沒事吧?”見高順沒事,楊信轉過身,快步走向鮑出。
“咳咳,沒事!”鮑出劇烈咳嗽,露出一個艱難微笑,“不過,一身鎧甲是報廢了……”
狼吻之下,他渾身鎧甲處處塌陷,連兜鍪都凹塌了,也是費了好大勁,才從身上硬拔下來。
狼戾的恐怖,可見一斑。
天命的霸道,也是可見一斑。
“人沒事就好!”楊信鬆了口氣,當即嚴令道,“扶甲騎下馬,動作都利索點!”
眼見高順的慘狀,一眾甲騎也不敢怠慢,在武卒協助下,紛紛下馬躺平。
楊信轉過身,又目光灼灼地望向賈詡。
他竟有些緊張。
畢竟,對方可是鼎鼎大名的毒士!
“賈先生,在下楊——”楊信躬身下拜,恭謹行禮,醞釀著自我介紹。
咚
他話沒說完,賈詡向後仰天栽倒。
“這,這是哪一出?”楊信呆住。
自己的王霸之氣已經到這種地步了?不過,人家都是納頭就拜,到我這怎麽成了戰術後仰?
他一臉錯愕,側頭問道:“這也是‘驚蟄’的後遺症?”
“不是。”楊黥搖搖頭,肯定道,“螣蛇的天賦雖以陰毒、詭秘和多變而著稱,卻獨獨沒有反噬自身的。據我所知,僅有九嬰、鸑鷟、朱雀等幾種天命,才有折損自身的天賦。”
兩人大眼瞪小眼,趕緊上前攙扶。
“咳咳……”賈詡艱難起身,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和天賦無關,我是身負重病,怕是命不久矣。”
他很悲觀。
“病了?什麽病?”楊信一驚,趕緊問道。
賈詡苦笑,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可有什麽症狀?”楊信追問。
“時冷時熱,”賈詡麵如紙色,聲音虛弱,“冷時如墜冰窟,肌肉關節酸痛;熱時則大汗淋漓,衣服濕透……現在,我就覺得通體冰寒,渾身酸痛。”
沒等賈詡說完,楊信眼神一動,已經知道是什麽病了。
他不是大夫,但這種種症狀,分明就是瘧疾,就是俗稱的“打擺子”。
“或許,我知道怎麽治療……”楊信沉吟著道。
“你?”賈詡一怔,訝異道,“你懂得醫術?”
“略知一二。”楊信嘴角上浮,“我正好知道一個秘方,對你病症絕對有效。”
得知對方是瘧疾,他的腦中立刻冒出一個詞:——青蒿素。
當然了,楊信可沒能力提取青蒿素,隻能讓賈詡多吃青蒿。此外,他還知道另一個包治百病的良方,試過都說好,就是——多喝熱水。
其實,青蒿素雖然對瘧疾有效,但事實上,青蒿中青蒿素的含量極低,直接服用效果較為有限。
論治療效果,還得是李時珍的皮,不,是金雞納樹的樹皮,也就是金雞納霜,眾所周知的奎寧。
不過,金雞納樹的原產地在南美,而楊信並不是立誌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他當個海王或塘主就心滿意足了,無心也無力遠渡重洋。
故而,眼下隻能依靠青蒿。
“立刻清點繳獲財物,能帶走的帶走,不能帶走的燒掉。”楊信心念幾轉,當機立斷道,“替甲騎卸甲,由繳獲的戰馬負重,咱們立刻撤退!”
他很謹慎,也怕氐人會殺個回馬槍,故而一刻也不敢耽擱,該溜就溜。
“是!”
“是!”
楊黥、張猛、高順等紛紛應是。
“賈先生,我扶您上馬。”楊信轉過頭,又笑眯眯道,“在下略通相術,觀先生麵相,是長壽之相,隻會英年早婚,絕不會英年早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