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烏龍(5)
錢博平跟著李凡混了這兩年,心智和社會經驗也都慢慢的成熟了,他又是學的那種純粹的“經商”學科,這審時度勢,看人說話的本事比起李凡來是有過之無不及。張婕這一下火車就沒個好臉色,她可是輔導員啊,原來都是還沒開口就先微笑的,今兒這是怎麽了?難道說是在火車上與李凡發生了齟齬?可他看李凡的臉色又不像?稍微思索了一下也就猜出是因為無法參加大運會的原因。
“嗬嗬,你好像叫錢……什麽來著?”張婕一下子想不起來錢博平的名字了。
“啊,他叫錢博平,是我的表哥,學的是工商管理,現在人也弄的渾身銅臭。不過,他剛才說的話卻是沒錯,運動會經常有,今年又不是第一次,可這次的考古活動卻是咱們學校裏的第一次,弄好了,咱們還真是保不齊就‘青史留名’了。”
李凡鬼馬的接過張婕的話頭,還迅速的轉移了話題,避免了張婕的尷尬。
張婕也不是傻瓜,她本來就是Y大學社會學係畢業的,後來在校繼續攻讀碩士研究生,再後來就留校了,隻不過她的留校沒有擔任助教講師啥的,而是進了學生部擔任輔導員。這些年說起來,工作還算是順利稱職,可同樣也存在著在學校裏被邊緣化的問題,畢竟Y大學也是一個小社會,位置不好,沒有熟人,沒有突出成績,在底層苦熬也是很辛苦的。可是放眼世界,哪裏又不是這樣呢?
“你們說的簡單,這裏到底能不能有古墓都還兩說呢。我出來的時候,學生部主任找我談話了,賈春生他們好像把事情辦砸了,作為考古隊的輔導員,怎麽說都會被牽連,你們是學生,屁事沒有,哪裏知道我現在的苦衷?”張婕歎了口氣說道,“對這裏的業務我不懂,也沒有想到賈教授會搞出那麽多名堂,可現在,好像這個黑鍋要我來背,你們說,我冤不冤啊?還青史留名?留惡名還差不多!”
聽了張婕的話,錢博平的嘴巴都張大了,“不至於吧?有那麽嚴重?那個啥,老幺,你好像原來跟我說的不是這樣吧?這樣的話,我們平濤公司不是白投了?”
李凡靠在座椅上沒有馬上吭聲,眼神卻是顯示出了一些異樣的東西。
“對了,我早就知道你們這308室的幾個人搞了不少名堂,那部《汝瓷春秋》的電視劇就是你們搞出來的吧?現在還在各大電視台重播呢,是不是賺了不少錢?如果你們那邊好通融,是不是先調點錢過來救救急?欠農民工的錢……這是大事,出來的時候主任還跟我說過,要我做你們的工作,先緩和緩和,我差點忘了。怎麽樣?錢總,幫幫忙,先墊付一點如何?”張婕此時想起了錢博平的另一個身份。
“一千萬,就換來了您這樣的一個請求?”錢博平此時胸中多少有些不忿,“別的我不知道,隻是一點我想問問,咱們學校前來的到底是考古隊還是工程隊?在當地給人家挖出了那樣大的一個深坑,還幾乎是直上直下的,這後麵帶來的影響……我覺得恐怕不是用錢就能夠擺平的。張督導員,事情遠不是您想象的那樣簡單,我建議您還是深入了解情況後再做出判斷的好,有些事情就不是錢的問題。”
張婕被錢博平這頓不是搶白的搶白,不是指責的指責,弄的一時無語,對於搞歪門邪道她是完全不摸門的,跟已經在江南各種環境裏滾了幾滾的錢博平比起來,還真是差的不是一般的遠。她要不是用“錢總”的稱呼叫錢博平,錢博平還真是不好這樣的直白,既然你叫我錢總,那我就公事公辦說實話咯。
“表哥,你別這樣。張姐是個好人,為人正派,心地善良,咱們當新生的時候還幫過咱們呢。”李凡見錢博平的話說的太那個了,不得不出來打圓場,“張姐,事情沒有您想象的那麽嚴重,關於欠款的事情讓我表哥去處理,這個沒啥問題的,不算個啥事,而那個挖出來的大坑也不見得就沒有用了,無非是我們重新起草一個挖掘策劃書,另外,咱們得用點新法子先勘探,不能像賈隊長那樣搞大忽擼的挖掘,這些事情,作為學生,我們不好開口,馬老師也是嘴笨,所以啊,您有時還真是要起到定海神針的作用,至少您手上應該有一票否決的權力吧?那不是擺設,隻要您起到了應有的作用,那個黑鍋是誰的就得他自己背。”
李凡這不溫不火的話讓張婕的心神頓時就為之一振,“是啊,自己在前期工作中的確是沒有起到政治工作的作用,可不等於自己就要跟著背黑鍋啊,而李凡的話裏似乎又在暗示著什麽,難道說……”此時,她想起了馬嵬曾。
“這次上麵好像任命了馬老師接手為考古隊隊長,你好像是個隊長助理,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啊,這個班子不像是擦屁股的班子,好像是要向某個目標衝擊的隊伍,你跟我說說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張婕又是一副領導的口吻。
“是,我出來的時候,朱老告訴我了,馬老師接手擔任隊長,也沒有跟我們談給賈教授擦屁股的事情,他自己的屁股還是得他自己去擦。到底有沒有新的目標我現在不好說,還是得看具體的情況。”李凡的回答其實還是個不確定性,看著張婕的不滿意,李凡也沒有在乎,隨即轉頭問錢博平,“表哥,我原來打算要請的那幾個搞勘探的都還在吧?現在是該他們出手了,從明天開始,他們要正式進入我們那個大坑周邊五百米的地方,探點按照我發過去的那個圖形搞,如果三天之內沒有勘探出我們要找的東西,那麽,他們可以向西再延伸五百米,根據上麵給我們規劃的區域,我們有差不多1。5公裏的勘測範圍,這麽幹不算犯規,他們要是加班加點最好,可以給他們發獎金……那個替包工頭出麵討要尾款的事情,你這樣,把資料給我,我讓餘所長去找他們談,隻要我們在十天之內有了線索,這今後的事情就好辦了。還有啊,在這裏建立瓷土開發公司的事情搞到哪一步了?這個事情要抓緊啊,我義兄那邊催的很急呢,他希望與那邊的工程同步完成。”
前麵的話張婕聽著還無所謂,可這聽到後麵李凡對錢博平的話可是把張婕給震住了,這哪裏是個小屁孩啊,分明是運籌帷幄的大人物嘛,說的她都不明白。
李家的傳承,幹一件事的時候總是會一環套一環,太爺李久打鬼子的時候是這樣,老爸李湧與海外對手周旋的時候是這樣,現在到了小屁孩這裏,玩起花樣來還是一環套一環。在江南,已經把對手坑慘了,還把當地的一些機構也給弄的隻能找宸全地產解套,這次錢博平過來也有這個意思。那李凡答應朱家清過來搞考古就能那麽單純和純粹嗎?如果那樣,李凡如何能吸引一群人跟著他折騰?
在幫助餘所長鑒定那個小碗的時候,李凡就敏銳的感覺到當地的瓷土資源,也是那個小碗喚醒了他的記憶,早在唐代,我國重要的瓷器生產並不是在南方,而是在中原一帶,而能夠生產出汝瓷、鈞瓷等高端瓷器的地方不可能沒有瓷土。在查閱了大量的當地資料後,李凡進一步肯定了津孟一帶的瓷土儲量。
後來跟著考古隊到達現場,挖掘機一鏟子下去,李凡就已經斷定這裏的瓷土儲量和成色,這一點就是曆史係那些純文科生無法與李凡相比的了。
李凡是用考理工科的成績進入古代學係的,在係裏也是獨一無二,也正因為李凡的理工科的學識底子,他才有可能比其他人發現和遇到更多的珍寶。那些金絲玉、藍田玉、阿富汗玉等等,用文科生的知識根本就無法鑒別出來。可是李凡看上幾眼就能分辨出到底是透閃石還是斜長石這樣的區別。一個優秀的玉石鑒定專家如果不去惡補礦物學和化學以及物理的知識,那是根本就不可能成為玉石大家的,如果沒有地質學的基礎知識,更是談不上去尋找和發掘了。反過來,如果是學勘探的人缺少人文知識,放著寶貝也會被他們當成無用的東西扔掉,尤其是寶石這一類的,他們本身物資的特性就是沒有開磨之前就是髒了吧唧的破石頭,隻有經過打磨和雕琢後才能顯示出真容來,著名的和田玉、翡翠被人挖出來的時候,都叫毛石。而一些在水裏被衝刷的很好看的石頭往往是不值錢的混合碳酸鈣,看上去很像田黃的一種石頭其實是黃蠟石,在南方的河流裏多得是。
既然考古現場有瓷土,距離義兄段藍的那個企業又不算遠,而且交通也極為方便,那麽這裏的瓷土就不能利用嗎?於是,李凡給段藍發去了郵件,商議這個事情。段藍的那個項目是幹什麽的?是秘密的發動機研發和製造中心,在高溫高壓的領域裏,目前使用最多的就是陶瓷技術。當然,這裏的陶瓷技術可不是簡單的燒造瓷器,而是在瓷土裏加進特殊的金屬化合物,然後再用超高溫煆燒,一次成型,做成重要的零件。既然要燒造這樣的東西,那瓷土從哪裏來?
在瓷器發展的過程中,曆史上有過一次從南向北的遷徙,最早的瓷器不是誕生在南方,而是在北方,南方出土的大量陶器也證明了,當時在南方是燒陶而不是燒瓷。北宋五大名窯裏,除了哥窯目前無法確認產地外,其他四大名窯都在北方。實際上,以哥窯的型製和產生出來的開片上看,幾乎與官窯差別不大,有人就認為哥窯未必是北宋時期的,很有可能是南宋或者元代的,這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五大名窯的這個說法是在明朝宣德年間的禮部尚書呂震等人編撰的《宣德鼎彝譜》中出現的,可以說,在此之前,對北宋的窯口並沒有統一的劃分。
燒瓷出現在北方是有著特定的曆史條件的,首先,北宋以前,曆朝曆代的統一政權是建都北方的,也就是說政治文化經濟的中心是在北方。其次,北方有煤,有大量的平原黏土,同時,也有用於製作釉藥的各種礦藏。第三,當時的人口也是在北方,沒有消費市場,任何商品都無法發展起來,最後一條,北方有大量的瓷土,正是這些瓷土催生了古代瓷器的大發展,尤其是在唐代和北宋時期。
後來,由於戰亂,大量人口南遷,將北方的製瓷工藝帶到了南方,如果僅僅是這一點,南方的瓷器也還是無法發展,重要的一點就是,在南方發現了更好更精細的瓷土,這裏說的不僅僅是景德鎮的高嶺土,還有在湖南株洲醴陵一帶的瓷土,到了南宋時期,在廣東茂名一帶也發現了大量瓷土,這些瓷土比北方要好,要精細,因此,瓷器生產就逐步轉移到了南方,同時,大量外銷瓷也從這裏發端。
隨著時間的推移,井店鎮的高嶺土幾乎已經枯竭,目前市麵上大部分日用瓷器的瓷土都是用酸洗法加工出來的人造瓷土,而在北方,新型製造工藝也把原來低等級的瓷土提高了,加上新發現的,這就形成了南北對映的兩大瓷器生產片區。
李凡到達這裏後,把在當地采集的樣品寄給了段藍,段藍在經過化學分析以後,認為這裏的瓷土稍微酸洗以後就可以達到他所要求的品質,再一問,價格簡直就是垃圾價了,這比他在景德鎮那邊弄的還要便宜和符合要求。
現代工業陶瓷的製作並不是要精細的瓷土,類似高嶺土那樣的非常純淨的瓷土,往往還需要人工添加一些其他化合物和高分子物,否則,燒製出來的零件是無法扛得住超過工作需要的高溫的。我們知道,一般瓷器的燒製,溫度是在1300度左右,可現代工業用陶瓷,工作溫度往往會超過2500度以上,普通陶瓷根本就扛不住,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不要最好的,要合適的道理。
有了段藍那邊的需求,李凡這邊能不動腦子嗎?他不可能把挖掘出來的粗渣土直接發給段藍,因此,在這裏建立一個瓷土洗練廠和加工廠就是完全必要的。這裏的加工後差價有多少呢?簡單的說,粗渣瓷土買進來是價格是論噸計,而經過精密洗練後的工業用專用瓷土是論公斤計。舉個例子,礦山開挖出來的石英礦的價格大約在幾百元一頓,最好的也不過超過千元噸,可是經過精洗後的高細密石英砂的價格就變成了論公斤了,好一點的要10—20元一公斤,而更高級的則是幾百到上萬不等了,燒普通玻璃和汽車風擋玻璃的肯定不一樣,更別說飛機玻璃和做芯片的單晶矽原料了,這裏麵的差別大了去了。
“初步的計劃已經擬定好了,等到開發區正式開張就可以進入了,這次,我林伯伯想過來一展身手,搞建築他說有些跟不上趟了。”錢博平說道。